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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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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像躲藏在屋角的一只蜘蛛
静静待在
那张精心织就的网上
等待你
不经意的一头撞入
两个人对峙的站在公司走廊上,剑拔弩张,略高的那方,穿着正式的西装,可是袖子挽起了一半,领带也扯了下来,领口微敞,散发出一种野性的味道,他不耐烦地看着眼前低头不语的男人,男人微微苍白的脸颊隐在过长的头发里,薄薄的耳朵突兀的支楞出来,可以看到细微的青色血管。
“你到底想怎么样?都说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结束了你懂不懂?追到这边来算什么?要钱吗?多少?你最好一次说清楚,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就不客气了。”
一直低着头的男人抬起头来,眼神迷惘,“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吧!我并不认识你啊,我可以肯定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高个子男人听完,变得更加生气了,压住对方的肩膀推倒墙壁上,男人有点纤细的身躯和墙壁上的那幅装饰画撞击发出好大一声“嘭”,他的口气恶劣,“少给我装了,你来得目的到底是什么?我没有时间和你罗嗦。”
被压制住靠在墙上的男人并没有挣扎,只是无辜的看着眼前凶狠的男人,“这位先生,我真的不认识你,我来这边,是因为我刚刚应征上了这家公司程序员的工作。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另一个人狐疑的松开手,上下打量着,“哪有这么像的人,你叫什么?和陈晖什么关系?”
“不错,我是叫陈晖,我不知道你所说的那个陈晖和我什么关系,但可以肯定地是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这位先生,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被压制住的男人显然也有点生气了,黑琉璃似的眸子盯住对方,隐隐含怒。
高个子男人焦躁的耙了一下额前掉下的黑发,“陈晖,我不管你到底在玩什么游戏,趁我还没有发觉之前,立刻从我眼前消失,你的工作我会让人事部和你解约,解约费我会让他们加倍付你的。”
“这位先生,我想你是误会了。对我来说,你完全是个陌生人,我不会造成你任何麻烦,因为我们跟本就不认识。至于这份工作,我自认完全可以胜任,我也没有犯什么错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都没有理由解雇我。”陈晖虽然脸色煞白,还是有条有理的说完了自己的话,眼睛认真地看着对方,里面闪动着倔强的光芒。
高个子男人盯着陈晖看了半晌,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还有别的事情,既然您没别的事那我先走了。”陈晖伸出对男人来说略显苍白的手理了理衣服,转身走了。后背像被灼烧一样的热,他知道,那个男人还在盯着自己,努力的挺直身子,直到走出那个人的视线。这次,终于是自己先离开。
脱离了那男人视线的转角处,陈晖的身子软了下来,靠着墙壁,慢慢下滑坐到了地上,额头上已经隐隐的渗出汗珠。
过路的一位同事看到了他,吃惊的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陈晖摇头:“没什么,可能吃坏了肚子,请问哪里是洗手间?”“转角第二间,你真的没事吗?”也许是太凄惨的缘故,连路人都不相信他莫名的借口,陈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没事,谢谢你。”折进了洗手间,好在里面是空的,这个时刻,应该都下班了吧!站在洗手台前,用力的泼水到脸上,抬起头,看到镜子里那张带点神经质的苍白的脸,水一滴滴的掉下来,混杂着泪水,了无痕迹。
想起几个月前,那个男人也是这样,站在自己身后,说分手。
那男人是安绪臣,这家电玩公司的董事长,29岁,同性恋,而且是圈子里有名的花花太岁,声名狼藉,在他身边待过最长的男友时间也不超过一个月,最恨别人分手后还和他纠缠不清。对于安绪臣来说,他享受的只是那么一个过程,类似于一个狩猎与驯服的游戏。他看中了猎物,然后他出手,最后驯服猎物,无一例外的所有猎物到最后都会温顺的匍匐在他的怀里,这让安绪臣在有成就感的同时,还多了一些无聊,为什么就没有不一样的猎物呢?
