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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白花的浴血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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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幼卿向来不是个主动挑事儿的人,因为,后宫从来不缺事儿。迟早有你想看到的一场戏上演,所以何必急着自己去做那演员呢。
当演员的人,非但看不好戏,还很可能把戏演砸了,被观众砸臭鸡蛋。
所以啊,不管是下人觉得她蠢也好,还是皇后怕她聪明也好,这都不是她该主动去证明的事儿,她要等,等个什么契机出现。
这契机来得快,过不了三天,皇后便叫了宫女来,传她速速去冷宫。
隋幼卿不禁皱了皱眉——这是装的。皇后叫她去冷宫,那定是吴才人那边出了事,她是非去不可的。然而宫妃人人都觉得冷宫晦气,她也得摆出一副不甘不愿又不敢不从的样子来。
“去冷宫里头作什么?”她问。
“皇后只说请贵嫔,未曾说明是去做什么的。”宫娥道:“贵嫔请快些,皇后有些着急呢。”
都听到这话了,隋幼卿哪里还敢怠慢,自然忙跟着那宫女走了。松玉与近日分给她的另一名随身宫女松烟也随了过去。
这松烟原是皇后身边的宫女,唤作挽儿。如今“柳柔亦”做了贵嫔,自该有贵嫔该有的阵仗。这多出几名宫女的名额,也总得填满了才好,于是,皇后便把身边的人儿给她了。还为着她叫着方便,特意给挽儿改个名字叫松烟……
这用心是良苦啊。
隋幼卿彼时是认真谢恩了的,私下里,却对松玉道,往后只能说皇后好,所有的怀疑之类的,全部都吞到肚子里头去烂掉。皇后若知道你怀疑她是个坏人,我保不住你的。
松玉虽然不聪明,但喜在对柳柔亦的话是言听计从。且今日这话说得浅显,她自然也知晓不该叫皇后身边的旧人听到她说皇后不是,忙一口应承下来。松烟过来两天,没听到一句对皇后有意见的话。
所以今日,这主仆三人走着,还颇有一番和和气气的样子。
冷宫这地方,最是阴晦。且不说这房屋年久失修,家什残败破旧,单说冷宫里头的人吧,有的女人已经疯了傻了,有的还在苦苦打熬着,盼着皇帝有朝一日顾念旧情救她出去,更有的,耐不住这凉苦,已然自尽了。
宫中本就怨气中,冷宫,更是怨气集合的大本营。
隋幼卿非常清楚在冷宫里头待着是什么样的心情……一只脚踏进这门槛,她便实在没忍住地叹了口气。
故地重游,她已经不是那个她,要见的,也不是那个人了。
“贵嫔何故叹气?”松烟问道。
这宫婢是个“活络性子”,隋幼卿不知她是真热情,还是装热情,可这几日,松烟是得了空儿便找人闲聊。一张小嘴,竟与那金丝雀一般是片刻闲不下来。
“这冷宫,看着便让人心里头颤。”隋幼卿道:“进这里的人,无论造了多大的孽,在这儿过剩下的半辈子,也算是……还完了吧?”
“真若是造了大孽,不死就是福气,怎么还还得完?”松烟似是无邪地说了这么一句。
隋幼卿默然,又走了几步,才苦笑道:“这也有理。宫中犯下的错,没有小错。”
松玉许是不明她们这样说话的意思,此时插言道:“贵嫔就是个软性子,得饶人处,便一意念着饶人的。”
松烟笑道:“看出来了!”
听着两个婢子的对话,隋幼卿心里一抽抽。
皇后派来这松烟,大抵还不止是当眼线用呢……松烟简直是皇后御赐的秘书,时刻提点她不要发生路线错误嘛。
“现下往哪儿走?”她打断了两个宫婢的交谈,道:“我不识这儿的路!”
“好贵嫔,您可千万不能识这儿的路!”松玉忙道,又问那引路太监:“咱们往哪儿走?”
“这边儿。”太监侧过身子,让隋幼卿往前走两步,道:“过了这园子,便是吴才人如今居住的地方了。”
园子……隋幼卿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此时已然夏初了,宫中处处是花团锦簇,但惟独这园子,硬是长出了狐出没注意的氛围来。
说实话,她根本不能理解冷宫这地方的破败到底是因为什么!再怎么冷,这也是“宫”啊,也在皇城里头啊,里头的罪妇们,也是皇帝的女人啊。怎么就能破旧到这种……随便踢一脚墙上就能往下掉灰的程度呢?
据她所知,看守冷宫的太监宫女,俸钱也不比旁人少,甚至还要额外多些——冷宫里头有风险,时不时地会疯掉一个女人,疯子多可怕呀,她既可能打人咬人,也可能弄出一把不知哪儿来的利器杀人……
只是不知道吴才人是怎么一种发疯。如果从皇后敢亲自去看这事儿上推断,大概吴才人不会疯到见谁咬谁的程度吧。
隋幼卿心底下这样想,便忍不住有些想笑。
然而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有些异样。也许是女人对危险本能的直觉,她猛地回头,便正见着那太监手上握着一把尖刀,冲自己刺了过来。
她最直接地反应了,她躲了!
