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落木萧萧下》碧绿色的兔子

1、风起

　　一个人的生命能有多长？
　　一年又能有多长？
　　那么靠一年的相处时间来决定一生的归宿，会不会太快？
　　穆子悦望着中指上的泛着幽光的红宝石，不知道是在问它还是在问自己。

　　“怎么，还在耿耿于怀订婚戒指是个老古董，而不是钻石？”夏轩成捏了捏子悦的手。他喜欢子悦的乖巧安静，这样的女孩令他寻回商场上所欠缺的平静。
　　“不，我喜欢这个。”子悦轻声答道，她的声音有些清冷，并不如她的长相那般柔和。钻石？挺漂亮的，可是总让人觉得冰冷，不如这红宝石戒指，有点韬光养晦的感觉。子悦幽幽的想。
　　“那就好，这是祖传的，奶奶为了保住它，□□那会儿没少吃苦……”轩成笑得很温暖，“不过母亲倒是很开心能早点摆脱它呢！她才好让父亲买那个觊觎已久的戒指。”
　　“嗯。”子悦点头，轩成的父母都是好相予的人，把自己这个准媳妇儿当成了女儿。轩成是个安静温和的人，教育良好，收入稳定，而且不菲。她不由得侧头看向他，薄薄的唇，温和的眼，与世无争的样子，令她实在无法想象他在商场上拼搏的场景。
　　子悦收回了目光，似乎，一切都很完美。可是为什么心里却总觉得有一块空洞，无法填满。到底是缺了什么？亦或是人永远都不知足？子悦找不到答案。
　　“轩成，”子悦讷讷的开口，突然变得不自信，“你喜欢我什么？”
　　轩成揉了揉她的头发，女人果真都喜欢问这个，即使平和如她竟然也不例外，嘴角不由带了一丝笑，“你性子温和，将来一定是个贤妻良母。”而且你很特别，这是轩成没有说出口的。
　　有理由的喜欢，不是爱吧？子悦微微的皱眉，并不是不满，只是有点担心。曾经的她也爱笑爱闹，任性妄为呢。性子温和？是自己吗？她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
　　“冷吗？”轩成拿了块毯子给子悦盖上，“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快降落了，要不要再睡一个会儿？”
　　“不用了，睡饱了”。后座的一对情侣一直在叽叽喳喳，哪里睡得安稳。况且，那种热闹是她和轩成不曾有的。他们的生活始终是安静的，像春天里平静的湖面。子悦总觉得缺了什么，直到此时才顿悟，是他们之间太客气了，没有恋人间的争吵，打闹……
　　是因为两个人的性子都温和吗？不，子悦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因素。我并不温和，子悦暗暗的想。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安静了呢？一年了，一年没发过脾气，甚至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的女人还是自己吗？
　　子悦觉得有些丧气，但又觉得自我理解。是的，如果一个你死心塌地爱着的人在结婚那天突然失踪的话，那之后还有什么能使你生气呢？
　　子悦就是那个被放了鸽子的新娘。她没有找到那个放她鸽子的男人，因为轩成在她启程去找的路上捡到了她 ，一个哭得昏倒的她。子悦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轩成对她说：“我们是邻居。”她的新房在他的对门。
　　也许是他的温和感染了她，也许是她真的已经累了。子悦放弃了寻找，过起了邻居互助的日子。轩成是她那段日子里唯一的依靠。
　　也许也将会是她这一辈子的依靠，子悦转了转手上的红宝石戒指，企图把心里的别扭扭正。
　　“别怕！”轩成突然握紧了她的手。
　　“什么？”子悦方才会过神来，耳边已经是一片哭声，人们一片混乱，空姐的安抚起不了丝毫作用。
　　“没什么，飞机遇到气流而已。”轩成竭力平静的说。
　　“噢。”子悦透过小小的窗看向外面，下面乌云滚滚，天际边一道妖异的红，触目惊心。
　　左手复上彼此相握的手，子悦笑说，“我不怕。”一瞥间，发现红宝石闪过一道红光，同样妖异莫名，心头突然一紧。抬头看看轩成，他紧抿着嘴唇，眼神却异样的坚定，直视前方。
　　子悦轻轻靠上他的肩，这样死去也不错吧，这样一个值得依靠的男人，“我是爱他的吧？”她轻轻地告诉自己，仿佛是一种说服。

　　一切终于重归平静，后座上的女孩哭花了脸，惹得男孩直笑。年轻真好，想活下去，真好。
　　见到子悦长长的出了口气，轩成笑了，“还说不怕呢！”
　　子悦没有反驳他，但她的确是不怕。

