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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八章:月满空山可奈何 ...

  •   二人一番剖白之后,复又坐定。
      秦佩继续道:“下官有个大胆的猜测,有没有可能当年阿史那乌木根本就还有余党留在中原伺机而动?从采女案看来,这些余党甚至染指了禁中。储位早定,雍王以往又一贯忠孝悌诚,如今却冒着这般的风险意图夺嫡,难道殿下不觉得奇怪么?圣上有心削藩,诸王均不得干涉政事,王爷血气方刚,难免想做番大事业,加上和殿下政见不合,若是有心之人挑拨撺掇,亦会生出一争之心。”
      裴行止赞赏地看了眼秦佩,“不错,林贵妃出身寒门,林尚书更是与如今的刘缯帛一般的寒门士子领袖,言传身教,雍王对世家素有成见,如今看来更是势同水火,除之后快。”
      “他可以任性妄为,以一己好恶偏颇处事,孤却不能。”轩辕冕淡淡道,“雍王先前还说孤是一心仿效父皇,可他自己呢?所提主张处处都在东施效颦,无非是打压世家及开疆拓土。他却未想到,父皇他老人家励精图治为我等铺好了路,最终还不是为了与民生息,创个民康物阜、四海升平的承平盛世。”
      他语气愈发急促,秦佩不禁上前半步,手抚上他的背心,心中忧急交加。
      轩辕冕咳了一会,甚至微微有些喘息,“孤……孤绝对不会容忍有人以一己之私,害的民怨沸腾,天下离乱!”
      喻老与裴行止均匍匐在地:“殿下圣明。”
      秦佩依旧抵着他背心,忧心道,“雍王之事,不可操之过急。下官如今担心的,是殿下的玉体。”
      轩辕冕咳久了,又是一阵晕眩,靠着他方才好些,恹恹道:“孤以为,此番对方怕是有高人,千防万防,竟还是着了他们的道。”
      “属下无能!”喻老请罪道,“太医束手无策后,属下遍寻江湖名医,却也查不出什么缘由,辜负圣望,臣……”
      轩辕冕温和道:“无妨,今日听以环一说,孤倒是有些眉目了。假设一切尽如以环所料,那孤怕是被突厥人暗中下了毒。”
      沉吟片刻,他又道,“喻老,你派人双管齐下,先去雍王府打探,看可有异族人行踪。另外一头,令人快马至陇西凉州靖西王处,找寻突厥或是铁勒医书……必要时刻,巫医亦可。”
      秦佩心头一凛,由古至今,多少宫墙之变由巫蛊始,轩辕冕难道已经对雍王失望透顶,怀疑他有谋逆之心?
      “卑职遵命,只是这京中频频出事,人心惶惶……”喻老斟酌语气,“还有人散播谣言,说殿下不是天命所归,才屡屡出现妖异之象。还有人说殿下乃是史氏乱党之后,一旦陛下驾崩您便会重用世家,将寒族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秦佩冷声道:“雍王府传出来的吧?想不到这么下作的招数也用的出来。”留意到轩辕冕背部一僵,他给喻老使个眼色,后者也不再多提。
      裴行止把玩手中茶杯,深思道,“设身处地,若我是雍王府的幕僚……”
      “他们如今胜过殿下的,至少是他们自以为胜过殿下的——一是部分寒族支持,二是殿下尚未大婚,亦无子嗣,三便是圣眷了。”
      “可林贵妃刚遭贬黜,圣眷之说从何而来?更何况殿下是顾相一手教导,以顾相在圣上面前的分量,论起圣眷,雍王哪里有半分胜算?”秦佩打断他。
      裴行止低头一笑,心道这秦佩果真护短得紧,从前与轩辕晋关系倒也过得去,甚至还有几分将他当弟弟看,如今雍王意图夺嫡,秦佩干脆撕破脸皮站在太子这边,倒也称得上是赤胆忠心?
      裴行止悠悠道:“君心难测啊。”
      秦佩摇头:“我还是不懂。”
      “虽说储位已定,可若是其间有个儿子得尽民心,又是天命所归呢?譬如说雍王再做几件大事,向圣上证明自己的能力,又得百官诚服,万民拥戴,就算圣上再偏爱殿下,也难免会有几分迟疑吧?”
      见秦佩依旧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轩辕冕笑道,“以环莫慌,都说了是四弟府中幕僚的想法。只是不知他们哪来的自信,可以将父皇心中所思猜的十拿九稳呢?”
      秦佩听的又是一阵糊涂,见轩辕冕与裴行止二人老神在在,喻老神游天外,干脆放弃深究下去。
      “至于子嗣,”裴行止笑笑,“且不说那纳锦姑娘肚子里的是男是女,难道皇长子与皇三子就没有子嗣了么?更何况殿下日后但凡大婚,亦也会开枝散叶,这就更不是问题。”
      喻老插嘴道:“寒族士子也未必尽数支持雍王罢?毕竟那帮人死板的很,殿下可是嫡长子。这么看来,雍王府不足为惧!”
      “这也不好说,”裴行止忧虑道,“咱们擅阳谋,可人家喜欢玩阴私的,这可就难办了。”
      几人在裴行止的茅庐谈了约莫两个时辰,直到月上中天才散去。
      秦佩搭了东宫的便车,一路都有些心不在焉。
      “以环?”轩辕冕低声道。
      秦佩看他灰败面色,喉头哽得说不出话来。
      “孤没事。”轩辕冕安抚道。
      秦佩抿唇笑笑,没有铜镜却也知道自己笑得该是何等牵强。
      轩辕冕深深看他,对方浅色眸中尽是忧心焦虑,本也愁闷的心绪竟是一松。
      “以环,你可能听见什么?”
      今日天色极好,连半点微风也无,秦佩凝神细听,无奈摇头。
      轩辕冕掀开车帘,指着窗外明月,“看得见么?”
      山月无言,花落空山,碧云摇曳,清风满怀。
      轩辕冕幽幽道:“孤非圣贤,自也畏死。功业社稷不谈,若是一朝逝去,哪里能见得到这般风月?又哪里割舍得下牵挂之人?孤早已察觉有恙之事,也尽力在找破解之法,可世事哪里尽如人意?孤如今是在赌,赌他轩辕晋不会丧心病狂到要孤性命,这样孤才能将未尽之事做完……”
      “陛下知道么?”秦佩眼前一片模糊。
      轩辕冕伸手想为他拭泪,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犹豫着放下,“提前要来丽竞门,便是不想让他老人家为孤操心,若是可以,亚父孤也要一并瞒住。”
      帘外风清月白,轩辕冕的声音清朗依旧,“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死生之事,想开了也便罢了。若孤侥幸,多年之后想起今日,可不是会觉得月色更好?”
      秦佩强道:“到那时,你我再对月畅饮,一醉方休。”
      未曾言明的恐惧如同凶兽般将他所有的冷静自持都撕得粉碎,他担心的是若有差池,多年之后纵使他再不敢想起今日,亦再不敢举头望这月光。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第八章:月满空山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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