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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白花的姑侄交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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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白花的身体,真是……叫人说不得啊。
在赵家的别宅养伤的日子里,隋幼卿对自己使用过的这具身体有了非常深刻的认识!你说柳白花身子差吧,流了那么多血,她居然还活着,这简直是违抗生物的生理极限;你说她身体好吧,都能说话了,还天儿动不动就气喘胸悸……
这简直就是十年前言情小说的女主设定。说她身体好吧,还一不小心就快死了,说她身体不好吧,还不管多少次被下病危通知书都还能醒过来……
隋幼卿就这么病病歪歪地一直养了十来天,期间除了那名叫锁儿的婢子进出伺候,竟是一个人都看不到。赵唯贞自那天走后也再没来过。
到底这是外宅,他一天到晚往这儿来,也不像话。只是他不在,那锁儿又似个没嘴的葫芦,素日里是能不说话都不说话的。隋幼卿有心数了一天,结论是——这货和她说的最长一句话,是“郎中说您还需吃几日素才行”……
隋幼卿很理解这婢子的安静,她若真是个天天说话嘴巴碎得和锯末子一般的,想来赵唯贞就不敢让她来伺候自己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式的人物了。可……理解是一回事儿,能接受,是另外一回事……
这十多天来,连那婢子嘴里的“郎中”她都没见到过。可每日端来的药汤,滋味细品皆有差异,仿佛每日皆在换药一般。
难不成那郎中是个隔空诊病的神人?隋幼卿也想法子问过那锁儿了,锁儿却人如其名,只笑笑,道:“婢子也不知道。”
隋幼卿已经无聊到能数清她那青丝帐幔上头到底缀了多少根流苏了。
这么过了半个月,她身子总算是好了不少了,说是复原,却怕是没什么可能。那一刀伤到哪儿,隋幼卿是不知道,只能以自己没死这一点来判断并不曾伤到什么重要器官……只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脏器伤着没有,谁都看不到。可身体上留下的疤痕,才是真正可怕的东西。
那是胸口啊。一个女人最风情万种的地方……却留下了那样一道狰狞的红色痕迹。隋幼卿不知晓这柳白花算不算疤痕体质的,可除非这身体有作者开金手指的照顾,否则想复原是决计不可能了。
她实在也不知道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了。平心而论,她在古代活着就是给穿越女丢人的。她既不会做饭,也不会缝衣,更不会干什么做首饰织彩锦的活计。说到底,她就是个“以色事人”的,虽然不至于如卖笑女一般不堪,本质上却也是用□□换取衣食的。
如今这身体都成了这样了,她还有什么可指望的?如若不避讳地说,她仍然希望能进宫,仍然希望能报仇……可是,柳柔亦在宫中的身份已然是死人了,再冒名别人家的姑娘,莫说宫中还要检查是不是干净身子,便是不查那个了,她胸口的疤痕也决计会把她出卖掉的……
这十多天,躺在床上苦熬的隋幼卿只觉得日子漫长得看不到尽头。她不想回到柳家去,可也不能始终住在这里。
不说别的,等到赵唯贞成亲了,她该怎么办?她现在的身份是赵家表妹——好样的,还有比这更讨厌更惹人猜忌的么?如果赵家媳妇脑袋一热把她发告出去……那结果就只好哼哼。
未来的人生,很悲伤很苍凉啊。
隋幼卿一这么想,就觉得脑仁儿都疼。
她这么愁苦了一段日子,锁儿终于肯先找她说话了。可这开口第一句,便是:“夫人来看您了……”
隋幼卿登时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她不应该抱怨没人搭理她的!相比见到柳白花那姑妈……没人搭理就是好事情!
不能不说,就算她现在能虚伪到里外两张皮,在遇到柳白花那姑妈的时候,怕也忍不住生出一股要将这老虔婆掐死的冲动!
无他,隋幼卿是真的恨她啊。要不是她姓柳……她上一辈子就不会落到用在冷宫里自杀这种馊主意报复她儿子和她侄女的下场!
回想一下,她在进宫之前,还真的是个比较纯良的女人的。她对婆婆最坏的想象也不过是宅斗文里那些个拉拢儿子欺负媳妇的不讲理老太婆。可谁曾想到,她这婆婆……能直接把儿媳的人选换成自己的侄女!
隋幼卿对她的厌恶,简直是种在骨头里的。
如今听得这老太婆要来,她当然不高兴去见,可是,她现在是柳柔亦……
咬了牙,她道:“姑妈怎的来了?她知道……?”
锁儿不回答,只是望着她,微微一笑,有一种强大的“你怎么会问这种蠢问题”的气场……
隋幼卿也不好再问,她只是很怀念松玉那个啰嗦又蠢笨的家伙。可是,松玉十有八九是已经死了吧。想到她这个做主人的,尸体都可以被扔到乱葬岗子去,松玉的遗体……怕也是留不下来了吧。
皇后,皇后!
她想到这女人便忍不住愤恨。
大抵是因了她脸上实在消不去那恨意,待到赵柳氏过来时,她还是有些愤愤的样子。
“姑妈……”她喊得有些犹豫,但还是喊了。
“……”赵柳氏却只是抬了眼皮子看她一眼,道:“你倒是命大啊。”
她也不用多说别的了,单这一句话,隋幼卿便明白了她的来意——姑妈又如何?她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妈。
柳柔亦该死了。她如果还活着,且还活在自己家,等到皇后知道了,会如何说?
