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情深深几许》容若

18、第十八章：西风催衬梧桐落

　　连续十几日，每次去胤祥府里，我都找不到他。可能上天也哭泣了，原本清冷的冬天，这几天突然飘起鹅毛大雪，湖面上结了层厚厚的冰，让人觉得格外清冷，我恍恍忽忽的过了新年，来到了康熙四十九年，现在，外面偶尔还会传来几声爆竹声，却不能让人感到丝毫快乐。每天只能在梦中见到胤禛，估计他还在为胤祥的事情头痛。

　　天刚亮，我就准备出门，刚开门，冷风夹着雪花吹进来，吹的脸上撕裂的痛。
　　“福晋，今天还要去吗？”刚出房门，小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没回头，继续往前走：“嗯，我不放心。”
　　身后小梅的脚步声停住了，我扭头催促小梅：“快啊！”
　　小梅伸手拉住我，眉头皱的紧紧的：“福晋，你还是别去了。”
　　“为什么？”我不明白一直温柔顺从的小梅今天怎么这样反常。
　　小梅抿了抿嘴，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进去，“十三爷不在家里。”
　　我疑惑的盯着小梅：“你怎么知道。”
　　小梅捏着衣角，把我拉回屋里，关上门，低头说道：“我听他们说，十三爷这几天一下朝，就去了八大胡同。”
　　我脑子一热，冷冷说道：“你听谁说的。”
　　小梅眉头皱的更紧了，结结巴巴说道：“底下的人都知道。只是爷不让我们乱说而已。”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胤禛你瞒我瞒的好苦啊。我让小梅给我找两件男式的长袍。
　　小梅拿着长袍莫名其妙的递给我：“福晋，你要干吗？”
　　我包起长袍，又往包袱里塞了我全部的银子，“小梅，一会你带我去八大胡同！”我把包袱递给小梅，小梅的脸突然扭曲一下。“福晋，你不能去那里，如果要让爷知道了，可怎么办哪？”
　　“放心吧，我自由分寸。”我拉起小梅，不顾她反对，跑了出去。骗了高毋庸说心情不好，只想和小梅走走，不用坐车。高毋庸认真的看了我两眼，到也没什么表情，就让我和小梅走了。
　　租量马车，马车夫以为我们是要去八大胡同捉老公，到也没说什么，拉起我们就走，在车上我和小梅换上男袍，又让小梅给我把头发系成一个大辫子，往头上叩一个把耳朵都盖住的皮帽。
　　“福晋，你知道十三爷在那里吗？八大胡同这么大，我们往那里找哪？”小梅紧紧的跟在我身后，着急说道。
　　“那就一家一家的找，还有记住要叫我少爷，不要再叫错了。”我在八大胡同最大的一家妓院门口停了下来，三层高粉色小楼，靠街的房子就十几间长，抬头看来看招牌：烟雨楼，这样雅的名字竟然是一个妓院的名字，我笑了笑，抬脚走了进去。老鸨看到我一身的华贵，对我笑的要渗出油来。“这位公子是头一次来这里吧。”我没理她，给她塞了一大锭银子：“去把你这里最好的姑娘给我叫我。”我顿了顿：“要最贵的那个。”想来胤祥不会喜欢什么一般的胭脂水粉，或许这里最红的头牌见过胤祥。我准备从这里入手。
　　“银雪这会。。。。。。，公子你看我们这里的美女有的是，你能不能换一个。。。。。。”老鸨挤着眼睛献媚说着，原来她以为我是为了银雪来这里的。我瞪了她两眼，给小梅摆摆手。小梅一愣，迅速从包袱里拿出两锭大大的金子扔给了老鸨。虽然这里是花钱如流水的地方，可是我这样还没有见到人就给这么多的毕竟是少数，老鸨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紧紧的接住金子，用牙咬了咬，笑的满脸褶皱，“没想到几天内碰到两个贵人。”我脑子一紧，赶忙问道：“之前也有像我这样的人？”
　　老鸨令人厌恶的眼神在我脸上转了几圈，不说话了，然后向身后的一个满身香气的女孩喉道：“还不带这位公子楼上休息。”
　　老鸨的眼神让我觉得这里肯定有问题，带上小梅跟着上了楼。不一会，一个白衣女子进来，她头上没有任何饰物，只有一个发髻斜斜的搭在头顶，一身白衣没有任何点缀，简直是天生丽质。我忍不住说道“人如其名，姑娘确实像雪一样让人觉得心旷神怡。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银雪只是微微一笑，宛如冬日的阳光，在我身边坐下来，给我面前的小酒杯斟上酒，“小姐好学问。”