在他心里,陈晖和其他的猎物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时,刚从大学毕业不久的陈晖在一家小电玩公司找了一个程序员的工作,他知道自己的特别,和班里那些整天谈论女生的男同学们不同,他完全对女生没兴趣,反而是色情杂志或者小电影上的男性裸体更让他兴奋。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是同性恋的事实让陈晖惊慌不已,怕被同学们用看蟑螂的眼神鄙视的陈晖,规规矩矩的度过了四年大学时光,虽然不至于谈个女友来隐瞒自己的身份,但是也没胆子去找个男朋友来让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本来打算一生就这样单身度过,反正也是个孤儿,父母在他读大一的时候,有一次出外度假,结果飞机遭坠,双双遇害,再没有回来。陈晖一直是靠父母的保险金才读完大学的。由于读的是市内大学,所以陈晖一直是一个人住在自己家里,是一套三室一厅的那种小公寓,虽然不是很大,可是一个人的时候还是显得很空旷的。
陈晖在公司里也是安安静静的,也由于工作的性质,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他以为一生就是这样,静静地坐在灰暗的角落里,不管怎样都只有一个人,身上背负着同性相恋的原罪。
同为电玩业的安绪臣,其实在这一行赫赫有名,不仅因为他年纪轻轻便创造了自己的上市公司,又长的一幅好皮相,更因为他肆无忌惮的同性恋行为让所有人惊诧不已。陈晖在公司里经常听到安绪臣这个名字,公司里的那些小女生哈他哈的紧,跟追星似的,安绪臣有什么一举一动她们都要咋咋唬唬好一阵子。
陈晖是羡慕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敢于把自己的性向如此的公布于众,并肆无忌惮的活在别人的眼光里,而不觉得痛苦。对于安绪臣,因为拥有共同的原罪,虽然并不认识,在陈晖心里,却好像熟人一样的亲切。
直到一次同行业展,他才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安绪臣。
那次会展,他们公司虽小却也还是派他和公司里的另一个程序员徐峰一起参加了。安绪臣他们公司是作为主办方之一加入的。在台上发言的安绪臣光芒四射,无人能敌,至少在当时的陈晖眼里是这样的。原来这就是安绪臣啊!却也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好帅哦,又很有气势,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做到那个程度啊!如此而已。
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在台上侃侃而谈、风趣幽默的安绪臣可能和这样的自己会有交集。像一只岸上的猫羡慕在水里自由嬉戏的水鸭子那样,却从来没想过要拥有那只水鸭子,陈晖这样想。
不知道为什么,安绪臣却注意到了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待着的陈晖。当安绪臣走过来的时候,陈晖甚至有一瞬间觉得不知所措。不过天生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掩盖了他的紧张。有人说,当陈晖面无表情的看着你的时候,让你觉得凉薄。不知道,安绪臣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那次他们交换了名片,并且安绪臣在适时地给陈晖打来了第一个电话,表明追求意思之后,他便正式在陈晖的生命里留下了到此一游的脚印。
陈晖自己也不甚明了,是什么让安绪臣动心了。反正自那天以后,安绪臣便发动了攻势,一天几个电话是小事,送花,约吃饭更是平常的很。也许多通了几次电话后,安绪臣吃准了陈晖青涩木纳的个性,更是把一些耍赖手段运用得如火纯青,知道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便带他去爬山或者去海边度假,不时的再制造点小惊喜什么的。失去了家庭温暖,又没有什么朋友的陈晖,不可抑制的一头栽进了那个以爱为名的漩涡。
三个月的疯狂追求之后,终于在一个有着鲜花蜡烛牛排美酒的美丽夜晚,陈晖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了安绪臣,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该如何表示自己的感谢。安绪臣比自己有钱有品味,送什么他都不缺,只有自己的身体是独一无二的。陈晖这么想,也这么做,虔诚的跟什么似的,把自己送了出去。
他以为,以后便如童话里所说的那样,从此王子和公主过着幸福的生活。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别的结果。
