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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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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士满市中心一座高级公寓里。
雪莉•瓦格里坐在沙发上,这个农场主的女儿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金黄色的头发松松的在脑后结成麻花辫,她瞪着圆圆的深蓝色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的男人。
塞纳斯沉浸在雪茄的轻烟中,半晌,缓缓的开口道:“你回去吧,雪莉,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之间再没有可以称得上‘爱情’的东西,一切都结束了。”“我不明白!以前我们在一起时多麽的愉快,我不相信你已经全都忘了!是因为那个中国女人吗?!你说她不是你的情人啊!”
“但我喜欢她。”“你并没有说你爱她!不是吗?可你对我说过,我记得清清楚楚!”
“雪莉。”他忧郁的看着她:“我们已不再是十几岁的年纪了,应该能够明白‘爱’这个字沉重的分量,我已不是总将这个字挂在嘴边的毛头小子了,你也该清醒的面对现实。”“可我爱你啊!这我明白得清清楚楚!”雪莉含着泪,轻咬着嘴唇不让它掉下来:“是因为我不是那样穿着华丽的都市女性?是因为我不如她聪明能干?你告诉我一个理由!为什麽是她不是我?!”
“我们分开太久了,对彼此的性情和生活都很陌生,雪莉,你该看得出,我变了,我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人了。”“可我仍然爱你!如果你给我机会,我会比她更了解你,更能理解你!我一定能做到的!”
塞纳斯摇了摇头,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时,门铃响了。
“是她?!”雪莉紧张了起来,备战似得直起了身子。“我很遗憾得告诉你,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他苦笑着站起身,摁灭了雪茄向门口走去。
门开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只沉重的拳头!在雪莉的惊叫声中,塞纳斯狼狈的躲了过去,抓住袭击者的身子,两个人撕扯着撞进门来!
“是你!?”
“别装傻了!你这混蛋!你把她弄到哪去了?!我告诉你,我这次以定不会轻饶了你!再把你抓回去之前,我会打得你连你妈妈都认不出来!”“等等!你在说什麽?!我真的不明白!向上帝发誓!”
肖恩的拳头停在离塞纳斯那张俊脸仅半寸的地方:“你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麽了?!就算是警察也不能随便就闯进来打人吧!”
“何不见了!!她下班后我就在不停的找她!住所没人,手机关机!她所有的亲友那里都找不到人!后来保安说你在她下班后纠缠过她!到底是不是你?!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我也想知道!”塞纳斯心烦气躁的甩开他:“我们见过面就分手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许是去了酒吧,你没必要这麽大惊小怪吧。”“我告诉你!”肖恩涨红了脸,咆哮道:“我认识她五年了!这五年里她没有一分钟关闭手机,随身带了三四块电池,就是为了办公室能随时召唤她,不耽误一点验尸的最佳时机!而现在,她的手机关机已经超过四个小时了!如果你的脑子还算是人脑的话,就能明白有什麽不妥了!”
塞纳斯紧张了起来:“完全找不到她?”
“如果还有一点希望,我会来找你吗?!”
他猛地推开肖恩,疾步走进客厅,雪莉看着他狂乱的抓起外套和车匙,不顾一切地拉住他:“塞纳斯,不要去!求你了!不要去!”
“她不能有事,雪莉。”他温柔而坚定地挥开她的手,在肖恩之前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渐渐恢复了知觉,缓缓睁开眼睛。后脑传来的疼痛令我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我扶着头艰难的坐起身。那混蛋下手真狠,发迹粘稠的质感明显是还未凝固的血液,由此判断,我被劫持到现在应该还不超过三个小时。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我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间地下室里,地面满是灰尘,四周堆积着破烂的杂物,我不能看得更清楚了。他们拿走了我的手袋——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里面有我的手机和证件。
这到底是为什麽?绑架勒索?!还是别有所图?!
“你醒了?”角落里传来了一个声音,我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去,发现那里蜷缩着一个身影。她慢慢的爬过来,右手好像抱着个很大的包袱,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脸,不过应该是个年轻的女子,很消瘦,这着实令我放心不少。“有烟吗?你身上带着烟吗?”
她的声音显得很虚弱,我摇了摇头:“他们拿走了我的手袋...你是谁?也是被抓来的?”
“妈的...”她低声骂了句,靠在我身边的一只木箱上:“罗拉,罗拉•基德曼,你看上去像个有钱人,他们也做绑架的生意吗?”“他们是谁?你为什麽被关在这?”“我不知道,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就这个下场吧。”
“你看到了什麽?”我知道自己问得很唐突,不过这种情况下也顾不得讲究礼貌了。她的头动了动,没有说话。“我叫何清水。我想,我们应该想办法一块逃出去。”“别天真了,大小姐,这不是游乐场,你说走就能走的。”“难道呆在这里等死吗?”
她又不说话了。我们就这样沉默的坐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罗拉怀中的包袱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呻吟。“那是什麽?!”“别多管闲事,你还是为自己操心一下吧。”
我没有管她,双手伸进她怀里的包袱,她没有反抗,任我从里面抱出一个大约不到一岁的婴儿!
