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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第一章
      初相遇,杨晴还只是个小姑娘。两只小辫弯弯翘向两边,丹凤眼里流露出的全是好奇。朱黎则高中刚毕业,在伯父开的照相馆里当学徒。
      他还记得那一日,是夏至后的第三日,天气预报说当天会有雷阵雨。雨一直没落下,阴沉沉的天盖得老低。伯父身体微恙,在家静养,留他一人看店。
      十五岁的杨晴从店门口探出个小脑袋,见店里只得他一人,眼里的好奇变作惊喜。他正要说“欢迎光临”,她便窜了进来,捂着嘴咯咯笑:“这里可以照艺术照吗?”
      他仔细打量,她昂然挺胸不露一丝怯意。然后他摇了摇头:“你太小。”
      她不以为然地“切”了一声:“你们相馆还挑客人?”
      他奇怪怎么这么个小姑娘居然想照“艺术照”:“你从哪里听说这里可以照艺术照的?”
      杨晴撇撇嘴:“我看到同学有照,挺好看的。”
      朱黎看着杨晴,心里感叹,真是个漂亮的姑娘,连撇嘴的动作都可爱极了。他想起前些日子伯父给几个中学生照的相片。直觉那样浓妆艳抹与眼前这个小女孩一点也不搭。但她眼中那样坚定执着,他犹豫着问:“你也要化妆?”
      她略加思索后眯缝着眼笑道:“你觉得怎么好看怎么照吧!”
      他轻摇头:“我不是摄影师。”
      她眼里露出疑惑:“可是那天我看到你拿着相机在河边照?”
      朱黎一怔,脸烧了起来:“那……那是……练习。”
      “我给你当模特,不收你钱,怎么样?”
      杨晴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模特。她肢体僵硬,姿势老套,每次看向镜头的双眼瞪得老大,活像要把人生吞活剥。朱黎常常被瞪得头皮发麻,提醒她不要把眼睛瞪那么大,她却反驳:“我照过镜子,那样最好看。”她对照片的要求再简单不过——要好看,脸要瘦,眼要大。
      幸好,她的态度算不错。不论朱黎怎么摆弄,她都耐心十足。只是没照完一张,她便凑上来,稚气地问:“好看不?”
      虽然杨晴的“POSE”摆得僵硬,但她的底子好,无论怎样照在朱黎眼中都是好看的。朱黎喜欢在周末约上杨晴“出外景”。他们居住的城市有连绵的山,秀丽的江,风和日丽的日子里,杨晴就撒欢一样扑入山水中。她还是喜欢瞪大眼直愣愣盯着镜头,可是他已经学会抢拍下她不经意时的神情。

      第二章
      杨晴做了朱黎两年免费模特,刚巧遇上胶片相机时代的衰败。相馆的相机都升级成数码相机,用以降低成本。可朱黎偏爱胶片相机,他喜欢待在幽暗的小屋里,看相片纸上慢慢显现出色彩。
      他守着这个不大不小的店,看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偶尔会带着杨晴出去登山照相。回家,有母亲精心烹饪的美食等候。他以为生活会继续这样下去,以宁静而迟缓的脚步向前行进。
      直到那场选秀席卷而来。
      著名的电视剧导演为筹拍的校园青春偶像剧海选女主角。杨晴的好几个女同学都决定参加。她也想去。
      自从上了高中以来,她的成绩渐渐跟不上节奏,物理、化学好像存了心与她作对。最新的一次期中考,她的物理得了有史以来最低分——27分,与班里最高分差了88分。这样的分数让她沮丧不已。或许选秀能改变一下迷茫的未来。
      她为拍登记照找到朱黎,要求他将登记照照得跟艺术照一样好看。他看着固执如牛的她,实在犯难,只能说:“我试试。”
      没人的登记照能美得像天仙,杨晴也不例外。连续拍了近百次,脸部肌肉笑到僵,她终于妥协,指着最初那张说:“就这张吧。”朱黎无奈地摇头,早知拍了这么多次,还是选最初那张,又何必这么为难自己。但他没有说出来,他喜欢看杨晴坚持的模样。他自己是个很容易妥协的人,所以羡慕杨晴的“固执己见”。
      杨晴没有什么悬念地落选了。
      十六岁之前,她的生活里只有学习。十六岁之后,成绩下降,她惊慌地发现,自己几乎没有拥有一项可以赖以生存的本领。她歌唱得不错,但仅仅是卡拉ok水平,自娱自乐可以,拿不上台面。跳舞,如果同边手可以算作一种噱头的话,那么杨晴勉强可以凭此进一级。
      坐在护城河边的石阶上,杨晴感觉到压抑,被学业、未知的未来、人们的议论压得喘不过气。网络中流传着她去选秀时跳的那只舞,同手同脚,僵硬如僵尸。周围的人开玩笑说她挺有喜剧天分,能跳出这样富有喜感的舞蹈。连父母都戏谑说偶尔这样放松也不错。只有她自己,每看一次,便觉得深深的耻辱感与不甘。
      朱黎在镜头中捕捉到了杨晴的不甘。
      快门响起,杨晴转过头。见是朱黎,杨晴有气无力地晃晃手:“嗨!”