　　我并没有惊讶，像我这样，自己都能看出自己是女的，更何况别人，我拿过精致的酒壶，给银雪面前的酒杯倒上酒：“姑娘看起来并不像寻常的风尘女子，”我举起酒杯欲和银雪干杯。
　　银雪笑了笑，这笑容像她本人一样，让人感觉一尘不染，端起酒杯，和我轻轻的碰了一下，我们一起仰头，一仰而尽。我示意让小梅在门外给我把风。
　　银雪用银白手帕轻轻的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笑道：“寻常也好，特别也罢，既然来到了这里在别人眼中就是风尘女子。”顿了顿，“小姐来这里是为了寻人吗？”
　　我惊讶起来，这个女子的心思这样的聪明，却沦落到此地。苦笑道：“姑娘知道我要找谁吗？”
　　银雪道：“烟雨楼是让人买醉的地方，小姐自然是要找买醉的人。”
　　“那姑娘可否告诉我，那个人在什么地方？”我心里猛的一紧，原来胤祥真的在这里。
　　银雪给我斟上酒，又给自己斟上酒，道：“自是来买醉，想必是不想让任何人打扰。”
　　我苦笑起来，猛的喝下酒，“银雪姑娘，能否替我给买醉的人带句话，如果他听了不想见我，我立刻就走。”我顿了顿轻轻的念道：“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
　　我对这银雪依旧消失的身影发呆，不一会，银雪就回来了。
　　“公子请！”我留下小梅，自己一个人随银雪走到后院，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妓院里面竟然有这样一座清雅的小院子，一片枯竹里面是一座不大的小房子。
　　“你们都下去吧。”看到我，胤祥并不惊讶，只是摆手让她左拥右抱的四五个花红柳绿的女子退下去。
　　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个，安静的只有炭火磁磁的响声。我座到炭火前，拷了拷手，并没有说话。
　　许久，许久。
　　胤祥淡淡的说道：“落月，你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
　　我突然笑了起来，一个火星溅到手上，一点疼痛从手上传到心里。“这里也不是你该来的，”我顿了顿：“银雪姑娘说，这里是买醉的地方。你真是醉了吗，醉了心就不会痛了吗？”
　　“四哥知道你来吗？”胤祥道。
　　“胤禛他也很担心你。”
　　屋里又只剩下一片宁静。

　　银雪突然冲进来，一脸着急，道：“外面来了几个人，好像是太监，爷，小姐，我带你们从后门走？”
　　我和胤祥都愣住了，我拉起胤祥，跟着银雪，大步流星的走出去。
　　悄悄的从后面的小门走出去，我心里一惊，小梅还在里面，我推了推胤祥，“快走”我不想让胤祥知道我担心小梅，我害怕胤祥会跟我回去救小梅，到了分叉路口，我停了下来.“胤祥，咱们还是分开走的好。”我朝府上的方向拐。听得身后一声叹气，我没有停下来，感到身后胤祥的脚步声消失了，我折身，朝烟雨楼跑了回去。
　　刚进门，小梅已经被几个眼熟的太监拉住了，我赶忙跑过去，将小梅拉过来，几个太监看了看我，到我没怎么动手。

　　府里已经流言一片，什么侧福晋不顾廉耻偷偷跑去妓院，什么侧福晋喜欢女色，我不知道，到底是谁一直监视着我的行踪。我跟着高毋庸来到府里的前厅，我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走进去，跪在地上，眼前只坐着胤禛和乌拉纳喇.紫风，两个人都是阴沉着脸，好像对我很失望。“奴婢该死。”我苦笑，没有任何辩解，只低声道歉。
　　胤禛站起来，从我身边走过去，我只觉得身上的血突然冷下来，外面的寒风却依旧不停的往我身上吹。
　　不知道多久，我的腿已经麻木了，乌拉纳喇.紫风叹口气，“妹妹，你今天做的也太过分了，若不是爷护着你，恐怕。。。。。。”她顿了顿：“可是家规还是要守的。”对门外的高毋庸招了招手：“带她去佛堂。。。。。。记着，要多放几盆炭火。”
