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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共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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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默契地没把这件事告诉古明芳,怕老太太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
琪琪受了惊,这天晚上就特别不安分,不停地哭闹,也不让关灯,一定要看着爸爸妈妈。贺骏驰和连翘两个轮着哄,几近半夜才把她哄睡了,小脸蛋还有泪痕。
连翘感同身受,一直担心白天的事会影响到孩子心理健康,又懊悔又难受,连“以后都不去幼儿园了”这样的话都说了出口,可见是怕极了。
贺骏驰就安慰她:“今天只是意外,你别再自责了,总不能以后都不让孩子出门吧?我们往后谨慎些就是了。”
幼儿园老师晚上来了一趟,一来看琪琪,二来是道歉,一再保证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请求他们家长谅解。
原来下午放学时,小孩子都排队等在门口,连翘每天都会早到一点接孩子的,所以琪琪总站在前面,谁知连翘有事晚来了。来接孩子的家长多,有个陌生女人突然挤过来问孩子入学的事,老师隐隐觉得不对劲,没想到那女人趁机就夹了个孩子坐上等在一旁的车跑了,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老街区巷子多,弯弯绕绕的,所以转眼间人就没了,几个帮忙追去的家长都无功而返。
好在遇到了蒋凤麟,孩子才平安无事。
连翘本就心神不宁,听了以后更加沉默,贺骏驰陪着老师说了几句就把人送走了。
作为母亲,听一遍就再难受一遍,这是人之常情。贺骏驰见她还是闷闷不乐,就提议说:“你是不是还担心呢?要不就换一家幼儿园?”
连翘木着脸摇了摇头,憋了半个晚上,好些话不知道怎么开口。
“今天的那个人,你认识?”连翘心细,注意到他对蒋凤麟的称呼。
贺骏驰想了想才知道她问起的是谁,颔首解释:“你说蒋总?也算不上认识,我们公司不是和北京的鼎峰合并吗?他是鼎峰的大股东,上次去北京开会见过,最近谈合并,他也一起来了,听说是挺有本事的一个人,只是不知道那么巧会是他帮了咱们大忙。”
北京?那就是三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你怎么了?”连翘苍白的样子让贺骏驰越发担心。
连翘微掀唇,声音有些麻木:“骏驰,他终究是找来了。”
“谁找来了?”贺骏驰咀嚼了一遍她的话,半晌才明白,顿时也愣住了,喃喃地问,“琪琪的……亲爸?蒋总?”
连翘不得已点头承认。
于是陷入沉默的人,又多了个贺骏驰。
而令他们沉默不安的蒋凤麟也并不好受。
不浅不深的伤口足以让他一夜辗转反复,而且一闭上眼,就想起白天连翘看着他如同看见一个陌生路人的疏离眼神,似乎他们从前根本不认识一样。
她看起来过得很好,如同他知道的一样,丈夫体贴,女儿乖巧,生活顺遂,这就是她一直憧憬而当初他不能满足她的。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既然她生活美满,他就应该成全她,文艺片不是都说成全是爱的最高境界?
可当他们真正见面的时候才发现他根本做不到!那明明是他的女人,他的女儿,叫他怎么甘心拱手让人?他蒋凤麟从来不是什么君子,也不屑要成全的美名!
既然她当年愿意要他的孩子,就不会对他没感情。蒋凤麟知道自己现在有点疯狂,可是自从知道琪琪是自己女儿的时候,他的理智就已经丢了,他只想不择手段把她们抢回来!
不过若蒋凤麟是想连翘主动联系他,那他注定要失望。
连翘心里藏了秘密,只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她和贺骏驰想来想去根本没什么好法子可以避开蒋凤麟,他那样骄傲的人,在他眼底逃了一次,不可能有第二次。
也不肯直接面对,于是得过且过是连翘目前唯一能做的。
为了不影响贺骏驰,连翘还必须装作十分乐观的样子,只有在夜里,那纷繁芜杂的想法才会迫不及待的冒头。
她觉得蒋凤麟肯定是有备而来,他对琪琪的态度温柔得让她心惊胆战。
他到底知道多少?她不敢猜下去。
熟睡的琪琪翻了个身,肉肉的爪子搭上了连翘的脖子,睡得满足惬意,连翘替女儿盖好毯子,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额。都说这小丫头长得像她,跟一个模子出来似的,可有心仔细瞧眉眼,却还是能看出几分父亲的样子。
怎么办,怎么办……
也不总是坏消息,月初连翘店里推出的彩虹系列蛋糕得到了好评,评点网上几乎是全五分推荐,店里的生意十分红火,甚至吸引了美食杂志的小编来踩点。
“那位是老板娘?”年轻的编辑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在柜台前忙活的连翘。
苏琳一听对方亮了身份就更加热情了,知无不言,点头说:“是啊,蛋糕做得好吃,人也温柔漂亮。”她不遗余力地赞美着连翘,“我外甥女很像她,长得非常可爱。”
那么年轻,看起来才二十出头,居然都结婚生孩子了?