      “你不开心?”他放下相机与她并排坐在石梯上。
      她说:“朱黎,我不甘心。”不论是学业上,还是这次戏剧性的海选,她都不甘心。她输,是因为她不够努力。
      “别在意别人怎么看。”
      “我在意自己,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到最好。”她坚定地说。夕阳下的护城河波光粼粼,依稀有居民穿着背心短裤悠闲地漫步在河提,少女的侧脸被光镀了一层暖黄,睫毛微颤,坚毅的目光看向远方,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那一刻,朱黎觉得夕阳未免太耀眼。
      那张夕阳下河边的相片在相馆的橱窗里一放便是两年。
      照片上的少女看上去肆无忌惮,脸盘瘦小,丹凤眼炯炯有神,漂亮得连身后的青山绿水都黯然失色。

      第三章

      朱黎的伯父打算退休,象征性收取了一点转让费便将相馆盘给朱黎。多年媳妇熬成婆,学徒三年,朱黎终于变作杨晴口中的“朱老板”。
      “朱老板,请我吃雪糕,好不?”
      “朱老板,要想生意兴旺,不投资是不行滴。”
      “朱老板,我的照片摆在你家店里这么多年,我分钱未收,你是不是应该不那么小气?”
      她缠着要他请吃雪糕,他迭声应承。
      两年前选秀的失利反而促使杨晴一门心思要走上演艺的道路。通过不合作非暴力的手段取得父母的赞成,利用课余时间学唱歌跳舞。如果太晚,就发短信给朱黎让他接送。久而久之,连杨晴的父母都知道有朱黎此人。
      最初,他们担心自己的女儿是不是有早恋的倾向。但无论是杨晴的言谈举止,提及朱黎时的神情,还是朱黎的态度都没有可疑之处。渐渐的,他们也放心了,女儿与朱黎不过是朋友而已。
      “我越来越喜欢表演了。我以后要做大明星,你信不信?”杨晴负手走在河堤上,得意洋洋地告诉朱黎今天她的表演老师称赞她很有表演天分。朱黎安静地笑:“信啊。当了大明星,你又想做什么?”
      “嗯,赚很多很多钱!”
      “赚了很多很多钱以后呢?”
      “开家自己喜欢的店,自己做老板!”杨晴咯咯笑着:“像你一样。”
      不当大明星也能做老板的,朱黎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只是问她:“你想开家什么店?”
      “冰淇淋店!我要开家卖各式冰淇淋的店,草莓冰淇淋、香草冰淇淋、巧克力冰淇淋……当然,还有朱黎最喜欢吃的西瓜味冰淇淋。”
      “那么喜欢冰淇淋?”
      “当然啦!甜甜的,冰冰的,再坏的心情一吃就会变好。”
      夏季到来之时,她终于考上千里之外的电影学校,他在自家的相馆门口放上一个冰柜开始全年无休地向来来往往的学生售卖冰淇淋。

      第四章

      十二月二十五日,朱黎的二十三岁生日,他收到杨晴寄来的第一封信。
      薄薄的一张生日卡片,上面龙飞凤舞签着杨晴的大名。她说:“朱黎,生日快乐!你还好吗?我很不好。原本以为自己挺漂亮,上大学后才发现比我漂亮的海里去了。不过,我是谁啊!这世上没有难得倒我的!”
