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八-非关他物》洛叶生

6、第六章

　　“死猴子，臭猴子，混蛋猴子，猴子这个白痴笨蛋傻子！”八田一脚踹上旁边的垃圾桶。无辜的铁桶发出一声响亮的哀嚎，控诉着八田的不温柔。

　　八田火大地把滑板丢在地上——这对于将之爱惜无比的八田来说简直是不可能出现的小概率事件。但是被怒火充斥的大脑完全称不上理智，他现在只想摔、砸、跑！用这种身体上的暴力发泄以缓解内心的不愤。

　　“说什么会一直在一起的话……骗子！”他一脚踩上滑板，比愤怒更甚的酸楚吞没了他。一蹬，滑板载着他在街上飞驰了起来。

　　两旁的房屋在快速滑行下成了模糊不清的背景，他想着伏见沉郁的脸和冷漠的话语，想着那个人以前不是这样的，就算对别人满不在乎也会对自己微笑的伏见，一直迁就着自己帮自己喝牛奶的伏见，打架的时候站在自己背后让自己安心的伏见，挑食的伏见，对自己的要求嘴上不饶人却几乎有求必应的伏见……越想越悲伤，越想越不解。

　　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滑板带着他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他站在街角，前面是红绿灯，右边是一家服装店，左边是繁忙的马路，四周是拥挤的人流。他看着又看着，强迫症一样前后左右一直看，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他蹲身抱起滑板开始跑，左手夹着滑板，右手用力搓揉着眼睛，那种想哭的感觉一直没有消失，他越揉越重，想用这种办法把那些不听话的液体逼回去，眼睛痛眼眶红很想哭，却终于还是没有流泪。

　　他跑着，路灯由红跳绿。

　　一根筋单细胞又不代表不会受伤。正因为从小到大得到的感情付出非常少，所以拥有之后才格外珍惜，想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分享给对方。吠舞罗就像家一样，很温暖也很和谐，和每个人都能顺畅地交流和相处。我其实……最讨厌寂寞的感觉了，在吠舞罗的时候就再也没这么觉得过了，我想让你和我一样得到“快乐”，死猴子你一直不领情，气死我了！

　　他跑着，冲过一个十字路口。

　　不放弃又不代表不会失望不会绝望。那么努力地拉你融入大家却没有进展，猴子的隔离带一点放松的迹象都没有，更糟糕的是，好像偷鸡不成蚀把米，连自己都快要搞不懂猴子了，明明以前可以自信的说“猴子那家伙我还不知道吗！”，现在却连交谈都开始变得谨慎。八田很在乎伏见，所以即使不擅长思考，他也努力想了。用自己并不会绕圈子只会直来直去的脑子想着：这到底是为什么？

　　和大家说着话却不自觉用余光关注伏见的时候在想，玩滑板的时候在想，睡觉前做梦时都在想。但是他真的尽力了，他想不出来自己哪里做错了，分析和思考本来就是伏见擅长而非他。

　　那就是猴子的问题——他自暴自弃地想，我没有变，是猴子变了，变得让我陌生。

　　他跑着，转过一个街角。

　　然后撞到了人。
　　八田被冲力给推得向后倒在地上，那人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语气极差地对八田说：“不知道小心点吗？只知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完全不看一下周围了吗？我可是被你撞到了啊！再严重一点就会受伤了！好好长眼给我看看周围啊你这个！……我靠，不是吧！”那人惊异地道，“你撞人你居然还敢哭？”

　　八田撑着地瞪大眼，地面上有一个个深色的不规则圆点。

　　“神经病！”那人啐了一口走开。

　　切……他用力咬着下唇才没有发出丢脸的声音，他把那个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但却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思去做些什么了。别反咬一口了……他在心里说，我好不容易把这个逼回去了，都是被你撞到，害我的眼泪全都被撞出来了。一个男子汉居然哭鼻子这种丢脸的事情……这不都是你的错吗？我没有指责你已经是大发慈悲了好吗！

　　只知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伤到别人。
　　看看周围。

　　他揪着地面，也是想抓住什么似的在用力着。这个画面十分熟悉，在哪里见过。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的人——现在的画面感却惊人相似。

　　我要说清楚。

　　八田用力吸了吸鼻子，伸手胡乱地擦着落个不停的泪水，即使擦了又掉擦了又掉无法停止，还是固执地擦着。

　　他还是抱着滑板，他还是在陌生的地方，却确信了一个信念。
　　逃避是懦夫的行为，他必须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猴子的想法既然猜不到，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如果真的是猴子变了，甚至到了他不认识的地步，那就重新认识重新接受不就好了，怎么样都是伏见猿比古那个人，这个是绝对错不了的。

　　一直在一起，我一定会遵守这个约定的！
　　他坚定地往回走：不能总是想当然地设想对方的感觉，不能只凭自己的主观臆测，要想真正理解，就要交流和解释。

　　有的人的世界很大，内心也很大，能够装得下很多东西，所以他才内心充实，才有永不放弃的勇气和坚韧。但是，就算里面装了再多东西，也总有一两样东西是绝对不能少的。别的缺了可以补，这个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心就会永远空那一个角落，这比整颗心都沦丧更加痛苦，因为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尤其是曾经拥有现今却求而不得，那是无法想象的境况。猴子是“独一无二”的！只有这个念头在心头无比明晰。

　　少了猴子的他的世界，他从来没有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