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总被无情恼》诗经桃夭

2、世间安得双全法2

　　时间过得飞快，幽居山林的日子其实是非常惬意的。闲来无事，听风拂山林，嗅百花芬香。实在无聊，还可以研墨练字。

　　瑞雪是再不敢提抚琴的。初来时，瑞雪带了焦尾琴来。这焦尾琴是赵戮让人仿着奉洺让人送来的半截琴制成的。瑞雪本想拿这把琴讨奉洺开心，奉洺却是冷笑三声，当着赵戮的面把琴扔到柴堆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至此，琴棋书画，琴是在三人间绝口不提的。

　　如果不算这些小小的意外，不知道奉洺如何，赵戮觉得如今平淡的生活可以让他的心平静无波。
　　赵戮没想到，很快奉洺就让他的心剧烈不安起来。

　　他们居住的地方，属南方。南方多雨，尤其是梅雨季节时，那雨更是频繁地下。而他们居住在山间，一到雨天，山间就变得潮湿阴冷。奉洺虽然在赵戮照料下伤势早愈，但还是落下病根，如果周遭环境太过阴冷潮湿，他的腿还是会如针刺般的痛，严重时甚至会痛得冷汗淋漓，脸色苍白。尽管如此，奉洺一直都强忍下来。

　　然而奉洺也是怪，平时不见得有多喜欢上山观景。但雨季尤其是梅雨季节的时候，奉洺很喜欢上山，尽管山上回来的时候腿脚都差点无法步行了。

　　对于奉洺这个怪癖，瑞雪不知道劝过多少次，每次奉洺总是不理不睬，自己执了把伞自顾地上山去。赵戮也曾强硬阻拦过，奉洺连看都懒得看他，直接从他身边绕了出去。不过，瑞雪和赵戮要跟，奉洺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这一日，昨晚开始便淅淅漓漓地下起小雨，到了早晨，雨势突然增大，从小雨变成大雨。由于瑞雪正在打扫竹居没有留神，赵戮去小镇会赵统，这天奉洺很顺利地撑着把伞上山去了。

　　赵戮因赵统和吕世臣一同前来，又加上雨势滂沱，顺势在茶楼里包了个厢房三人好好的叙叙旧。
　　说起来，赵戮之所以会选择在这里碰面，是因为他私心里不希望吕世臣去见奉洺。虽然他与奉洺同在屋檐下却并没有说上几句话，但至少他们的日子是平静的。平静的日子，或许磨不去奉洺对自己的恨意，但可以让薛均良安心。倘若让吕世臣会见奉洺，并让薛均良知晓，谁知这会掀起什么波浪。他如今只想和奉洺一起平平淡淡过日子，仅此，而已。

　　三人虽然聊得愉快，但赵戮却有丝焦灼难安之感，渐渐的，坐立不安起来。

　　赵统和吕世臣对看一看，还是赵统开口问赵戮究竟为什么如此坐立难安。

　　赵戮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会，才对赵统和吕世臣开口解释。

　　灭门之祸尚且仇深似海，何况是亡国之恨。赵统虽说昔日与奉洺为敌，但他自忖假使他与奉洺换位处之，也是宁愿受尽椎心刺骨之痛，绝不向赵戮低头求救。吕世臣差不多也是这番想法，但他所不同的是，他曾是奉洺信任的人，奉洺最后的崩溃他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底。

　　吕世臣长叹了口气，低着头打破沉默：“时至今日，我依然不明白为什么陛下的深情最后换来的是你的叛国。”

　　不等也不期望赵戮会有什么解释，径直走到窗边，抬头看向天际，自顾自说了下去。“那段时日，陛下是难过到了极点。他是那么的信任和恩宠你，生怕你在战场上有个万一，精心挑选了一万兵马给你。可没想到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面对举国声伐，陛下宁愿对着天下说一句他错了，也不肯骂你一句来减轻百姓对他的怨望！白日里他要对着臣子做出一幅誓师伐薛的姿态，可一回到寝宫他就像个孩子般的哭倒在地，还不能哭出声来。”

