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五章 鲛海之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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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湖边的渔民在大雪天纷纷收起了渔网，难得几日清闲……
廷瑕站在积雪的苇坡上，看着湖心那只颤悠悠的小船……
若是平时，廷瑕一定会骂道那些凡人贪得无厌，雪日都不放过湖中的鱼虾……可是今次，廷瑕不但没有怒从中来，反而转着手指在湖边轻松地施法……
只听湖心传来“鱼！鱼！”的呼喊声，廷瑕微微一笑，消失在苇坡上……
那些银鱼在船上翻腾着，他一边将它们拢到船的一脚，一边说道：“对不起，我也不想这个时候来捉你们的……”
匆忙将船摇到岸边，他用木桶捞了些湖水，将那些银鱼放入桶中，匆忙往家奔去。他的家是岸边非常普通的房屋，泥墙土砖，屋顶没有遮瓦的地方，便用石块压着稻草仔细地盖着。
捞出几条鱼放在自家的破木盆中，他想了想，又再多捞了几条。
“娘，我走了！”他向里屋喊道，戴上斗笠，披着蓑衣，拎着木桶匆匆出门了。
积雪几次要将他的鞋从脚下吸走，他弯下腰，用力将那鞋带在腿上绑了又绑，踩着深深的雪脚印，快速地向前走着……
“嘿！”一人在他背后喊道。
他转过头来，扬起遮住双眼的斗笠，惊喜地喊道：“恩人！”
恩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披着深红的斗篷，穿着束袖的白袍，有着刀削般的鼻峰，和慑人的双目。
“卖鱼去？”恩人淡淡笑道，走上前来，欲帮他拎那木桶。
“是的……”他笑着轻轻推过恩人的手臂，“还是我自己来吧，怎好总是麻烦你呢……”
恩人扬起下巴，浅浅一笑：“几日不见，和我见外了……你这是去哪？”恩人笑着问道。
“去集市卖这些鱼。”他一边快速向前走着，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
“可是连日大雪，集市恐怕没有人会来买你的鱼。”恩人摇了摇头。
“即使如此，我也要去试试。”他向上拎了拎木桶，继续走着，没有停下的意思。
“说的好，我同你一起去。”恩人似乎被勾起兴趣，跟在了他的身旁……
那天，集市很空，偶尔有人影经过，也是行色匆匆……
一桶鱼，就那样寂寥地摆在街边，桶边站着衣衫单薄的他。
日影西移，融化的雪水滴在他的斗笠上，啪嗒啪嗒的沿着弧形的边沿，从他眼前垂落……
“安儿……”恩人走上前来说道，“现时生意不好做，天色晚了，你娘还在等你回去呢。”
“嗯。”被称作安儿的他只得拎起木桶，准备动身回去，可是……“可是，我还想卖了鱼，为娘再买两服药……”
恩人看了看木桶中的银鱼，说道：“不如卖给我吧，今晚我和家人难得相聚，大家正好一起吃餐饭，我们许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真的？”安儿问道。
“是的，我那侄子近日成了亲，家里又多了个小媳妇。”恩人一边说，一边微微笑着，他摸了摸自己周身，似乎没有找到类似银两的东西，便取下腰间的玉佩道：“这就当是付你的鱼钱了，实在没有带银两出来。”
安儿一看是块通透的玉佩，哪敢收下，连连说道太多了，太多了……
恩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那玉佩往安儿手中一塞：“这怎么算多呢，我用一块玉佩换你一桶鱼，再公平不过了。”他接过安儿手中的木桶，转身准备离开，不忘回头说道：“记得为你娘亲抓药。”
“你为什么总是帮我？”有意的，或者无意的……