　　我心里好像没那样凉了，感激的看了看乌拉纳喇.紫风，正准备随高毋庸走，乌拉纳喇.紫风却叫住我们，冷冷的看着高毋庸，道“高毋庸，以后和耿氏有关的事情只能和我一个人说。”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我不知道高毋庸把我出去的事情告诉了谁，我也不想知道，跪在这个湿冷的佛堂，我感受不到身边任何炭火的温度，看来看眼前高大无比的佛祖，突然很想大笑。
　　佛祖啊，你到底在笑什么，是笑我的可笑，还是我的可悲。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去，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寒风卷着雪花用力的敲打着窗子，我闭上眼睛，胤禛冰冷的身影让我的身上毫无温度。慢慢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睡了过去，梦里模糊的感到胤禛来了，胤禛走了。
　　身后呼啸的寒风让我猛的清醒过来，我跪直身子，依旧闭着眼睛，我不想看到佛祖那张笑脸。
　　“妹妹，吃点东西吧。这是小梅亲手为你熬的。”乌拉纳喇.紫风竟然亲自给我端了几个小菜和一碗热腾腾的粥。
　　“谢谢姐姐，小梅怎么样了？”我这个侧福晋都受到这样的惩罚，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小梅。
　　乌拉纳喇.紫风淡淡的说道：“妹妹放心吧，紫宁妹妹替小梅求了情，只罚去小梅两年的银两。”
　　竟然是纽祜禄. 紫宁替小梅求情，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说道：“劳烦姐姐替妹妹我谢谢紫宁姐姐。”
　　乌拉纳喇.紫风静静的看我吃完饭，“妹妹，府里的人心是看不透的。”我不知道着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却很感激乌拉纳喇.紫风。向她点点头。
　　“昨天，爷在书房呆了整整一夜。”我的心距离的跳动起来。不知道是喝了粥的缘故，还是听到了这句话，我的身上渐渐的温起来。
　　就这样跪了两天两夜，期间，乌拉纳喇.紫风不停的给我端小梅给我做的大补的东西，身边的炭火也是烧的旺旺的，虽然腿脚麻木了，可是却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几缕光线谢谢的照到眼上，竟然出太阳了，我睁开眼睛，外面天虽然还是有点阴暗，可是有几束光线还是努力的从云层中照了下来，我仰起头，闭上眼睛。
　　感到被人猛的拽了起来，我睁开眼睛，胤祥满脸的怒火，我冲着他笑了起来，摆开他紧抓着我胳膊的手，又跪了下去。
　　“落月，你到底要跪多久。”胤祥怒气冲冲的声音带着一丝丝心痛。“我这就去找四哥。”
　　“不要去！”我叫住要冲出去的胤祥，“是小梅告诉你的吧。”
　　胤祥又折回来，在我身边猛的跪下去，“若不是小梅，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那你就更不能去了。”我看着胤祥“胤禛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现在小梅告诉了你，如果让胤禛知道了，小梅会怎么样哪？”
　　胤祥猛的将自己头拍了一下：“我怎么就没想到。”胤祥捂着我冰冷的手，道：“其实，我当时就应该知道，你会回去救小梅的。”胤祥手中的温暖，让我的心里暖暖的。“你快走吧，让胤禛知道了，你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胤祥苦笑，道：“四哥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到是你。。。。。。。”
　　“我很好的，胤禛没有把我逐出家门已经很好了。”我笑着说。