一个月以后,他下班回家,幸福的在厨房里洗洗切切,等安绪臣回来,一起吃晚饭,然后□□。这一个月,他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因为跟安绪臣说过,不希望被别人知道他们在交往,所以这一个月来都是在他自己的公寓里。有的时候,安绪臣会接他下班,车子还要停在一条街外的地方,有的时候,安绪臣可能有事,他会先回来,准备好晚饭,等他回来一起吃。陈晖经常坐在那里便傻傻的笑了起来,所有的同事好像突然就发现了自己公司里原来有这么一个男孩子,虽然不是很帅,可是清秀的五官,清爽的气质还是让不少人偷偷心仪。明朗了许多的陈晖突然的就变得有存在感了起来,让公司里的一帮小女生偷偷脸红心跳不已。
就在那天,安绪臣闯进厨房,跟他说分手,说一个月已经是他的极限,说好聚好散,说有什么要求提出来一定能满足他。陈晖背对着他,安静的剥着手里的一颗洋葱,呐呐的说,“你最喜欢的洋葱煮牛肉,马上做好,你先去客厅里等着吧!厨房里好乱的。”
安绪臣转到他身前,“陈晖,你看着我。你听到了我说什么对不对?我们之间结束了。我厌烦了,一个月已经是最长的时间了。你,你知道的对不对,像我们这种人,一直都是好聚好散,不可能有什么天长地久的。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提出来,我会尽量满足你的。”
陈晖抬起头,泪流满面,嘴角勉强的牵了起来,挤出一个破碎的笑容,“这洋葱,太辣了,辣得人眼睛疼。”走到洗手台前,哗哗的冲着手和脸,声音夹在水声里,闷闷的,“难道,难道没有任何可以挽回的余地吗?我做什么也是没用的吗?”安绪臣走上来,拍拍他的肩膀,“不是你不好,是我厌倦了,陈晖,我们分手吧!”
水声停了,陈晖如石雕般的站了半晌,声音像是从五脏六腑里硬挤出来的,“我知道了,你走吧!”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消失在砰的关门声之后,瘫软在地上的陈晖觉得,世界末日到了。
红肿的眼睛的陈晖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收到了无数关怀的眼神,还有,一个八卦。公司的女生们喧哗的吵闹声,就算捂住耳朵也听得到。“啊!听说,那个安董又有新男朋友了哦!今天手拖手一起去公司上班哎!他们公司的员工好幸福哦!每天可以看到这么养眼的画面。真羡慕啊!”
这是第一次陈晖有想死的感觉,就算是父母双双去世的那次,也只是悲痛欲绝而已,这次,是真的不想活了。失魂落魄的走在街道上的陈晖,连什么时候下班,自己什么时候走出来的也不知道,手里的公文包不见了,是忘在公司还是在半路上掉了?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一个人是认识的,没有一个人上来关心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晖机械的向前走着,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在意我,就算我死了,也没有一个人为我流下哪怕一滴的眼泪吧!虽然早有这种一个人过一辈子的决心,可是,尝到了有人关心有人陪伴的幸福滋味,要再让自己适应过去的日子,好像根本就没办法做到啊!
陈晖梦游似的走着,自己爱安绪臣吗?还是只是寂寞了太久,希望有人来陪而已。可是不管自己爱他还是不爱,他已经成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了,硬生生的把一只手臂扯离身体,无论如何都是会痛的吧!
茫然的站在分叉路口,红灯绿灯,左转右转,人流不停的从身边涌过,陈晖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边走。伸出脚来,跨了出去,一步两步,越走越快,却没有听到周围的惊呼声,待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走到了马路中央,一辆汽车冲了过来,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来,然后感觉整个身子飞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像松了一口气,然后失去了意识。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惊醒了对着镜子发呆的陈晖,怔仲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在响。刚按下接听键,那边的声音已经迫不及待的传了出来。“陈晖吗?怎么现在才接电话啊!都急死我了,你在哪儿呢,怎么还没回家啊!”
“小宇,我在公司里,刚下班。碰到个熟人聊了几句。”
“那你快点回来,我在家里等你哦!”