恩人笑了笑：“你觉得我在帮你吗？”
“是的。”他很肯定，“从我小时候你救我那次开始，这么些年，你一直都在帮助我……”
恩人看着他的时候，眼中的笑从来没有消失过，只见他拍了提问者安儿的肩，坦然说道：“许多年前……也有个人救了我。当时我问他叫什么名字、是谁？他却没有回答我，只是和我说，既然大难不死，就要好好活下去，不要问这么多。”
他惊疑地看着恩人，恩人却依然在笑，转过身，离去了……红色斗篷在雪地上轻轻扬起，渐渐的，消失了……
安儿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佩，轻轻地藏在了衣中……
他和恩人的的相识，是从十年前他失足落水那次开始……那时他还只是个不熟水性的小娃，和爹娘一起出船打鱼时不小心跌入湖中。其后只记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醒来便在湖边的苇坡上看到了恩人……那时他的红斗篷在暮风中扬着，沾满了落阳下金色的苇花……
爹娘说是龙王不收他，他才能保住这条命，可他心里从来只记得……那个救了他的恩人。
其后这几年，安儿的爹过世了，娘病了，苇坡也渐渐让人踩平了许多……一切都变了，唯独恩人没有变过，总是那样时有时无的出现在他身旁，总是在安儿几乎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候，拉他一把。
恩人是个怎样的人，安儿从来没有想过，安儿只是知道，恩人不是坏人。
“今次算你们命大……”苇坡上的深红披风青年将木桶中的银鱼抛入浅灰色湖中，“我也是助你们修行，帮了这两位母子，你们便可重入轮回，不用再做任人宰割的小鱼了。”
银鱼们在湖面蹦跳几下，潜下游离而去……
冬日苍茫的洞庭，湖面飘着凉风，吹着冬水层层皱着眉头，灰色的天空……灰色的湖水……雪白的大地……墨色的桃树枝桠……
恩人抬头看去，一束清亮的阳光直直射下，将冰冷的天空渐渐融化了一个小口……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印着红色披风血色欲滴，映着他的红发闪着太阳的颜色……
他对着自己乌紫的双手轻轻哈了口气，笑了起来……
雪化去的时候，湖面又会回复令人神清气爽的绿色了……
云层瞬间被阳光划破……雪地上晶莹起来……只是苇坡上红色身影不再，唯有岸边的涟漪，默默的…向湖心漂去……
万顷雪原上平静的风自由的来去，只是夹杂着一丝腥味……
雪地上的黑洞仍然还在，腥风依旧翻卷……
洞边不再是白衣翩翩的君田公子，而是一只巨大的白鹭，仰面躺在那，挤倒了身旁的酒壶……
风吹着他腹部的白毛绒绒地舒展，阳光滴在白羽的尖端，闪着迷离的七彩。
“君田，你又骗我是不是？”
巨大白鹭身下忽然传出声音，只见白鹭噌的一下坐了起来！
“又让你发现了……”白鹭笑了笑，“我是指，你发现可以给我传音的羽毛了，我今次可没骗你，绝对绝对没有！”
哼……没有……
他浅浅一笑，对着腕部的白羽说道：“你说送我到魔道，可是这里没有火海和赤沙，只有黑色的海水和……”
一阵腥风随着拍击海岸的墨色涛浪向他扑来，他机敏地跃起，从容落到高处炭黑的礁石之上……
“和刺鼻的腥风……”他对着腕部的白羽，继续将话说完。
“这里就是魔道，谁说魔道都是怨火漫天的？”腕部白羽传来显得不怎么诚恳的声音。
他无奈地放下右手，环望了下四方……一片死寂的黑……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一声清亮的笛音由远处传来，进而响起流畅低缓的旋律……
他左手用力一握，一把银色长弓出现在他的手中。
“君田，这是哪，我最后问一次。”他一边说，一边小心谨慎的环顾四周，警惕起来。
只听那边传来为难的两个字：“鲛……海……”