　　说到这里，吕世臣仿佛又看到那样一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男子跌倒在地蜷缩成团，明明委屈、心碎到极点，偏还不能痛快哭一场。

　　强行按下心头怒火，回到位置上坐下，吕世臣接着道：“陛下一直强撑着，他一直欺骗自己这只是薛国的伎俩，你还是会回来的。直到你领兵到了奉国国界，陛下才彻底地死心，吐了许多血昏死过去。”

　　不顾赵戮难看的脸色，吕世臣冷笑着看向赵戮：“陛下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是‘他领兵，那证明他还活着。他活着就好。’”

　　赵戮离开奉洺之时，虽有设想过奉洺得知自己叛变时的情形，却没想过奉洺的反应是如此激烈，更没想过自己率兵来敌，奉洺还庆幸着自己能够活着。听吕世臣述说当时的情形，赵戮哪还忍得住，踉跄着夺门出去。

　　摇头无奈地看着赵戮狼狈离去，赵统不甚赞同地看向吕世臣：“他们既然已在一起，你又何必再对他说这些，又能有什么用？”

　　吕世臣哼了一声：“吕某是个认死理的人，虽然奉国已亡，但吕某始终只有一个陛下。他叛国叛得倒是痛快，可曾想过陛下的处境？陛下如今对他死心，吕某反而对陛下放心了。”

　　“你——”

　　赵统刚要开口和吕世臣辩论，吕世臣却将他推出厢房外，“砰”的一声，重重将门关上，“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吕某今日不想看到你，走！”说完，返身走回桌前，一个人自饮起来。国破家亡，苟活于世，还不许他借酒浇愁么!

　　赵统冷不防地被吕世臣强推出厢房，待回过神来，已经狠狠吃了一个闭门羹。摸摸鼻尖，赵统识趣地踱回自己的客房。

　　赵戮不顾雨势骑马飞奔回山，匆忙进入竹居，发现奉洺和瑞雪都不在。再一看，屋里少了两把伞。

　　随手拿起把伞向山上跑去，才跑到半山腰，就看到瑞雪一个人满身泥泞，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走。
　　赵戮心尖微颤，连忙迎了上去。

　　瑞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奉洺救了起来。可她毕竟是个女子，救奉洺已经耗了大半体力，实在是没法再把奉洺从山上背回来，只得匆匆下山去找赵戮。

　　好不容易半道遇到赵戮，瑞雪赶紧上前，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一把抓住赵戮的手，就往山上跑。边跑，边对赵戮简单地说了事情过程。

　　原来，瑞雪打扫完竹居，发现奉洺不在室内，去竹居外转了一圈，依然没看到奉洺，心知奉洺又独自冒雨上山去了。无奈地叹了口气，瑞雪赶紧去煮了姜茶、热水，预备奉洺回来时可以用。谁知过了许久，奉洺依然没有回来。瑞雪不免有些担心，于是上山去看奉洺。

　　这山名唤“青元山”，奉洺最爱去山顶的天池，可天池水不同于竹居旁的温泉，池水虽然不深，但寒澈透骨，他本来就耐不得寒，天池旁待久了，腿会无法站立。但他又是个固执的人，平日里连瑞雪都不想搭理，又怎么会听得进赵戮的劝说。赵戮无法，常常会带个厚氅陪奉洺上去。

　　瑞雪上山是依着奉洺习性直奔天池而去，一到天池旁，便傻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原来，奉洺不知道什么原因竟跌入了天池。瑞雪赶紧下去想把奉洺拉上来，但她一个弱女子，奉洺又是昏厥在池水里，她哪有力气拉起奉洺。

