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巴顿》如水一方

3、【３】

　　周五月考完，下周五公布考试成绩，周六和周日项来双休，怎么可能没时间？可是牧遥知道下周六是爸爸的忌日。

　　爸爸离开她六年，每到忌日所有的亲戚都会去看望他，唯有她不到场。这是车祸后，她留下的一个心结，至今无解。

　　月考的科目，除了语文、数学、外语，还有地理、生物、化学，几乎一整天都在考试，所有人的状态就像一张悬而待发的弓箭，随着考试科目的结束得到暂时的放松，很多人回到教室内自发的活动，有人对答案，有人听音乐纾解情绪，也有人趴在座位上吃零食，还有人跑到操场打篮球，为考试的紧张寻找宣泄口。

　　接下来的自习课，全班同学都在座位上坐得东倒西歪，显得很没精神，连平时作风严谨的训导主任都没有跑过来打搅大家，所以在课后班主任才宣布双休的消息，所有同学全部高声欢呼，各回各家。

　　念安来接牧遥时，教室里的同学已经走光了。两人通过数日接触，早已变得熟稔，可依旧礼貌的点头问好。牧遥问他几个学习上的问题，他都耐心的一一解答，继而推着她的轮椅走出校园。

　　小道在拐弯处有一个巷口，巷口前有一条大路，直通游乐场。这条大路牧遥从来不走，今天一时兴起，让念安推着她走那条大路。

　　出了巷口便看到偌大的摩天轮，因为临近傍晚的缘故，摩天轮上亮起色彩斑斓的霓虹，甚为耀眼。

　　“要不要去玩玩？”念安建议道。

　　“不去，我不喜欢。”她回答得很简洁，眼神飘忽不定。

　　念安望着她，说，“我从来没玩过，陪我去一趟吧。”

　　游乐场的地理位置并不远，坐出租车最多半小时到达。不知念安怎么说服管理人员，项来不向残疾人开放的摩天轮，居然请她优先玩乐。

　　进入座舱，摩天轮慢慢往上转，可以清晰地俯瞰到四周的景色。不久后渐入夜色，华灯初上，整个城市的街道近在眼前，一辆又一辆的私家车穿越而过，给人一种岁月如流的不真实感。远处能看到沿江的山脉，和江上的灯塔，耳畔可以听到货船示意的汽笛声。不远处的锦江大厦上空，突然绽放起大朵大朵的烟花，将整个如琉璃的夜空衬托得分外美丽，牧遥看得发呆，一时忘了语言。转过头去，就看到念安，烟花的光芒将他精致的五官线条衬托得格外柔和，湛蓝深邃的眼睛里盛满暖融融的笑意。

　　牧遥心跳快得不像话，非常紧张，不知道怎么开口，但到底先说了，“我不恨爸爸，其实我很想他，因为我每次想到他心里都特别难受。我以为不去看他，他就会一直活着……”她说着说着便突然哭起来，眼泪繁盛的坠落，“但是如果他还活着，为什么一直都不肯来见我？念安，我很后悔，后悔在那天出门前没有和他说早安，后悔那天上车时还和他闹脾气……”

　　“那么……让你再见他一面。”

　　待牧遥反应过来，四周的景色已渐渐消失，她和她的轮椅漂浮在云端，而念安站在她左侧的位置。

　　她惊惶的瞪圆眼，眼中闪过惊诧、紧张和恐惧的情绪，这时念安握紧他的手，传来让她心安的声音，“别怕，这是魔法！”

　　她人生第一次不借任何外力，悬浮在云端，恐惧得无法开口。

　　念安忘了她一眼，继而将视线挪到最闪亮的那颗星星上，不急不缓地解释说，“我的名字叫巴顿，成年之前在北欧的一座小镇上学魔法，毕业后接受魔法师的考验到世界各地历险，我到达这个城市时遭到雷击，是你爸爸救了我……”

　　念安的右手在半空中一挥，嘴中念着咒符，不远处的卷云上方便浮现出一帧帧熟悉的影像画面……

　　那是个夏天，只有两岁的牧遥，走路尚且不够平稳，穿着白色的蓬蓬裙在院子里的草坪上抛皮球，跌跌撞撞的，但方向很准，总能精确的将皮球投入篮筐，赢得身后爸爸的一阵阵喝彩。

　　牧遥得意了，嘻嘻哈哈笑得开怀，于是全身发力将皮球投到树上，可惜个子不高力气又太小，皮球触碰到树桩后，反弹回来，砸到她鼻梁，当场就出血了。爸爸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给她擦鼻血。她小脸皱成菊花似的，表情相当委屈和愤怒，大约觉得她已经这么惨兮兮了，他这个亲爸怎么好意思笑得出来？

　　三岁时的牧遥会跟着电视里的娱乐节目学一段相声逗人开心，所以爸爸总是时常将她带在身边。有一次，爸爸背着她去高尔夫球场和客户见面。她第一次在那么大那么空旷的草坪上打滚，可高兴坏了，非要嚷着放她下来，爸爸只好依她，放下她便去和客户谈合同。她小短腿跑得很快，没多会儿便钻进林子里去，等爸爸反应过来，人已经不见了。她在树林里发现一个很好玩的东西，活的，捏起来会呱呱的叫，于是学着爸爸的样子，找根棍子打“高尔夫球”，等到爸爸心急火燎的找到她，抱着她“心肝宝贝”叫得热乎，发现她手里的活物，那瞬间爸爸被她吓得双眼一翻，当场晕过去。

　　后来她才知道那东西是□□，爸爸最害怕的。

　　那之后又是一个秋季，天气转凉，她爱漂亮，穿衣服很少，结果又是重感冒又是低烧，撑了一星期没有治愈。爸爸才出差回来，发现她生病，立刻抱她去医院。到了医院，看了病情后，护士姐姐注射时，她鬼哭狼嚎的不依，爸爸问她为什么？她哽咽着说害怕打针。爸爸便把胳膊伸出来，让她疼时咬着，又忙不迭甜言蜜语的哄她说打完针，她想要什么就买什么。她被哄得一愣一愣的，护士小姐就趁着这空当把闪着寒光的针管刺进她屁屁，结果注射室忽然一声惊天动地的狼嚎，她眼泪花花的啃住爸爸胳膊，整张小脸憋得通红。事后她觉得小屁屁还是一抽一抽的疼得厉害，爸爸为转移她注意力便带她逛超市，任她选零食，她买了话梅、葡萄干、夹心饼干、开心果和棒棒糖……

　　哗——好开心，瞬间把打针的疼痛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