　　“今天在朝堂上，皇阿玛都看出来四哥精神恍惚，还让四哥这几日不用上朝了，在家静养，没想到四哥竟然没有推辞。”我的手猛的一抖，胤祥，用力握了握我的手：“落月，四哥瘦了。”
　　我抽出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心，原来你和我一样，感受我的痛苦。我抬头看着窗外，白茫茫一片，中间一颗干枯的梧桐树上最后的一片黄叶顺着西风，慢慢飘落下来，在阳光下刺的我眼睛生痛。
　　胤祥扶住我的肩膀，生气说道：“高毋庸这个奴才把你出门的事情告诉了纽祜禄氏，谁想到她竟然跟踪你。”
　　果然是她，我苦笑，未来的皇太后就是厉害，能抓住任何一个机会，将机会发挥到及至，可是为什么她要为小梅求情哪。我转眼一想，如果不这样，她的好名声又是从哪里来。笑的就更苦了，“怎么今天你没事吗？”
　　胤祥突然对我咧开大嘴，给我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今天的任务就是陪你罚跪。”
　　“我可没打算要你这样抱恩。”我好像回到了以前，看到了明朗的胤祥。准备狠狠的打击他：“怎么今天不去烟雨楼见你的红颜知己们了。”突然那个雪白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便问道：“银雪这样的女子，怎么会沦落到那种地方。”
　　胤祥的笑容渐渐的淡下去，“她本不该在那里的。”
　　我好奇的盯着胤祥，胤祥看到我，又渐渐的展开笑容：“银雪原来是大家闺秀，可惜家道中落，只好沦落风尘。。。。。。。”
　　我打住他：“给我用白话说清楚。”
　　“哈哈，哈哈。。。。。。”胤祥对我笑起来：“你还是老样子，怪不得和这里格格不入哪。。。。。。”
　　我又打断了他：“我现在可是，只敢在你面前老样子了。”然后又装可怜的看看自己的腿。
　　胤祥笑的更开心了，慢慢停下来：“其实银雪是我的人。”
　　“你的人？”我没弄明白，突然怒了起来：“就几天，你就把那样清雅的姑娘给糟蹋了。”
　　胤祥猛的笑起来，用手指在我脑袋上猛的戳了一下，“你想什么哪？”胤祥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开，看着窗外，说道：“那年，我奉命抄银雪的家，当时她还不到十四岁，按理说该发配边疆。那天，我走的时候，银雪死死的抱住我的腿，不停的说，让我留下她，做什么她都愿意。”胤祥停住了，扭头看着我，“你知道她为什么要留下吗？”没等我回答，胤祥接着说：“她要报仇。老八他们一伙在皇阿玛面前揭发银雪阿玛和太子结党营私，皇阿玛一怒之下抄了她全家，要给太子提个醒。”
　　这是怎样残酷的世界，父亲为了给儿子提醒，竟然杀了别人的全家，这样扭曲的关系怎么能延续到现在，想起自己之前也是因为卷入皇子们的争斗而差点被杀，一种无法抗拒的恐惧感占满了我。我没看清楚胤祥眼中的深意，只是觉得害怕。
　　胤祥拥住了我颤抖的身体，慢慢的我的心平静下来。用力对胤祥扯出一个微笑：“胤祥，谢谢你。”
　　胤祥用力的拥了拥我，放开手，双手合实，对着面前高大的佛祖闭上眼睛说道：“你到底要跪倒什么时候？”
　　我一愣，也学着他，双手合实，“跪倒胤禛让我起来。”
　　胤禛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看我两眼：“那我们一起等四哥叫我们起来。”
　　我狠狠的瞪他两眼，不管他的反映，闭上眼睛，在心里颂起佛经，心里觉得一点都不孤单。

　　“十三叔，你怎么在这里？”乌拉纳喇.紫风依旧淡淡的声音传来：“爷正到处找你哪？”
　　我看了看胤祥，胤祥无奈的对我笑了笑。我正准备张嘴说话，胤祥到先开口了：“放心吧，我不会和四哥说的。”
　　我会心的笑了，人生能得如此知己，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哪。
　　胤祥刚走不久，乌拉纳喇.紫风又折回来，把我扶了起来，“妹妹，回去吧。”
　　我的眼泪忍不住涌上来，原来胤禛是一直在挂念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