　　后来瑞雪好不容易在天池附近找到一根粗枯藤，把枯藤缠在奉洺腰上，费了半天的劲才拉奉洺上来，已差不多耗光她的力气，她哪还能把奉洺背下山去。于是，只能找棵大的树，勉强把奉洺安藏在树下，就赶紧下山去找赵戮。

　　赵戮一听，连忙提气使出轻功带着瑞雪上了山顶。到了奉洺安身的地方，赵戮突然面色惨白。瑞雪也是面无血色。

　　原来，奉洺的脸已现青黑色，躺在地上毫无知觉。

　　赵戮赶紧上前查看，发现奉洺的手背上有两颗明显的痕迹，如果没有猜错，想是山上的毒蛇趁着瑞雪不在，奉洺昏睡咬了奉洺。

　　到底是关心则乱。瑞雪先回过神来，推推尚陷在自责中的赵戮：“主子，赶紧把陛下背下山去，我去找大夫。再不医治陛下恐要毒素攻心了。”

　　赵戮被瑞雪一催，这才回过神来，在给奉洺做了急救之后，赶紧抱起奉洺往山下跑去。瑞雪紧随其后跑下山去。

　　两人好不容易把奉洺背回竹居，瑞雪拿了热水和姜茶，赵戮先是给奉洺擦拭干净，硬灌下一碗姜茶后，急忙出门驾马车下山找大夫去。

　　瑞雪想了一下，去厨房取了炭炉，把奉洺的房间烧得暖和，又取了几床干净的被子给奉洺盖上，焦急等着赵戮回来。

　　赵戮倒是很快回来了，他是真的担心奉洺，到了镇上，找到当地最有名的李大夫，简单地说了一下病况，李大夫也是个仁心的，二话不说背起医箱就和赵戮上山。途中遇上赵统和吕世臣，也顾不得先前的顾虑，直接让两人上车，挥鞭催马回青元山。

　　到了青元山竹居，赵戮拉着李大夫就直奔奉洺卧室，根本顾不得车上还有两人。车上那被遗忘的两人，看赵戮如此失态，互相对望一眼，跟着走了进去。

　　瑞雪好不容易等到赵戮带着大夫回来，抬头一看，后头还跟着两个熟人。一愣，连忙收拾心神，把李大夫引到奉洺床前。

　　李大夫看到奉洺时，吓了一跳，脸色铁青，唇现紫色。但他到底见惯了各式病态，很快镇静下来，抓起奉洺的手就把起脉来。

　　众人屏息静气等了半晌，李大夫拿来医箱取出银针在奉洺的手上扎了几针，取出箱中备好的草药让瑞雪碾碎给奉洺敷上。小心地给奉洺盖上被子，李大夫又来到桌前取出草药细心调配好后，叫过瑞雪按一日三服的量来煎熬。

　　嘱咐完瑞雪，李大夫稍稍缓了口气，这才对赵戮说道：“这位公子中的确是蛇毒。这毒蛇名唤‘竹叶青’，毒性不强，这位公子性命无忧，赵公子不必担忧。”

　　赵戮刚要把心放下来，李大夫又接了一句，成功地让赵戮再一次白了脸色：“不过，公子虽然性命无忧，但毕竟中毒时间过长，恐怕会有些后遗症，但目前尚不能确定。”

　　几人之中还是瑞雪心细伶俐，见李大夫这样说，瑞雪想了想，上前道：“李大夫，既然我家公子尚在病中，何时能醒也未可知。还烦请李大夫在竹居稍留两日，如何？”

　　李大夫也不推辞：“医者仁心，这是应当的。”

　　赵戮此时哪还想得到这许多，只见他缓缓地坐在奉洺床头，伸出手轻轻地抚上奉洺的脸，满是怜惜与后悔。自己怎么偏偏在今日就出去了，出去也罢了，怎么一去这么久。如果，如果自己能早点回来，拦着奉洺上山，奉洺是不是就不会受这些苦了？

作者有话说

　　狗血了！我又不自觉地洒狗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