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情深深几许》容若

26、第二十六章：春山拂拂横秋水

　　我每天早晨起床后，就赶紧叫胤祥起床准备今天给孩子们教的课程，开始我和胤祥都不会做饭，手忙脚乱，一脸烟灰，也没能吃上一顿好饭。整个房子被我完全利用起来，左边的是我和胤祥的卧室，右边的是厨房和客厅。
　　我只有厚着脸皮去向这里的妇人们请教。这里的人一直很尊敬先生，再加上大家都以为我和胤祥是私奔而来，总是对我们多点同情，多点帮助。我发现，我基本上花不住一分钱，每次我出去，这里善良，质朴的妇人们总会给我很多当打的鱼，青菜等等。而在全国都珍贵的盐在这里就更不缺了，如果我要买什么笔墨纸砚，什么布匹，给这里的最大的权威黄叔说一声，他总能找到要去镇上的人，让他们帮我带回来。我渐渐的溶入到这种简单的幸福里。
　　不管我做什么样子的饭，胤祥都大口大口的吃完，好像我做的比宫里的玉膳房做的还好。而我对自己的劳动成果，也不会浪费。半个月下来，我和胤祥反倒都发福了。
　　当向胤祥抱怨我张胖了的时候，胤祥总是捏着我脸上的肉，笑着说：“现在的你才最好看。”
　　我看的出胤祥眼中的幸福，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出来我眼中的幸福。
　　胤祥已经和孩子们渐渐熟悉起来，接受了我的建议，根据孩子们的年龄，把孩子们分成了两个班，一个由我教三字经，一个由他将论语，孟子。天晴的时候，我喜欢把我们这个班的孩子们带到院子里，我在院子里教他们认字。可能是那些皇子们阴暗的思想影响了我，我总是希望可以让这些孩子多接受点阳光，多在光明的地方呆会。
　　几个月下去，我和胤祥依旧完全习惯这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胤祥依旧住书房里，我们两个就像相亲相爱的老夫老妻。
　　李福祥属于我的学生，还有他的堂弟李福安，不知道是因为他没有在父母身边，还是他的名字里有个祥字，我总会不自觉的多关注他们兄弟两个。虽然我知道当老师的要一视同仁，可是我对自己这种行为却没有办法控制，也就随他去了。
　　虽说是小乡村，可是这里的过年的气息依旧浓郁。各家都忙着帖对联，点灯笼。不似北方，这里过年吃汤圆，正当我和胤祥手忙脚乱的包汤圆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我取下自制的围裙，打开门。门外竟然是李福祥、李福安两兄弟。他们两个一人顿着一碗热腾腾的汤圆，还在喘着气，可以看出来是刚刚跑过来的。我赶紧把他们拉进来，给他们两个擦去脸上的汗珠。李福祥明亮的眼神总是让我不由自主的出神。耳边响起李福安生脆的声音：“这是堂哥让娘专门给做了，可好吃了。”
　　李福安又端起放在桌子上的碗，递到我面前，我回过神来，把碗接了过来，吞下一个汤圆，“真好吃。”
　　我拿起勺子，舀出一个汤圆在嘴边吹了吹，递到李福安面前，还没等李福安张嘴，旁边的李福祥，一嘴就把汤圆吃了。两个孩子嘻哈打闹了起来，我怔怔的看着孩子们消失的身影。
　　转头，胤祥一直在盯着我看，一脸严肃。
　　看他紧皱的眉头，我笑了笑，舀出一个汤圆递到他嘴前，胤祥一愣，笑容在脸上荡漾开，张嘴把汤圆吃了下去。
　　吃完饭，我把胤祥从房间里撵回自己的屋里，坐在桌子面前发呆，这几天不知道为何，梦中总会出现胤禛的身影，和胤禛痛苦的目光。我把封锁的记忆从心底最深处掏出来，没有了刻意的压制，一幕幕呼啸而出，浮上心头，还有那只玉兰耳坠。
　　窗外的鞭炮声响起来，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脸的泪水，我情不自禁的想找胤祥，打开门却看到胤祥已经站在了外面。我没有说话，拉着胤祥进了屋里，当胤祥颤抖的手欲解开我第一个扣子的时候，我不自觉的握住胤祥。
　　胤祥愣了愣，突然大笑起来，遮盖他的心痛。我拉住胤祥躺在床上，和他和衣相拥。胤祥在我耳边轻轻说道：“还记得那一次在八哥府里与你相遇，我看出来八哥对你的情意，想利用你，可后来，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我就约想保护你。可是，命运弄人，我日盼夜盼，你却嫁给了四哥。”