可那松烟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没躲得开,刀刃直接刺入了胸膛。
疼,灼热的疼痛从那伤口处传来,隋幼卿捂着伤口,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眼前发黑,听得到松玉惨呼的“贵嫔”,却看不清她的脸了。
只剩思维还算清楚——那来传信的宫女是皇后的人没错,松烟也是皇后亲自赐下的没错,以柳白花的手段,大抵也不会干出这种不要命地两败俱伤的事儿。
所以归根结底,大概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皇帝或者皇后,他们觉得自己的存在威胁到什么了,所以要杀了她……
真好的算计,先封她贵嫔,又赐她宫女。她说什么,他们稍加质疑便一一相信。到得此时,她便是再警觉,也想不到他们会用这样直白残暴的手段弄死她。
阴沟里翻船的感觉。
隋幼卿当然是站不住了,她狠狠地摔在地上,口中咸腥,是血流了出来。可她的心思还是清明的,甚至,此刻她还能吐槽一句——这算是什么事儿啊!两次都死在冷宫里,还特么都是被刀捅死的。如果她还能重生在宫中的某个女人身上,她是死都不要再进冷宫了!
然而,随着血液流走,她本来应该模糊了的意识却依然清醒。当那个熟悉的女声响起,她还能听出,那是皇后的嗓音。
“她死了?”那女人的脚步靠近她,甚至仿佛还在她面前蹲下,隋幼卿忙屏住了本来就微弱的呼吸。
“皇后你为什么要杀贵嫔!”却是松玉撕心裂肺的喊声,只是这一声,来不及落下尾音便戛然而止。
“多嘴。”张氏的声音带了隐隐冷笑,道:“今儿你不用伺候了,带着个信得过的,去处置掉这女人的尸身——弄到宫外去!省得变了冤魂,惹人烦。这样不检点的东西,不配脏了宫人们用的焚炉!”
那太监应了声,隋幼卿紧跟着便感受到有人抓住了她的脚踝拖拽。她上身还塌在地上,被拖得剧痛。
要死能让我快点儿死快点儿投胎么?隋幼卿万般愤恨——凭什么她自杀的时候就死的那么干脆利落啊?现在这也算是重伤了吧,要死赶紧死啊!她不想被丢到乱葬岗子之后还活着,然后被野狗啃掉啊!
虽然这身体是柳柔亦的她不算心疼,可尼玛疼是疼在她身上啊。
那太监拖着她走了一段,终于停下来,将她抱起来丢上了一辆……散发着酸臭味儿的车。
隋幼卿心里头清楚这大概是垃圾车了——当然,她这样浑身都是血味儿,放在别的车里头,怕是出宫的时候都能叫侍卫闻出不对来。垃圾车嘛,本来就是臭的,谁还检查啊?
这打算真是周密,只是让她心底下是叫苦了。睁开眼,她见着周围再无旁的垃圾,可车板上却是厚厚一层污垢……
这尼玛就算不被野狗活啃了,也得因为伤口感染死掉吧。想想夏天的时候死于感染是怎样一副肮脏模样,隋幼卿就有咬舌自尽的冲动。可是咬舌头你总也得咬得下去,反正她是疼得没那个劲儿咬断舌头了……
想死死不了,最痛!
这是怎样的不科学啊!发生在柳白花身上的事儿怎么都这么逆常理呢?身子这么弱的女人这样折腾绝对是个死好吗?她怎么还这么清醒?
现在想来,她大概能有三个下场:第一,柳柔亦的身体死掉,她也真正“死掉”,该去找阎王找阎王该去找上帝找上帝;第二,柳柔亦的身体死掉,她的灵魂换一个人穿越,那么她该怎么报复柳白花本尊和皇后,还是要接着动心眼子;第三,柳柔亦这身体,变态到就是折腾不死……
目测第三种可能性不是一般地大。否则,挨了那一刀,要死她早死了。
现在想想她也够失败的!当丽妃,丽妃得死,当白花,白花也得死……可她到底哪儿错了?不检点?所谓不检点……
她想到了吴才人!皇后肯定是信了吴才人和丽妃那边儿的话,才会这样愤怒,连辩驳的机会都不给她,直接下手的。
作孽的柳柔亦啊。你自己干了不检点的事儿,那你早点儿死啊,干嘛等我穿到你身上,替你挨报应啊?天地良心,她已经很尽力地做好“柳贵嫔”了,可这辈子的BUG,大概是出在“丽妃”对她太过知根底了的事儿上头吧!
过了很久,那车终于停下了。赶车的两名太监跳下车来,将她的脚抓住,直接拖下了车。
隋幼卿只觉得头在地上猛地一磕,疼得她差点掉出眼泪来。
太监们紧跟着便从车后取下一根铁铲,挖起土来。隋幼卿暗道不好,他们要是真把自己给埋了……
正想着,便听得一个太监道:“咱们哥儿俩就省省劲儿吧。这地方下头到处都是苇席子裹的死人,挖起来还怪烦人的。这妞儿身子本来就差,吃了那一刀,哪儿还有命在,咱们也行善积德,便宜了野狗吧!”
“也好!”那个太监道:“只是咱们哥儿俩这么快回去,怎么交代?”
“去吃吃酒也好!听说李妈妈家新来了几个漂亮小娘……咱们上不得,摸摸总可以!”
“啧,要说漂亮,哪个小娘敌得过皇帝玩过的贵嫔啊?”
“这人都死了,你不嫌恶心?”
两个太监说着便将铁铲装了,上了车离开。
隋幼卿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是,这吊着的一口气松下去,她便直接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