      看着简短的话语,他喜忧参半。喜的是她积极的态度,忧的是她这样直肠子的个性能不能处理好人际关系。
      因为担心,他向母亲撒谎说要到外地取景学习,订了火车票去北京。
      平躺在白色的床铺上,耳边轰隆隆的是火车轮摩擦铁轨之声,上铺的中年男子夜半鼾声震天动地,隔壁的年轻母亲无奈唱着摇篮曲却无法令怀中的婴儿停止哭泣。车窗外呼啸而过的山体是无尽的黑。朱黎紧紧捏住那张卡片,心脏剧烈地跳动,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说:“朱黎,你疯了,你跑去做什么?你去了,就能改变情况吗?疯了,一定是疯了。”
      见到杨晴时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他统统没想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快活。这是他第一次不顾一切做一件事。他对杨晴见到他时的反应没有一丝把握。但他希望她能够惊喜,于是拼命说服自己去相信。
      火车驶进北京城,朱黎低头看表,四点二十三分。
      古老的城市仿佛还没有从睡梦中醒来,近黑的蓝覆盖人间。公交车途径天安门广场,同车的游客兴奋地欢呼:“天安门!”他偏头望过去,朱红的宫墙、干净的广场、稀稀拉拉的人群,与往日在电视中看到的那样相似,又如此陌生。
      这个城市太大,太空旷。
      辗转几次,他终于到达杨晴的学校大门。
      清晨六点半,他寻了家小食店坐下。滚烫的豆浆隔着瓷碗温暖他被冻僵的手指,他突然觉得好笑。如果是戏剧,最好是喜剧,来场偶遇。他与前来吃早餐的杨晴在这个狭窄的小店里久别重逢。她或许欣喜,或许尴尬,或许淡漠。可他随即自嘲地笑笑,又做白日梦了。生活哪有那么多偶遇。掏出手机,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他对自己说,这才是现实。
      杨晴显然还在睡梦中,听到朱黎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当听到他到来的消息,她惊讶地睁开眼,睡意全无,慌忙说:“你在那里等着,我马上下来。”
      他等了一个小时,没喝完的豆浆变得冰凉。
      她满脸愧疚,不断解释:“我知道慢了点,可是你晓得女人出门很麻烦的。”朱黎微笑着看她。她变得更漂亮了,时尚的打扮加上合宜的淡妆,短短半年时间她便脱胎换骨。
      “你怎么想起来北京?”她坐下,叫来豆浆油条,特意嘱咐豆浆要多加糖。朱黎暗笑,她这嗜甜的喜好还是没改,一边嚷嚷减肥,一边控制不住爱吃甜的习惯。
      “我……我来参加一个摄影学习班……顺便看看你。”他做出轻松自在的样子。
      杨晴目不转睛盯住他,突然咧开嘴一笑:“你越来越厉害了!不过我也不差,给你说个好消息。前些日子,有个导演到我们学校来挑演员,一眼就挑中了我,让我在他的新戏里演个角色。”
      他眼睛一亮,是真心为她高兴:“真的?那太好了!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她眯缝着眼,乐呵呵地说:“那是一部清穿剧,就是现代人穿越到清朝。我在里面演个坏心眼的格格。”
      “坏心眼?”
      “这你就不懂了吧,演奸角才容易出彩。”她骄傲地扬起下巴,似乎对自己的角色非常满意。他刚“哦”了一声,又听到她说:“当然,如果能演女主角更好。不过,我现在没那个名气和实力,先这么演着吧,总有我出头的那一日。”
      这才是他熟悉的杨晴。
      她咬着油条傻傻看他一阵,轻唤:“朱黎……”
      “恩?”