　　我的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胤祥苦笑着，接着道：“你知道吗，看到你为了我捱了四哥一箭，我虽然心痛却很开心。后来的一切一切，太多，太苦。。。。。。”
　　我在胤祥怀里混混沉沉的睡了过去，梦里又出现了胤禛的身影，我没有去追，而是笑着对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大声喊了一句：保重。

　　一晃九年，安定幸福的生活总是过的特别的快，每当夜里，我从睡梦中惊醒，就会敲开胤祥的门，钻到胤祥被窝里，胤祥经常会赖在我的床上，赶都赶不走，不停的给我说话，直到我睡着为止。
　　胤祥的学生走了一茬，又一茬。胤祥的名声已经传到了小镇上。李福祥堂兄弟两个已经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李福安已经能够帮助胤祥教孩子们念书了，偶尔，我和胤祥还会像孩子般嘻嘻打闹。这里的日子虽然平淡，却让人实实在在的感到幸福。之前发生的事情，让我对自己脑袋里的历史知识不在相信，和胤祥踏踏实实过着日子。可来到了康熙六十一年，我却总是不安。胤祥并不知道这一年，康熙会死，而我却知道。
　　三月阳春，这个海盐村里也都到处说着康熙在正月举行千叟宴的时候突然晕倒，还有几个阿哥们的争权夺利。每次看到胤祥出神，我都有冲动想告诉他我所知道的历史。胤祥偶尔会对着外面发呆很久，偶然会在睡梦中叫皇阿玛，叫四哥。如果胤祥不开心，继续在这里就失去了它最初的意义了。我渐渐的下定了决心，可每次不由自主的想起这件事情，已经平静的心还是会疼痛。来时带的两匹马儿都相继老去，只剩下头上的玉兰碧簪还有包袱深处的玉兰耳坠提醒着我，我始终逃不出。
　　三月的海边，温暖湿润，和风袭人，夕阳映着碧蓝的大海，一切显得是那样缥缈的温暖。
　　几年的幸福生活并没有在我和胤祥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胤祥夕阳下的侧脸依旧是刚毅而优美。对着大海，我心里所有的一切都能放下，我平静的说道：“或许，你该回去了。”
　　“那你哪？”胤祥平淡声音带着波澜，一如面前潮涨潮退的大海。
　　我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说道：“或许，皇上他捱不过今年。”
　　胤祥并没有我相像中的惊讶，依旧平淡的说道：“这几日，我总是梦到皇阿玛说他想我，还有” 胤祥顿一下，看了看我，依旧看着远处无比的海面说道：“还有四哥说他需要我。”
　　“我们何时启程？”我的心颤抖了一下，却又慢慢平静了下来。
　　“我们将如何面对四哥？”胤祥想了很久，慢慢的吐出这句话，眼神中带着痛苦的纠缠。
　　我的心酸了，叹口气，道：“如果我不回去，你会怎样？”
　　我看到了胤祥眼中的痛苦，和难以抉择。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自私和令人厌恶。我已经霸占了这个人快十年，也该放手，让他却建立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胤祥他毕竟是康熙的孩子，骨子里有着和胤禛一样的治国抱负。我苦笑起来，“我会和你一起回去。至于胤禛，我们两个清清白白，你会是他永远的好弟弟。”
　　胤祥也苦笑起来：“落月，你要的我没法再给你了。”
　　我把玉兰发簪从头上取了下来，笑着对他说道：“胤祥，你知道吗，我已经拥有过我想要的了。”我轻轻拥住胤祥，说道：“谢谢你，胤祥。”
　　海风依旧柔和的吹着，夕阳斜斜的照着，在我和胤祥身后拉出两个长长的身影。

　　我把学堂托福给李福安请他尽快的找个先生，就和胤祥北上，一路无语，回到京城，并没有我们相像的那样激动和紧张。胤祥拉住我连夜去了紫禁城。紫禁城里已经是我们完全陌生的面孔，虽然我们穿着朴素，可胤祥手中的牌子显示了他尊贵的身份。
