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数狗熊》花鱼

7、思想改造

　　到达住处跟前的时候，地瓜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蹄子指着传说中的经典建筑激烈抖动了半天，终于酝酿出了一句很精辟的话：“棚子！”
　　我敬佩地说道：“有文化就是不一样，感情激烈之时竟然使用了一个名词来表达。”
　　墙壁传来隔壁顾小贼的声音：“那是因为地瓜的感情已经复杂到只有一个名词才能够概括。”
　　我内疚地说：“地瓜，土豆没什么好招待你的，只有这个棚子，不过如果你有什么要求，我一定尽量满足。”
　　地瓜惊喜道：“我希望能住到隔壁的小院子里。”
　　我冷笑着看了他一眼。
　　地瓜肃了脸色握住我的手，“在这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年代，我终于醒悟了过来，看着土豆艰苦朴素的品质，我深刻地认识到此时需要我们团结起来携手共进创建祖国社会美好的将来，草屋又如何，茅棚又怎样，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百姓都没有吃饱穿暖，我怎能安于享乐沉迷声色，有一句话说得好，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我说：“看来你在科举的擂台一定无人能敌。”
　　隔壁顾小贼道：“深刻反省的鼻子，觉悟展望的眼睛。”
　　我语重心长地对地瓜说：“你说的话虽然很正确，但如果是在你觉悟之前说的，你将来的言行会变得很错误。”
　　地瓜说：“我错了，体制化了。”
　　我翻出一张纸，在纸上画了一个椭圆，对地瓜说：“既然你逃出来了，我就有责任要你走出体制化的阴影，现在请跟我一起展开你的想象，千万不要拘束，你看这像什么？”
　　地瓜诚实地说：“椭圆。”
　　我说：“要不要再想一想？”
　　地瓜傻乎乎道：“一个椭圆。”
　　我循循善诱：“不是数量的联想，是形状的联想。”
　　地瓜眼睛一亮，“我知道了，一个很椭的圆。”
　　我叹了一口气，换了一张纸画了一个标准的圆，道：“你说的都是一回事。其实我要的不是一个固定的回答，而是形形色色天马行空的，比如刚刚那道题，鸡蛋冬瓜都可以是回答。现在你调整一下，重新再来做一道题，看着这个，能想到什么？”
　　地瓜皱眉想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兴奋道：“我知道了，这答案太多了。”
　　我热泪盈眶地说：“你说几个来听听。”
　　地瓜眉飞色舞道：“既可以说是一个圆，也可以说是一段弧，不仅可以说成是平面上到定点的距离等于定长的所有点的集合，还可以说是圆锥形的底面或者通过球心的球的切面。”
　　砰地一声，我娇嫩的下巴掉到了地上。
　　我低下头说：“你太可爱了。”
　　地瓜不好意思道：“过奖了。”
　　我叹了一口气，说：“思想上不好调整，只能先解决表面的问题了。”
　　地瓜道：“怎么解决？”
　　我说：“你可以在字面上把话说得与众不同一点。比如刚刚给我看的作文里，你对自己的描写。其中有句话写的是：我有一个圆圆的小脸，这个很经典，但是太拘束了。如果我是你，我会写，我有一张烧饼脸，而且它很甜。”
　　地瓜高兴道：“你真的觉得我笑得甜？”
　　我说：“不是的，根据我历年来吃烧饼的经验可知，甜烧饼很圆，由此可得，当一个物体是烧饼的时候，甜等于圆，因为甜等于圆，脸等于烧饼，所以我们可以得出，烧饼脸很甜即烧饼脸很圆。”
　　地瓜不满道：“你那个句子太做作，纯洁的小脸非要说成烧饼脸。”
　　我说：“这你就错了，这个句子传递给了我们丰富的信息，既说出了你的脸很扁，又表现你很爱吃烧饼，还体现出你是一个热爱生活的好同志。”
　　地瓜说：“这个听起来很难，我学不会。”
　　我想了一会儿，说：“要不就去找梁荏好了，他日子过得很闲，生活比较有情调，对这方面应该会有研究。”
　　地瓜一听立马眉开眼笑，还没等我说完，拽着我一阵风就嗖进了小院。我拖着一把咯吱咯吱乱晃的老骨头正欲教育他，眼睛一偏突然瞥见了在院内拼桌椅晒书画的梁荏。
　　不愧是翩翩浊世公子，阳光下从头到脚都是悠然自得的气质，一双温润的眼睛，仿若洞庭鱼尾的清波。
　　我傻乎乎地呆看着他，百炼钢变成了绕指柔。
　　地瓜的感情不像我这么丰富，未经我允许，直接就冲上前拽住梁荏的衣角，把自己的困惑说了一遍。梁荏微微侧头敛神想了想，道：“你不要有压力，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我书房里有许多书，你有空可以先找几本看看，积累下来眼界会很开阔，思维可能就不会拘泥了。”
　　地瓜感激地点了点头，瞥都忘了瞥我一眼，蹦蹦跳跳地就跑进了屋子。梁荏望着他的背影勾起一抹温暖的笑容，眼儿弯弯低下头继续摆弄自己的书画。
　　我呆看着他，脑子里不停重复着一个很文艺的句子：颦笑皆可入画。就在我陶醉地以为我会一直站到天荒地老身上长毛时，梁荏突然抬起了头看到了我……
　　我承认刚刚我是在偷窥可偷窥是一种礼貌直勾勾的正视是赤裸裸的视觉□□！
　　我的心在疯狂的呐喊，可我的表情很心虚……
　　梁荏轻轻地望了我一眼，目光清澈道：“来，我给你看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