      “你来看我,我很高兴。”
      他略略羞涩地摸摸头:“你还好吗?我收到你的卡片,你说你过得不太好。”来北京,虽然是头脑发热下的产物,但现在看来应该是个不错的决定。
      她略愣,然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说:“我很好!不久前交了个男朋友,是比我高两级的师兄,导演系的。之前我确实有过一段低潮期,幸亏有他在身边陪着我。我刚刚给他打了电话,你中午别走,我们一起吃个饭。”
      他一怔,顺从地点头:“好的,我不走。”
      贺潜是个会让朱黎相形见绌的男人。好的相貌、家世,优雅的谈吐,面对自己女友的“儿时同伴”表现出了良好的风度。
      朱黎象征性地扒了几口饭,借口培训班课程安排紧逃离了现场。
      地铁里空空落落,下午三点,他歪坐在站台的休息椅上,茫然地看地铁来了又去。形色匆匆的人们偶尔会投给他一两个关注的目光。
      天安门——他看过,地铁——他坐过;北京,他也算来过了。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第五章
      杨晴参演的那部清穿剧着实火了一把。所有大大小小的演员都引起话题,连杨晴也广受好评,广告、片约接二连三找到她。她改了艺名叫阳晴。采访、报道里说她是“像阳光般开朗的女孩”。坏心眼的格格虽然让人恨得牙痒痒,但街坊们都说,这丫头从小就聪明,这么能演。
      朱黎收起了摆在橱窗里的相片。那是曾经只属于他的杨晴,不是大众情人阳晴。
      他们仍然保持着电话联系。她向他诉苦,拍戏很辛苦,大冷天要潜进冰冷的河里,烈日当头被捆在木桩上,从两层楼高的平台跳下。她是业界出名的拼命三郎,不要任何替身。隔着电话筒,声音紧贴耳朵,就好像她在耳边倾诉。
      她说,这个圈子太污,多的是想借着潜规则往上爬的女明星。人们都说她幸运,却看不到她背后的努力。他点头,也说起小城的趣闻,当年的校草成了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隔壁学校有个小姑娘成天到相馆来递小纸条,街头的老狗又产下一窝仔。
      然后是静默。
      她略略显得有些疲惫:“有时候真想放弃。”她的星途并不十分坦荡,她人太直,说话做事不留后路。知道她的人觉得她直爽,不了解她的人会误解她傲慢。
      “这么容易放弃,就不是我认识的杨晴了。”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她干笑两声,语气又恢复轻快:“你认识的杨晴又不是超人。”
      临毕业前,她与师兄贺潜和平分手。那时,贺潜是新晋导演,她已是红透半边天的明星。虽然不后悔这个决定,她还是难过得在电话里痛哭。朱黎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声音,心里五味杂陈。
      他问她:“既然你那么爱他,为什么要分开?”
      杨晴抽抽搭搭地说:“我和他不可能在一起,他的自尊心太强,容不了我。”
      “他不是那样的人。”尽管不情愿,朱黎却也承认贺潜的气度很好,绝不是小气的男人。
      “我害怕……害怕他以后会变成那样的人……我……是对我自己没有信心。”她抹去眼泪,露出个自嘲的笑:“我太了解自己,我那好像永远不能满足的野心、没有止境的欲望连我自己都害怕。他怎么会一直呆在我身边呢。我们都是骄傲的人,乘我现在还不没有完全沉溺进去,及时抽身对大家都好。”
      朱黎沉默地握住话筒,他有太多的话想说,到了嘴边反而一句也说不出。
      “朱黎,幸好,你一直在我身边。”
      他闭上眼,许久,才睁开,一抹淡得看不见的笑逸出:“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论对错。”以后,她也许会谈很多恋爱,也许会遇到一个很爱很爱的人,为别人笑,为别人累,为别人哭。而这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干系。

      第六章
      “你存心气死我是不是?”
      朱黎刚踏进门,母亲的责骂便扑头盖脸而来。她气极了,连声音都尖锐嘶哑。
      不用想,也知道他方才相亲的表现被投诉了。他知道当时自己的脸很臭,语气不善,可他控制不了。谁让那个女人当着他的面大肆批判当下的娱乐圈。她连杨晴的面都没见过,怎么能凭那些八卦杂志、无良网站上的新闻肆意毁谤他人?她说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杨晴,而是她自己杜撰出的一个人。
      母亲无法理解,他年纪不小了,事业不见得多成功,感情生活更是一片空白。
      他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手撑着头,眼帘半垂。
      见儿子又摆出一副“沉默是金”的姿态,赵月荷生出无力的感觉。她不知该拿这个儿子如何是好。骂得不少,道理也讲过许多,根本不管用。他孝顺、对人有礼、工作勤奋,没有赌博、抽烟的恶习。偏偏是个榆木疙瘩,不开窍。
      一阵数落后,两人都有些疲惫,便各做各的事了。
      朱黎钻进自己的小暗房。
      前几日,难得杨晴排戏有空档,他便飞到拍摄地去找她。拍摄地是个历史悠久的古镇,附近风光秀美。他们有太久没有那样肆无忌惮地玩耍。褪去巨星的光环,她仿佛还是十年前那个倔强的小姑娘,喜欢拉着他的手不停摇晃,朝他露出轻松自在的笑容。耳边依稀是不知名的鸟鸣,他听到她说:“朱黎,对不起。”
      他温和地望着她,她的眼泪落到他的掌心。
      “我只要你好就好。”他了解她,这世界上没人比他更了解她。倔强的她,决绝的她,不撞南墙头不回的她,自私的她,孤独的她,可爱的她……想到这里,他笑了笑:“杨晴,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无论对错,我会无条件站在你身边。”
      她重重地点头,仰起脸,哭着笑道:“我要你一直在我身边。”
      我要你一直在我身边。
      他所求的不过这一句而已。
      暗房的门突然被撞开,朱黎来不及收起手中的相片,慌乱地看着满脸怒气的母亲。赵月荷几大步迈过来,扫到相片中那个笑颜如花的人,脸色更加难看。
      她一把夺过相片,颤抖着指向朱黎,眼中是怒其不争的沉痛:“你还和这个女人纠缠在一起?”