想来赵柳氏便是想着这个,才主动跑来找她。
“……命当如此吧。”她含糊地应了一句。
“命?”赵柳氏瞥她一眼,冷笑道:“你的命挺好,受了这样重的伤,居然还能活着,还被那小子带了回来。呵,你若是听姑妈的,当年不进宫,嫁了你表兄,命还要好些呢!”
“姑妈……事已如此了。”隋幼卿一副难堪表情,道:“我也没想过是这般!”
“你从小就这样心高气傲,结果呢?”她仍是一副充满了敌意的模样:“你可和那丽妃比够了?她死了倒也清爽,你呢?你活着,便是个祸根!那张氏的手段岂是简单的?她以为你死了,若知道你还活着,难道不会连累我家?”
“……姑妈?”隋幼卿便是想装傻也装不得了,只得道:“姑妈的意思,是叫……叫我去死?”
“我可没这么说。到底你是我亲侄女,哪儿有我逼死你的道理?”赵柳氏道:“只是,我怕我儿的前程性命,被你牵连了罢了!他对你这样好,难道你忍心叫皇后……”
“这事儿,皇后不知道,不是就……”
“如何会不知道?”赵柳氏道:“你想想,你若是真死了,那地上起码要留些白骨的,如今皇后只要遣个人去看看,便知你不曾死在那里!”
“皇后是看着我半死不活的,她也试过我的鼻息……”隋幼卿急道:“姑妈,我一个女儿家,出去了可要怎么讨生活呢!”
“你自己没有爹娘?!”赵柳氏道。
“……姑妈!”隋幼卿一咬牙,道:“我当然可以回我爹妈家,可这抛头露面,不是更容易惹来皇后关注么?!”
赵柳氏却道:“那又如何?总之,我儿好心救你,你总不能连累她吧?”
隋幼卿心里头发急,嘴里一股苦味儿,她习惯地哭了出来——白花装久了,是有后遗症的:“姑妈!你就这般狠心么?!”
“狠心?”赵柳氏道:“换了你是我,你要如何?”
“姑妈……”隋幼卿仍是哀哀哭着,她道:“我爹爹是你亲弟弟!你怎可……”
赵柳氏不耐道:“哭什么?他自己教养出的蠢女儿,难道还要我这做姐姐的给背黑锅吗?你走吧,快走吧!”
隋幼卿咬了牙,她不撕破脸看来是吓不住这女人了!
“这是姑妈的地方。”她低声道:“姑妈要赶我走,我当然只能走。只是,姑妈可不可以给我马车奴仆……”
“你还要什么?你干脆说你要嫁过来当夫人好了!”赵柳氏进门时的鄙夷此时已然被无限放大,她道:“我欠着你的了,还是该着你的了?你居然还敢和我讲条件!”
隋幼卿的声音微微颤抖,她已然下定决心,只是想做得更自然一点,更符合白花的性格特征一点:“姑妈,不要这样逼我……我真的不会出门的,我会很安静……”
“走。还要我说几遍?再赖在此间,当心我叫人大棒子赶你出去!”赵柳氏仿佛极其不耐。
“姑妈莫要逼人太甚了。”“柳柔亦”摸了一把眼泪,瞪住赵柳氏道:“我虽是懦弱性子,可也在宫中呆了这许久了……姑妈可知,宫中女人何其多,皇后为何不杀那些毫无手段的?您若是再逼我,我……”
“你待如何?”
“我也只好说出去谁救了我,又为什么救我。”
“你不可这样没良心!”赵柳氏变色道。
“良心?”隋幼卿咯咯冷笑,道:“姑妈连人心都不要了,还要我讲良心,真不知道哪儿来的底气。您是怕死么?我也怕死,咱们一家子一起去送命,好不好?黄泉路也热闹些,皇后若真对这一大家子赶尽杀绝,怕自己也要惹一身骚,这就算是给我报仇了。这结果也不错。姑妈看如何呢?!”
“你……你何时有了这样一副蛇蝎心肠!”
“蛇蝎……我周围的人都是蛇蝎心肠,姑妈不知道?”
“可我们不曾害过你!”
“表兄是不曾害过我的。”隋幼卿道:“姑妈你,就难说了……你现在要赶我走,不就是要我的命么?我可以如你愿的……”
赵柳氏仿佛想到了什么,她摇着头,一副见到了鬼的模样:“幸好,幸好你……你进宫了!你这样狠毒的女人如若是嫁了我儿……”
“世上的事没有如若。”隋幼卿冷声道:“我若是不进宫,自也不会明白如何对待你这样的行止!姑母,世上之事,多半是一人退一步,才有海阔天空的,你非要赶我走,我也只好不仁不义了。你看呢?”
“……你住着吧!”赵柳氏咬牙半晌,恨恨道:“天打下雷来收了你去才好!”
“这不是姑母该对侄女说的话吧。”隋幼卿已然撕破脸,便什么都不顾了,听着这话反倒咯咯笑出声,道:“天打雷劈,那是罪人。我却不知,我除了保住自己性命,说了不得已的话之外,还做了什么错事呢。”
“你……你休想我儿娶你!”
“我怎么可能嫁给表兄呢?”隋幼卿不料她说这个,一怔,才道:“我是个‘死了’的人啊,姑妈忘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