“好。”
收起电话,对着镜子整理了下仪容,陈晖走了出去。如果说之前他还在为自己心里隐秘的那个念头感到羞耻,那么现在他完全消除了那种感觉。刚才安绪臣的反应让他完全坚定了信念,原来,你真的没有爱过我,只是出现在你面前就要受到如此的羞辱,凭什么只是我一个人在受苦?你要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陈晖捏紧了拳头,走出这栋大楼。
急匆匆地往回赶,不能让小宇等太久,要不然家都得被他拆了。
嘴角微翘,陈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小宇的情景。
那时,他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自己在充满刺鼻药水味道的医院病房里,满目都是雪白。一个少年惊惶的站在一旁,犹如丧家之犬。看到他醒过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扑过来,“你终于醒了,你别死,要是你死了,我就杀了人啦!你别死啊!”
医生走过来,皱眉,“请不要在医院大声喧哗。”那少年却转身拉住那医生问:“医生,他醒了,你看,他醒了是不是就没事了?”医生示意他站到一边,拿起挂在胸前的听诊器给陈晖听了听,又问道;“这位先生,你还好吧!有哪里不对劲吗?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吗?”陈晖迷惘了很久,好像有什么东西隐藏在一层纱后面,只要掀起来,只要掀起来就看的到了,可是手无论如何抬不起来,心里一直有声音在说,“不要,不要。”似乎预感到藏在后面的东西,一定会让自己无比痛苦。
用力的想,头却剧烈疼痛起来,陈晖痛苦的用手捶着脑袋,被一旁医生制止了,“什么都不记得吗?不要紧,慢慢想,这是正常现象,你出车祸撞伤了脑袋还有小腿,有脑震荡和骨折症状,还好,没有生命危险。”
陈晖甩甩那好像有无数人在里面打鼓的头,皱着眉说:“我记得,我叫陈晖,今年十八岁,是A大计算机系一年级生。住在民富路43号B栋302室。电话是03283556,医生,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我父母好不好?”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可是在哪里却又说不上来。
“好,你先休息一会儿,我会通知你父母的。”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去了。
一旁的那个少年怯怯的挨了上来,“那个,对不起啊!是我开车撞倒了你。真的很对不起。”深深地鞠了一个大躬。
陈晖好奇的看着他,“你多大了?到年龄开车了吗?”
少年吐吐舌头,“我偷我爸的车开来着,没想到第一次开车就撞了人,惨了,回去,我爸肯定要拆了我的骨头。他小老婆被我撞坏了。”懊恼得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不过,你放心,医药费我会付的。”
陈晖点点头,闭目休息,虽然心里有很多疑问,比如为什么会被撞之类的,但还是没有问出来。
听到少年雀跃的声音,“啊!子谦哥,你可来了。”
陈晖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挺斯文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表情却出奇的狰狞,他拍了拍那少年毛茸茸的脑袋,说:“小宇,你可出息了啊!这次居然给我搞到医院来了,还伤了人,信不信我告诉你爸去!”嘴里虽然这么说着,手里可没停下,上下摸个遍,确定少年没什么事后,才把脸转向了陈晖。“那什么,这位先生,真不好意思啊!我回去一定好好训他。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啊!您好好休息,医药费我出,还有什么精神损失费啊误工费啊的,您尽管开口。”
陈晖摇摇头,看得出来,这个男人虽然口里骂着那个叫小宇的少年,心里却是非常疼他的。不知为什么,看到他们两个心里酸酸的。
小宇在一旁,哭丧着脸,扯了下那人的衣角,“子谦哥,我爸他不知道吧!你千万别跟他说,他要知道我就死定了。”
“你还知道啊!下次不许再玩车了,还好这次没伤到,你要再敢给我乱来小心你的屁股。”男人凶狠的口吻,脸上却有不可错认的宠溺表情。
“知道了,让我开我也不要开了。”小宇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过不了几秒,随即又振奋起来,抓着那男人到陈辉面前,“对了,我来介绍一下,我叫姚宇,你叫我小宇就好了,这是李子谦,子谦哥。你叫陈晖吧!我听你和医生说的。”
陈晖点点头,小宇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热切的说,“你有什么要我做的吗?尽管开口。”
“没什么事,那个,有事你们忙去吧!用不着留在这里,过一会儿我爸妈就会来的。”陈辉躺在床上说着,他还是不太习惯和陌生人呆在一起,虽然陌生人是眼前这看起来很可爱的少年小宇。
小宇有点失落的低下了头,“这样啊!”叫子谦的那男人拉过小宇,可起的冲陈晖笑了下,“那我们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这是我手机号码,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吧!”把记下电话号码的那张便签纸留在床头小柜上,拖着不情愿的小宇往外走,“走了,小宇,你再不回去你爸妈都要报警了,乖啊!明天我再陪你来这里。”边哄着边把小宇带了出去。陈晖羡慕的看着出去的那两人,想,什么时候也有人对自己这么好就好了。