“很好，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咬着牙笑道，“的确是魔道啊？……”
“我没骗你，的确有人在这见过廷瑕的魂魄。”君田说得很是轻松。
“谢谢，我一定会好好寻寻……你……难道没有别的事情吗？”他也轻松的笑了笑，踩着黑色的礁石，一步一步，小心地向前走去。
“呃……有……”
听到这个声音，他几乎能看见那只胖鸟脸红的样子。
“就是……有人被困在鲛海了，你若是见到他，就顺路带他出来吧……至于那个人是谁，恕我不能透露。”
“明白了……看来那个火鸟魂并非容易得到的。”他顺势将长弓背在肩上。
“千曜……”君田的声音开始有了那么一丝愧疚……
“放心，三个时辰后，我一定将人带上去。” 千曜将银色长弓背在身后，抽出腰间银鞘匕首向黑色海水走去……笛声，就是从那边传来的。
此刻尽管多了一件事，但千曜最想的，仍是寻回廷瑕的魂魄……
当初廷瑕为了他弄至魂魄不全……
还有和雪螺的分开……
千曜觉得廷瑕放弃的太多，为的只是自己这个比他小不了多少的侄子。他佯装不介意，不介意接受廷瑕为他所做的一切，心中却不愿再接受廷瑕的任何助力。
如果……雪螺知道廷瑕是因丢失魂魄，而没有了情心，不知是否还会回头……
只是可惜，这件事情，除了廷瑕、千曜和君田三人知道外，不能再有第四人。
沿着黑海海岸走了一段路，廷瑕自知此处不会再有廷瑕的散魂，自语道：“看来，这次是为别人而来了……”
他矗立在原地，闭目静静地听着那笛音，然后向一群黑暗巨礁望去……那里的礁石上浮动着隐晦冰蓝的光……
“是谁和我一样运势不顺，掉到鲛海来了。”说完，他迅速向群礁奔去。
“我在你手腕上撒了极乐鸟的眼泪，鲛人看不到你的。”风中传来君田的声音。
“闭嘴。”千曜握紧长弓，加快了速度。
君田自是在洞边捂住自己的大嘴，据说鲛人听觉灵敏，稍有动响便能察觉……
潜伏在黑礁后，千曜没有再向前……他知道鲛人心目十分清明……不过这也难不倒千曜，尽管他略显瘦弱，却也算轻巧，行到鲛人几丈远处，依然能不被察觉。
细细一看……此处算是一个小盆地，周围都是高耸的黑礁，围着中间平坦的沙地，鲛人们便在沙地上聚集，似乎在商讨什么事情，但又像一次祭祀。
那些鲛人不论男女，皆是披着满身灰蓝的鳞片，背上长着坚硬的长鳍，他们有些已接近人形，有些却还是鱼的形态，介乎两者中间的就是拖着鱼尾的半身人。之所以说鲛海是魔道，是因为鲛人好食生肉，每每都靠笛音来吸引猎物。在神界，鲛人被看作是既想修成人形又想飞升成龙的魔物，正因他们贪得无厌，才会步上魔道，永沦不见天日的鲛海，日夜与黑色海水、死沉礁石为伴……最糟糕的是，他们虽然喜欢生肉，却并不常碰到……
千曜细细观察了片刻，所见全是鲛人……莫非他们已经将他吃了，凶多吉少了？……
就在此时，一丝腥味飘到千曜鼻前……千曜向一侧看去，只见一位年轻的鲛女也和他一样躲在黑礁之后……
千曜嘴角轻轻一扬……握紧了手中的银白匕首……
“别动。”就在那鲛女全心张望沙地之时，千曜捂住了她的嘴，将雪亮的匕首举到了她的眼前……
“你在偷看……？”千曜问道。
鲛女点点头……
“我想借你皮囊一用，如何？”千曜贴在鲛女耳边轻声说道，举起匕首正欲刺将下去……
鲛女的头猛摇起来，呜呜呜的似乎在说着什么。
千曜索性将鲛女拖到远处，放开手，将匕首抵到鲛女下巴下，冷言道：“说。”
“你能帮我吗！？”鲛女一把抓住千曜手臂。
千曜将手臂抽出，注视着鲛女，冷冷地抚着手心的匕首……
“他……他们……”鲛女四处张望了番，匆忙说道：“他们抓到一条龙，正要吃了他！”
哦……？千曜心中一明，问道：“龙在哪？”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五章 鲛海之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