　　夜不是很黑，只有一轮孤独的残月，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人，快到养心殿门外时，我小声在胤祥耳边说道：“记住，不要管我。”对着胤祥怔住的表情，给他一个明朗的笑容，一如在海盐村里。
　　养心殿此时灯火辉煌，康熙肯定还在辛苦的披阅奏折，胤祥的眼中已经有点点泪花。门口的小太监使劲的盯着黑暗中的我和胤祥，等我们走近。我愣住了，小太监也愣住了，他竟然是小恩子。
　　小恩子看着我发呆，我怔一下，对小恩子笑了笑，说道：“你去给李公公说胤祥回来了。”
　　此时的小恩子已经不是那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眉目中已经多了几分阴沉，脸上戴上了厚厚的面具。
　　片刻，就听得养心殿里水杯破碎的声音，李德全将我们引进去，脸上有无法言语的兴奋。
　　见到康熙，我和胤祥都没有相像中那样会哭，会求情，只是静静的跪在地上，等着康熙发落。
　　康熙颤抖这身体，走了下来，眼中只有浓浓的疼惜，那是看到离家出走的孩子回家时的激动。康熙把胤祥扶了起来，在胤祥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胤祥已经抑不住眼泪，哭了起来，道：“儿臣不孝，儿臣不孝。”
　　康熙摆摆手示意我也坐下，我在胤祥下面的位置坐了下来。李德全给康熙搬了把椅子，康熙对着胤祥坐下来，眼睛忍不住的颤抖的看着胤祥，疼惜说道“你从小就不爱受宫里的规矩管，如同草原上的骏马，而朕也不想让你变成你八哥那样的人，也就一直在放纵你。。。。。。。”
　　一晚上，康熙并没有提任何我们的事情，只是和胤祥在回忆着过去，胤祥的小时候，胤祥的额娘，胤祥的调皮。。。。。。我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谈话。我虽然不知自己以后的方向，心却很平静，笑着等待着未知的暴风雨。
　　残月慢慢向东落去，胤祥和康熙依旧快乐的回忆着，没有人想提起我们的话题。门外突然出现胤禛的身影。看到我们，胤禛愣住了，忘记了自己是来请安的。我对胤禛笑着，眼泪却止不住流了出来，他瘦了，那样的憔悴，岁月毫不手软的将他的鬓角染成花白色，黝黑的瞳仁有无法置信的喜悦从中放射，我依旧被他深邃的眼神吸引，呆呆的看着他，许久，仿佛过了好几年，只有一片沉静。有一种及其复杂的，温暖中带着悲凉，欣慰中带着背上的情绪包围着他。爱藏的越深，感动就越淡，这份沉重的爱本已被胤祥尘封，曾经桑田沧海转眼成烟，曾经通彻心扉的感动都已成空。
　　康熙的话打断了我的目光，让我停止的心，突然又跳了起来：“胤禛，老十三回来了，等会你带着他去看看德妃。”
　　胤禛并没有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似乎没有听得康熙的话。康熙笑了起来，又重重的叫了一遍胤禛的名字。
　　胤禛梦的一怔，给康熙跪下请安。等康熙把话说完。
　　胤禛又贪婪的看着胤祥，说道：“皇阿玛，是不是现在下旨释放胤祥。”
　　康熙一愣，又笑起来，道：“朕老了，记性大如从前了。”对身边喜极而泣的李德全道：“传朕旨意，贝子胤祥知错能改。。。。。。”
　　皇子失踪了，为了堵大臣们的口，康熙只能这样做，让人们渐渐的忘却胤祥，让人们不在对胤祥的消失而感到奇怪。我很感激的看着眼前的这位老人，衰老的神态并不能掩盖他对自己儿子们的疼爱之情，面对胤祥的出逃，要在思念中装出一副对胤祥厌恶的表情，大张旗鼓的来囚禁已经离开的胤祥，来欺骗那些盯着他的人们。
　　康熙好像感到了我盯着他的眼神，平淡的扫了我一眼，对胤禛道：“一会给德妃请安后，带着你的测福晋，回家吧。”
　　我并不惊讶，对康熙抱歉的笑了笑，跟着胤禛和胤祥去看德妃。一路上，胤禛和胤祥并没有说话，一直沉默着来到德妃面前。
　　看到胤祥，德妃愣了一下，就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哭声中带着几分真诚，或许德妃还是喜欢胤祥的。没有人在过看我一眼，好像我不存在，包括胤禛和胤祥。春天的暖风的扶过这个冰冷的紫禁城里。天空中一群群大雁，由南向北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