      朱黎的沉默坐实了她的猜测,赵月荷老泪纵横,也不知哪里来的蛮力,推开朱黎,哗啦啦拉出朱黎藏在柜子里的相册,一股脑抱到客厅。
      朱黎茫然地看着母亲的举动,待发现母亲竟然翻找出打火机,才意识到她的意图,连忙从母亲手中抢过打火机:“妈!你做什么?”
      “做什么?”赵月荷边抹眼泪,边哭诉:“我是帮你!那丫头再好,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你是我儿子,你不心疼自己,我心疼!我今天就是要烧了这些东西,让你和她彻底了断!”
      “妈!”朱黎抱住赵月荷,“我很好,没有比现在更好的了,只这一样,您别管我了,行吗?”

      尾声

      后来的某一天,他痛晕在床上。醒来后看到的是母亲哭泣的脸,他茫然地问:“我得了什么病?”
      慢性胃炎,常年饮食不规律,作息混乱导致。
      他安静地躺在弥漫着消毒药水气味的床上,电视机正在播几年前的连续剧。同病房的是个活泼的高中生,她刚割了盲肠,她说她最喜欢的女明星是阳晴。连续剧便是阳晴当年参演的第一部电视剧。制作不怎么精良的清装戏,她的扮相却异常古典清纯。
      杨晴打电话联系不上他,找到他家,他的母亲接待了她。她知道老人一向不喜欢自己,踌躇地问起他的去向。老人盯着她看了许久,长长叹气:“你去看看他吧。”
      她走进病房时,他正在仔细的剪一张报纸,背景音乐是她最近打榜的一首新歌。欢快的曲调,嗲嗲的唱法,他跟着音乐轻声哼唱,嘴角弯起一抹浅笑。他真的瘦了,颧骨凸起,五官越发分明。她在门口愣愣看着这一幕,没来由的心里一酸。
      “朱黎……”她轻唤,他回头。
      惊喜自他眼中散发,傻傻一笑,他说:“你来了。”
      正要说什么,杨晴感到身后有什么一闪,转头,看到几个记者打扮的人。他们见被发现,索性笑着聚上来。
      “阳晴,你到医院是探望什么人吗?”
      “听说你交了一个圈外男友,是真的吗?这次就是探望他吗?”
      “听说城内名流韩先生正在追求你,你怎么看呢?”
      杨晴隐在墨镜后的眼微沉,脸上还挂着笑,但嘴角已经微微下撇。没有人比朱黎更熟悉杨晴的表情。他扫了她一眼便知道她心中不悦,忙从床上起身,走到门口,惊喜地说:“阳晴!你真的来看我了?我真是太高兴了!”
      看一众记者感到疑惑,他解释道:“我是阳晴的粉丝。原本只是碰运气地写了封信给她的后援会,没想到她真的来看我了。”他将记者与杨晴迎进病房,把自己制作的剪报展示给他们看。
      “你们看,我正在剪报纸新闻呢!”他指指其中一名满脸青春痘的青年男子,热情地打着招呼:“嘿,又见到你了!”
      常年跟娱乐新闻的记者狐疑地打量他一番,依稀觉得眼熟。朱黎便又自来熟地搂他的肩:“没印象?我去演唱会的时候你还访问过我。”那名记者恍然大悟,怪不得眼熟,他不止一次在阳晴的歌迷会、影迷会上见过这名消瘦的男人。
      他说,我是她的铁杆粉丝。
      墨镜后的眼流露出悲伤的情绪,杨晴翻过一页页剪报,那里有她从出道到现在所有新闻报道。上面的她甜美、妖艳、疲惫、高傲……她突然想起十五年前他为她照的那一张,生涩的技术,青涩的笑脸,是她与他的最初。
      她的右手轻放在他的肩上,满目不曾落下的泪水被大大的墨镜掩盖,他的脸上依然是傻气而知足的笑。一叠剪报连接两人,那一刻被凝固成影像。
      他与她有了今生惟一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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