　　回到门对门的家，轩成搂过她，“明天就搬过来，好不好？”
　　“明天不是还要出席你们公司的派对？赶不及的，太辛苦了。”子悦微微露出疲态。
　　“那你早点休息。”轩成盯着子悦的背影，瞳孔慢慢收紧，她对他始终不曾敞开心门。

　　关上门，子悦一下倚倒在门背上，松了口气，始终只有在自己的空间里，她才能完全放松。
　　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老师总说她像只刺猬。后来他也说她像带刺的蔷薇，想要保护自己，却又非要探出墙外来。
　　“为什么又会想起他来。”子悦懊恼得摇头。
　　………………

　　又是一个早晨，阳光已经射了进来，子悦习惯性的抬手遮眼，却看见那只红宝石戒指，真得很美，低调的美。也许懂得欣赏这样的古董，是因为心已经不再年轻了吧。
　　“一大早，胡思乱想些什么！”子悦打破自己的思绪，赶紧起身。今天要陪轩成去他们公司的Party，以他的妻的身份，得好好应付一番才成。镜子里一张素净的脸，慢慢的溢出一个笑容。
　　当子悦出门的时候，轩成已然西装革履的等候在外了。“即使你如此盛装，我仍然只能想到人淡如菊这四个字。”
　　“谢谢。”子悦笑得明媚，却不由地想：要是那个人会怎么说呢？他低沉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子悦的心漏跳了一拍。
　　“怎么了，子悦？”轩成看着脸色煞白的子悦微微的皱眉，为何他独独无法控制她的思想！
　　“没事。”子悦下意识的回答，回过神来。怎么又会想起他，甚至是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却总能触动她心底最敏感的那根弦。这太不正常了，子悦微微的发抖，并未注意到轩成皱着的眉。
　　轩成搀着子悦上了车，一路无话。

　　Party是在一艘巨型游艇上举行，只是令子悦愕然的是，主角竟然是他们。
　　“喜欢吗？这是我们的订婚宴。”轩成笑得很灿烂，他只是希望她高兴。
　　子悦不能说是不感动的，尤其是举起香槟的那一瞬间，子悦突然觉得结婚是那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也许我真的可以走出他给我的阴影，子悦暗暗的想，眼睛却看向轩成。
　　轩成正好侧过脸来，看进子悦那企盼的眼睛，“相信我。”，他轻轻地说。
　　子悦突然一阵心慌，却不由得笑了起来，我真的动心了，不是吗？她的脸慢慢的烧起来，也许是香槟的作用。
　　“我去甲板那边吹吹风，这儿太热了。”子悦趁着舞会，准备开溜。
　　“我陪你。”轩成准备起身。
　　“不用了，你哪里走得开。”子悦笑笑，“放心，我马上回来。”
　　“也好。”轩成点点头，继续履行男主人的责任。

　　甲板上没有人，舞池那边的音乐传过来，也像隔了一层，更凸显出这一方的安静来。
　　子悦双手撑着栏杆，闭上眼睛，尽情享受海风。
　　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突然兴起，把大半个身子探出去，想看看海面上自己的倒影。
　　只是天已经全黑，月光之下，即使她瞪大眼睛，也只看得一个模糊的影像，时间久了，却觉得海浪高高低低得越来越近，直逼眼前，她一阵头晕，朝前倒去，整个身体便划出了一道弧线，落入海中。海水呛入鼻子的瞬间，子悦就清醒了，不用慌，没事的，她告诉自己。她知道自己的水性很好。
　　由于重力，子悦的身体继续头朝下往水中沉下去，她突然一扭头，腰用力，脚蹬水，企图把头转上去。可是长长的银色礼服缠住了她的腿，翻转没有成功，她的心一沉。只是扭头的瞬间，已经瞥见轩成的身影，应该无碍的吧？她试图稳住自己。
　　果然，一声落水声在附近响起。子悦竭力朝那个方向转过去，看见一身白衣的轩成朝自己靠近。
　　子悦向他伸出手去，却发现指上的那粒红宝石越来越红，映的她银色的礼服都反出暗红的光。更加诡异的是，子悦发现红宝石的周围一个漩涡慢慢成型，转眼间，她的裙摆已经被卷了进去。
　　正在此时，轩成已经拉住了她的手，另一手指了指上面。
　　子悦知道他的意思，可是她已经知道自己是出不去海面了，她拼命的摇头，并试图松开轩成的手。
　　轩成也看见了那个迅速成长的漩涡，眼神微微的一暗，却更加抓紧了她的手。
　　眨眼之间，子悦和轩成都被漩涡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