真让人羡慕嫉妒,美食小编再试吃了几款苏琳特意选的店里招牌蛋糕,就提出了想给连翘做一个小专访,放在她们杂志下一期的《走街串巷寻美食》栏目里。
苏琳和小悦兴奋得不得了,让一直犹豫的连翘无法拒绝,就应承下来。
采访就在店里进行。
编辑做文字采访,摄影师则拍了很多照片,店里的陈设、上架的点心、绿萝下的寄语墙……以及连翘这个老板的侧影。
她不想走进镜头,杂志就特意做了照片处理。
后来蒋凤麟拿到手里的,就是这么一张几乎看不清轮廓的图。短短一个页面的文字描述,他看了又看,可以感觉得到她很用心在经营现在的这家小店,却不是他给她准备的。
心有不甘。
仅有的理智让他终于拨通了连翘的电话:“我想和你谈谈。”
短短几个字,却分量很重,他知道连翘不会拒绝,他们都太了解彼此了。
连翘推开咖啡室进去,风铃清脆地响了起来,咖啡室的客人不多,她一眼就瞧见了坐在窗边角落的蒋凤麟。
她的呼吸紧了紧,终究是躲不开的,不是这次也会是下一次,依他的性格,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
定了定心神,连翘慢慢地走了过去,蒋凤麟仿佛松了口气,笑了笑起身给她拉好位子,她也不矫情地顺势坐下。
“要喝什么?”蒋凤麟一边问,一边定定地看着她。
连翘被他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微垂眸淡淡地说:“不用了,店里忙,我说几句话就走。”
如果他什么都清楚了,的确是没有多说的必要,她来,只是想知道他出现的目的。
蒋凤麟愣了愣,料不到她会以这么一种淡漠的态度跟他说话,嘴边的笑容也没了。
他抬手招来了服务生,要了杯黑咖啡给自己,再给连翘点了杯加甜的摩卡,她曾经最喜欢的饮品。她不记得的,他都会替她想起来。
“我和你,不至于连一杯咖啡的时间都没有吧?”蒋凤麟抿唇说。
连翘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咖啡室的老板是从香港来的,角落放了一台留声机,老式音响放的都是八、九十年代的老唱片,情情爱爱,缠缠绵绵。
“相识是偶然/无奈爱心顷刻变/你在我/又或是我在你/内心曾许下诺言/谁说有不散筵席/谁说生死不变/这份爱/就让这份爱/被流水一一冲染……”
此时正在放的是陈慧娴的成名曲《逝去的诺言》,当年红极一时。
连翘听不懂粤语,却极喜欢陈慧娴那副感性的腔调,她的歌她基本都听过,还曾跟蒋凤麟惋惜,为什么陈慧娴和区先生没有在一起。
或者这首歌就是答案,陈慧娴曾在接受采访时说过:我很珍惜曾经的缘分,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拥有他。
多么应景的一曲,不就像她和蒋凤麟?
曾经拥有已经是幸福,有时候执着反而对彼此都是负担。
咖啡浓郁的香味扑鼻,不过显然两个人都没有品尝的心情。
“我没有结婚,我没想到你会离开我,这几年我一直在找你。”蒋凤麟低声说,不管她要如何宣判他,可他要让她知道,自己从未放弃过。
连翘漠然地笑了笑,下意识摸了摸无名指上的婚戒。
“很多事情你都没想到,比如……你没结婚,我却结婚了。”连翘几乎要为自己的平静应对喝彩。
他没有结成婚,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可早已物是人非,对她来说不会有什么改变。
而蒋凤麟因为她的动作也见到了戒指,怔怔地看着她,突然有一种被遗弃的孤寂。
“翘翘,我们不应该这样的……”
“可我们已经这样了。当年我们都做了选择,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找我。”连翘摇了摇头,握紧了马克杯,逼自己与他对视,“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这三年大家不也走过来了?以后也可以……”
“不可以!”蒋凤麟突然开口打断她。
这样肯定的语气,他果然是知道的?
连翘手一抖,倒抽一口冷气,这才是他今天见面的目的吧?
她几次深呼吸才控制住自己不闪不避,她已经是一个母亲,为母则强,她自问没有任何对不住他的地方,何必惧怕。
“琪琪的事,你想瞒我多久?是不是我不问,你就打算一辈子不说?”蒋凤麟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了。
“琪琪是我的女儿。”连翘努力强调着,握紧的指节微微发白。
蒋凤麟扶着杯子沿着花纹摩挲,点点头说:“我知道,她也是我女儿。”
这句话无疑是一种威胁,连翘像刺猬一样带了刺,这下再想淡定都做不到,尖锐地问:“蒋凤麟,你到底想做什么?”
好在他们坐的位置偏,离吧台也远,还有音乐遮掩,才没让人太在意这个角落的失控。
蒋凤麟不得已才用这一招逼迫她:“我想认回孩子,不管如何,我才是琪琪的亲生爸爸……”
“啪”很响亮的一声,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连翘扇了一巴掌。
她猛地站了起来,冷冷地丢下了一句“你做梦”就走了。
留下了蒋凤麟孤零零的一个人,眼前是那杯一直没动过的连翘曾经最爱的加甜摩卡。
再甜的摩卡还是咖啡,还是苦的。
就跟蒋凤麟的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