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录》安古意

14、迟到的反派角色

　　在约好的酒楼相见，尧法棣已经吃了很多空碗堆码在那里，还有好酒好肉，一桌子玉琢粉雕的美食。看到两人出现，都是一脸疲惫的样子，不由好奇：“怎么？打了大仗了，这么一副模样？早说了我去，看你俩……”正说呢，又一碗面放到跟前，他立马什么也不说了，狠狠吮了一口，才说了句：“这家面挺好。”
　　漠北祭见他一个人吃得挺欢，便捻了一根青菜在碗里，撩了半天也没吃。向苍野倒是饿坏了，先吃了些东西垫着，然后才放慢速度，吃得很温吞。见漠北祭时不时看看尧法棣，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知道是想问尧法棣那边的情况，无奈尧法棣吃得太认真，他不忍打扰，正在这找时机呢。
　　向苍野给尧法棣捻了一块鸭肉，说：“这家鸭也腌得不错，您尝尝。”尧法棣看了他一眼，说：“想说什么？快说吧！”向苍野笑了笑，说：“您在城里怎么样？”
　　漠北祭立马直了直身子，跟着听起来。尧法棣说：“怎么样？哼，一窝的死人、妖怪、亡魂，还有被奴役着做事的活人，到处都是阴气，搞得我都分不清谁是谁了。最后倒是见到了沉渊、飞鹄二妖，你们又不让打，哎呀呀，英雄无用武之地啊！偏让你们这些绣花枕头练拳脚去咯！”
　　“茼芸花呢？打听到来历没有？”漠北祭问。
　　“你若能让那些人开口，就是本事。哪些东西根本不理人，又不让动手，难道我能对他们抛媚眼不成？我哪里打听去？”
　　漠北祭听他一直在抱怨没有出手，便不再问了，吃了饭邀二人去澡堂泡一泡，说这附近有一家澡堂老板是他朋友，开了五百多年的堂子，几乎把整个国家的地方都换完了。
　　泡澡的时候尧法棣问了两人那边情况，向苍野简略说了一下，最后说了句总算完成了，尧法棣点点头，捻着胡子盘算起来。

　　月亮就像滴漏里落出来的水，很清，每一点移动都在说明时间的流逝，到了半夜，就只露了一丁点儿角头在山尖，星辰越发亮了。
　　繁都的夏夜显得非常清凉，那些来来去去的人潮有所减少，但是依旧热闹，在大宫的后面还有很多丫鬟杂役在忙碌的工作。一个空地中心的亭子里飞鹄正在喝着水，那是从忘川舀出来的，凡人碰一下，会立马冻成冰棒，但她却无所谓，当做夏日里的凉饮。
　　早年，飞鹄是一名风姿绰约的女人，她死时二十六岁，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因为夫家富贵，又兼公婆疼爱，嫁过去五六个丫鬟陪侍着，纺织不用，针线也极少拿。饶是这样好过，也没活过二十六，死的前夜她便一时不停地在廊下走来走去，人若叫她，她便笑，那笑却让人害怕，灯笼下深凹的眼眶宛若骷髅般，嘴唇也在瞬间薄得如同刀片，夫家都说她中邪了，连忙请来城东道士来看，但他只远远望见楼宇，便叹气说：“哎！方圆百里也没这么有本事的人。若天明之前能请到望源山定鼎阁的主人来，或可一试。”
　　但望源山所在，东去三千里，一个来回最快也是一旬，短短一夜，哪里去请仙人？道士说：“ 命也！你我之命也！”说着竟是拉也拉不住地走了。第二日鸡叫一遍时，那个生活优渥的少妇便死了，死得离奇，说她跑出去时风一样的快，没人追得上，追上了，她却已经头埋在一堆荒冢里死了。
　　家里人说这样的死法不干净，要火化了才了得，于是篷起柴堆，把尸体掩在里面，身上还盖了一床画着符印的被子，那符印是这家里千跪万求打那道士处得来的，道士说：“本是祸及百人，如今我一死，抵下十余人的命吧！”给了那被子也就自尽了。
　　这里火一点燃，烧得天空半壁通红，不料起了一阵大风，把带着火星子的柴棍吹得四散，本是隆冬，枯木遇火便着，便是片刻时间，这家里已然烧得不剩一处完好，赶到次日灭了火一算，除去房子烧毁烧损的，一条街上死伤六十多人，那家里也就只有一个小孩儿活下来，饶是如此，也已经瞎了一只眼，半拉身体皱到一起，如月弓似的，一生没再挺起过。
　　人说投胎来的，要么报恩，要么报仇，要么是来做好事，她这却一样不是。自然中有那么一些事物，如暗河，流经之地总是黑暗、阴沉、压抑，里面所生的便都无目、无色、无情无爱，单知道活下去罢了，一旦遇着可口的食物，必然倾其本能捕食，飞鹄便是这样的，她原本就不是人，原本就是为了果腹，只是她的食物是人命。
　　自那以后她附着在不同的人身上，吃了不少人的命，甚至还分出了三六九等，最难吃的是君子之流，命如清水，食而无味，最美味的那些人品污秽之人，诸如贪赃枉法，诸如颐指气使，诸如狗仗人势，诸如草菅人命，这些人的命比圊圃之物还臭三分，在飞鹄这等妖魔看来却是色美味香，食之难忘。
　　一来过了几百年，谁知竟遇到一场大劫，这劫尚不是天雷地火，是一群散仙结伙要来灭她，那时她的功力正强，没想到这伙子小神如蚂蚁啃骨头，咬着不放，没日没夜地扰烦她，她便气了，叫上沉渊一块应战去，原本的意思是酒凉之前各提着一串人头回来喝酒，谁知人头倒是掉了好几颗，其中一颗还是沉渊的，飞鹄自己的躯体也被打得残破不全，更不知是谁一掌将沉渊的魂魄打到了她体内，下了封印，两人都挣脱不出去，从此这两人用上了同一具身体，打那时数来，已经过去两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