让陈晖奇怪的是,医生来告诉他说并没有联系上他父母,随后想起,对哦,爸妈不是去旅行去了吗?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人,反正在医院也有人照顾,还是等他们回来再说吧!学校里倒是要去请个假什么的,要不就要被记旷课了。
第二天,小宇再来看他的时候,便拜托了小宇帮他向班主任请假,小宇一口答应了下来。结果,下一次来的时候跟医生嘀咕了好大一阵子,又小心翼翼的问陈晖:“你知道今天是多少号吗?”陈晖皱了皱眉头,“不太清楚,在医院这么多天,都没看报纸了。你说多少号?”小宇摆出一个受挫折的表情,“那你知道今年是几年吗?”陈晖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说出了三年前的时间,没有忽略小宇突然一下煞白的脸色,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今天还有别的事,陈晖,我下次再来看你。”小宇仓皇的说完这几句话,落荒而逃。
陈晖莫名其妙的看着那个几乎是夺门而出的背影,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
随后几天,陈晖突然被医生推进了各种的检查室,做了无数项的检查,但是,检查结果出来后,脸色怪异的吓人,却又告诉他,一切正常,只是做些常规检查。
小宇也像失踪了一样,一直没有出现在他的眼前。
直到那一天,陈晖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有点奇怪的是那个叫李子谦的男人也和小宇一起来了,平时,他都是把小宇放在医院门口,等接到小宇的电话再过来接人的。
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医生,一个个表情严肃,跟死了什么人似的。陈晖心里也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吗?
看着小宇不像平时那样开朗,而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陈晖开口了,“我生了什么重病要死了吗?”
小宇惊诧的看着他,“你怎么会这么想?你身体健康的很,过一两个礼拜就可以出院回家了,这是医生说得,对吧!”
小宇转头征得那个医生的认同,陈晖狐疑的看着他们,“那你们这么严肃的站在这里干什么?”
“那个,那个,哎呀,我说不清楚,子谦哥,你来啦!”小宇结巴了半晌,最后推给了李子谦。
李子谦推推架在高鼻梁上的眼镜,不急不慢的开了口,“陈晖,你要沉住气,先听我说完。”陈晖很不安的望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简单的来说,你失忆了。”
陈晖一脸震惊,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你失去了三年的记忆。那次你让小宇帮你去学校请假,可是你说得班级根本就没你这个人。小宇又去办公室问了下,正好,你过去的班主任也在,他听了后,说你早就在去年毕业离校了。并且说,三年前你父母就已经去世,你并没有其他的亲戚。小宇听了之后,来找医生商量,你记不记得那次他问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陈辉点点头,李子谦接着说:“当时你说的时间确实是三年以前的时间,那段时间医生频繁的为你检查身体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等等,你说我父母早就去世了,那是怎么回事?”陈晖好像现在才消化了那一长串的话,抓住了重点。
李子谦咳了一声,“这个,正是我要说的重点,三年前,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你父母出门旅行,还记得吗?事实是,那次出门后,他们便再也没有回来,他们搭的那架飞机坠机,机上没有一个人生还。”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他们出门旅行去了,只是还没有回来而已,你骗我,我不相信。”陈晖脸色煞白,脑袋里撕裂一般的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挖开头颅钻出来。随手抓起手边的东西扔了出去,“出去,你们都出去,你们不是好人,都来骗我。”
李子谦上来,抓住了陈晖的手,“陈晖,你冷静一点,你冷静一点,听我说,我们没有必要骗你,你看,这是三年那次坠机事件的报告。”李子谦拿出一张泛黄的报纸,日期果然是三年前,上面耸动的大黑体字写着:“***坠机,已证实死亡人数***,无一人生还。”陈晖脸色灰暗的看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报纸呢?给我今天的报纸。”
医生连忙转身,回自己办公室去取了一张当天的报纸送了过来。陈晖看后颓然的倒在床上,果然是三年后。手紧紧攥着的那张报纸,上面赫然有他父母两人的名字排在死亡名单这四个字下面,夹杂在一堆无意义的字符中间,但是大家都知道,每一个名字都是一条生命。
小宇扑上来抱住了陈晖的头,“陈晖,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别闷着,无论如何你还有我呢!我会照顾你的。子谦哥也一样,对不对?”
