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无人识》莫凡

10、月芽儿

　　秦风已经有三天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了，自从那个该死的圣旨降给他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忘了那天确切的情形是什么了，只记得天仿佛一下子暗了，地仿佛一下子陷了下去，自己仿佛一下子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但他还是接了。
　　月芽儿……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呢喃这个名字了。每念一次，心就会更痛一分，痛得他好几次都不得不用手按住胸口才能勉强抑制住胸口的狂跳。
　　月芽儿！我该怎么面对你呢？

　　寻欢楼。
　　这是她的家了。她心中竟微微有些喜悦，终于到家了，不管她是多么厌恶这里。夜幕降临了，里面一定又是一幅欢腾的不知门外是几夕的糜烂景象。她跌跌撞撞地跑进里面，碰倒了迎面走来的人手上托着的酒。那人叫了一声“月芽姐”。她低道了声“对不起”，便掩面而去。身后的伙计边收拾碎片边犯迷糊，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她摇摇晃晃地跑回自己的小屋，期间，还撞上了正在楼梯口搔首弄姿的头牌凤娇，照例惹来几句骂声，要是换作以前她一定会停下来骂回去。可今天，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逞那些口舌之快了。凤娇偏过头看着月芽儿跑远的身影，有些纳闷，这丫头今儿是怎么了？撞鬼了？
　　“咚”她猛地闭上小木门，身上的力气仿佛也随着那一声响流失了。她靠着门无力地瘫坐下来，咬着发尾，眼泪却怎么也流不下来，口中发出几声呜咽，像是受伤的小野猫。
　　秦风，你怎么可以娶别的女人？

　　现在是傍晚，还是凌晨呢？秦风躺在床上看着窗外一片灰蒙蒙的景象，无力却又不可抑制地开始乱想。这几天，他努力把自己搞得疯掉，这样就可以不去想她了，可是身体的无力却促使他的头脑越发地明朗起来，甚至连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形都历历在目。
　　“死丫头，你不长眼啊？”
　　“是你自个儿撞上来的，干我什么事了？”
　　“如果不是你莫名其妙地站在这儿，我怎么会撞上去？”
　　接着他便听到一声嗤笑，“那按照大小姐您的说法，如果不是你娘把你生出来，你也不用撞上来喽！”
　　就这几句口角之争，让一向不苟言笑的他不由地从喉咙里发出几声笑音。
　　“是哪个龟孙子在笑？”那个厉害的声音冲着他的方向喊了过来。
　　他收回嘴角的笑，从拐角处走了出来，但眼中的笑却是清晰可见的。
　　“龟孙子，是你在笑？”左边站着的那个略低一点的女孩睨着眼睛不屑地问他。
　　秦风不疑有它，点了点头，“是我！”言罢，那个女孩便夸张地笑得前俯后仰，右手的食指大刺刺地指着他：“龟孙子！”
　　秦风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像要撒手人寰的小姑娘，心情竟不由地好了起来。
　　见他非但不恼反而有了笑意，那个姑娘也停止了夸张的大笑，狐疑地看着他：“你在笑？”
　　这次可是没有再加“龟孙子”，但秦风还是谨慎地没有开口，倒是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起
　　她。个子不高，一身红色的绸衣，腰上系着一条彩色的缎带，略显圆润的瓜子脸，一双眼睛大得精灵古怪，秀气的鼻子一皱一皱的，好像随时都在恼气，头发被两条红色的绸带绑成两个小髻，随着脑袋的左右晃动，绸带也跟着舞动起来。整张脸看起来灵气逼人，却又火焰太盛，好像要把眼前的一切都烧之殆尽才甘心。
　　“喂，你看什么？信不信姑奶奶我把你的狗眼挖出来。”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女孩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一个小手正在他的眼前左右晃动着。
　　他微微有些皱眉，“小小姑娘，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那个绯衣女孩将手放下掐在腰上，头微仰，“姑奶奶就这么说话呢，你怎么着吧？”
　　他张了张嘴，又闭了起来，他是不能怎么着。第一次他意识到，自己当初该把武功练好的同时也把嘴皮子磨好。
　　正在两人僵持的时候，那个稍大一点的姑娘上前拉过她，欠了一下身子，狐媚地靠了过来，“敢问这位公子，您……”
　　“秦风！”他沉声说道。
　　“秦风？”两声尖叫同时响起。但可以听得出来，一声是喜悦的娇声，一声却像是猫被踩了尾巴似的。
　　绯衣女孩向后退了一步，头仰得更高，“你就是那个什么大海将军秦风？”
　　秦风暗地里直了直摇杆，纠正道：“御海大将军。”
　　绯衣女孩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才嘟嘴道：“也不怎么样么，亏我还……”说着脸微微有些发红，便不说了。
　　秦风借着掌灯看出来了，便故意问道：“亏你还怎么？”
　　女孩一撇嘴，“亏我还一直把你当成大英雄！”
　　她这样直爽地说出来，倒把秦风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呢，就又听得对面的她说道：“哎呀，真是！没想到自己一直崇拜的英雄竟是这副蠢样子。”
　　后来，他被那个硬拖着他来的朋友又拖着离开了。只记得离开的时候一肚子火气，这股火一直烧了三天都没有熄下去，所以他便带着这股火气又到了“寻欢楼”，找到了那个气得他三天没有吃好饭的红衣小姑娘——月芽儿，一个侍奉姑娘们的烧水小丫头，从小便被卖到这儿。其实以她的姿色，老鸨是想让她挂牌的，但奈何她脾气太爆，方圆好几里的人都知道这有一个“火美人”是惹不得的，最后没办法，只得让她端个水，送个饭啥的，也不至于闲了去。
　　听了她的身世后，原本找她算账的心思也一并消了去。再下来，就如同戏子里唱得那样，才子佳人共话一处，许诺给她一个幸福完整的家。
　　对匈奴一战前，他对她说：“等我回来！”
　　可是，可是当他打了胜仗回来准备迎娶她时，天地怎么变了一个模样？
　　月芽儿，我该怎么面对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