李子谦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话,却很让人安心的样子。
手里紧攥着报纸,单薄的肩膊细细的抽动着,陈晖压抑的哭声让所有人心里都沉沉的,可是他们知道,让他哭出来才是最好的,没有人上去劝,偌大的病室里,只有风刮过时的呜咽声回荡。
那段时间,自己其实也不能算是不幸福的吧!忘记了,也就不悲伤了。陈晖想,还好有小宇他陪着自己度过那段时光。
那时,他从医院搬回了家,除了腿上还打着石膏,别的地方的伤已经好了。小宇也经常来看看他。
“子谦哥怎么还没来啊!真是的,办这么点事儿还拖拖拉拉的。”小宇在房子里不耐烦的转来转去,这几天都是小宇在他家照顾他,李子谦就负责送饭,因为他们两人都无法下厨,一个是不会,一个则是不能。
果然是青少年啊!还是以食为天的阶段。陈晖看着小老虎一样可爱的在那边转来转去的小宇摇头笑了笑。还好这几天有小宇来帮忙,要不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自己一个人在家里,腿又不方便,要是爸妈还在就好了,想到这里,陈晖黯然的垂下了头。不知道这三年来自己是怎么过的。
爸妈的房间被锁了起来,从生锈的锁孔来看,应该有很久没有打开了吧!就连自己的卧室也是陌生的,衣柜里明显大一号的男装不知道是谁的,如果可以好到同住一间房的话,那为什么自己受伤住院这么久都没有人来看过自己呢?还有浴室里的两套洗漱用品,一切都说明了自己曾经和另外一个人生活在一起,到底是谁呢?
倒是客厅里没有什么变化,让陈晖多了那么一点亲切感,坐在轮椅上的陈晖四周打量着,偏过去的视线不巧对上了小偏柜上的一个相框,那相框是被打翻了放在柜面上,陈晖有点好奇,那里以前没有这么一个相框啊!而且还被打倒了放着,真的很奇怪呢!
手转着轮椅轮子,费力地把自己推到了柜子旁边,陈晖拿起了那个相框。
小宇听到“砰”的一声,下意识的转过头来,却看到陈晖浑身发抖,身前跌落了一个相框,玻璃碎了一地。小宇赶过去,把陈晖推离那堆玻璃,拾起了那个相框,嘴里说着,“怎么了?没有割到手吧!”一瞥之下,看到那相框里,陈晖开心的笑着,倚在另一个男人身上,由于是夜景,分辨不清是在哪里照的。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两人非常亲密。
小宇转过头去,看到坐在轮椅里的陈晖已经满脸泪水,手紧握着双拳,堵住了自己的嘴巴,正在无声的啜泣。
“陈晖,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小宇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想要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而起。
“我记起来了,我什么都记起来了。”陈晖喃喃的说。看到那个男人,就像脑子里开启了一个什么机关一样,所有的事一幕幕在眼前回放。他笑着对自己说,我喜欢你的样子,他开车带自己回家的样子,他对自己说,“我们分手吧!”的样子。原来,我都记得,从来都不曾忘记过。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陈晖幽幽的对小宇说,小宇乖乖的在他身边坐下,点了点头。
指着照片中那个男人,陈晖开口:“这个男人,叫安绪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