虽然在黑暗中,但我仍能感觉到这个孩子的情况非常不好,他的呼吸异常急促,浑身滚烫,大小便失禁,还伴随着间歇的痉挛:“罗拉?!是你的孩子?他怎麽了?!”“不知道,总是这样,这次好像严重了些...别管他,很快就好了。”
“你怎麽...?!”我已经找不出语言来形容她了:“他有很严重的呼吸系统障碍!已经开始痉挛了!再这样下去,就算能捡回一条命,也会因为脑部受损终身残疾的啊!”“你是医生?”她的语气里有很大的怀疑。“我是法医。”“法医懂什麽!”罗拉从我手里抢过孩子:“你不就会摆弄死人吗?!我孩子得了什麽病你怎麽会知道?!”
“在成为法医之前,我是在医学院就读的,这样的症状并不算是疑难杂症。”我耐心地对她解释:“他必须马上到医院接受治疗,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去医院?”她冷笑了下:“我怎麽忘了,我们可以打电话叫救护车啊,法医小姐,你可不是一般的聪明。”
我没有说话,站起身来,一种眩晕恶心的感觉几乎又让我倒了下去,轻微的脑震荡,我自己诊断到。这间地下室只有一扇木门作为出入口,在那门后一定有人在监视着。除此之外,似乎再没有其它地方可以逃出去了。“你被关了多长时间?罗拉?”“不知道。这里看不到日落。你有逃出去的办法了?”她的声音充满了嘲弄。“你见过那些人吗?他们有没有来送过吃的?”“没有。”她停顿了一下:“奶水很久以前就没有了...”
我心中萌发的愤怒早就已经超过了恐惧,就像面对那些被凌虐和摧残的尸体时所怀有的仇恨,我忘了自己如今同样扮演着弱者的角色,此时这样的仇恨足以为我招来灭顶之灾。
我脱下外套,不由分说裹在了罗拉怀里的孩子身上,她抬头看着我:“你要做什麽?”“我说过,我不要坐以待毙。要想逃出去,就必须做些事情了。”“我劝你还是不要犯傻了,他们根本就没想要我们活着,现在再作无谓的反抗只能将我们的生命提前结束。”“反正都要死了,还怕什麽呢?!”
我挽起衬衫的袖口,摸索着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一块坚硬的木板,我把它拖了出来,直拖到那扇木门前,我感到罗拉的视线一直紧盯着我。我抱起木板,架在肩上,就像古时候士兵攻城似的将它高高举起来,再用尽全身的力量狠狠的砸了下去!
门与木板之间发出了吓人的轰鸣声!每砸一下,紧闭的门缝外就会投进些许的亮光,这亮光就像是我的希望和生命,鼓励我继续下去!
“住手!你会害死我们的!你不知道他们的厉害!他们会杀死我们!”“像你那样枯坐下去,一样是死!我要出去!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不可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我一下下的砸着,就当那亮光越来越明显,我的希望近在眼前时,我听到了比砸门声更加巨大的响声,那声音很熟悉,这时候我的脑子停止了工作,心中一片空白,有一种巨大的冲力扑了过来,一下击在我手中的木板上,它应声断为两截!一下击在我的腰上,没有疼痛,只是滚烫的感觉贯穿了我,它将我高高地举了起来!
当我飞向半空中时,我听到了自己的心在呐喊:塞纳斯!!
“她的车就在这里被发现的!”肖恩指着地图上的一点:“这里是东区,但我们不排除如果是歹徒为了混淆我们的视线,故意将车遗弃在这里。”“那就是说三个小时过去了,你们只找到一辆车?!”塞纳斯焦急的盯着地图:“能不能将搜索范围再扩大一些?现在这些人手明显不足啊!”“你以为我不着急吗?!但失踪没超过二十四小时是不能正式立案的!现在这些人手都是我私自调遣的!”
这时,塞纳斯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的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你好...”“塞纳斯•李先生?很高兴能和你通话,我是施蒂芬•艾森华斯,你没有忘记吧?”“当然,先生,不过你要关心你孙子汤姆先生的案子——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会不会显得太晚了呢?”“嗬嗬,的确是,不过律师先生,你不是也还没睡呢吗?”
塞纳斯心里“咯噔”一下,他将电话换到另一个手上:“请问你是什麽意思?施蒂芬先生?”
“也许你已经知道了,我派人在监视你,不过这很正常,相信在你的律师生涯里也遇到过不少这样的事情。不过现在我们有了个很不好的情报,希望能说给你听听。”“请讲。”“听说负责此案的法医何清水女士与你有一些比较亲密的关系,而她手上此时好像掌握了很多很不利于我们的证据,不知道律师先生可曾知道这件事呢?”
“是的。何医生是我...比较要好的朋友,但我不能因此而过问她的工作,就算如此,难道你是对我的工作能力有所质疑吗?”“不敢不敢。李先生,我没有别的要求,如果你能使她在法庭上改变主意,我想这对我们大家都会有好处的。”“是你绑架了她?!”“你在说什麽啊?!我怎麽会做那种事情?!不过如果你想明白了,不妨给我一个电话,我倒是可以安排一个会面...就这样吧,晚安,塞纳斯先生。”
电话被挂断了,塞纳斯脸色铁青,他这辈子从未有过如此手足无措的时候。这只老狐狸,他总有一天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快走!”肖恩冲了过来,脸上带着令人心惊的神色:“刚才有人报警!克舒卡区听到了枪声!还有女人的惨叫声...上帝保佑!”
清水?!
塞纳斯的双手不可克制的颤抖了起来,他紧紧地握住方向盘,心脏疯狂的跳动着。清水!你要坚持!你不能有事!如果你要以这种方式离我而去!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清水!...
我没有昏过去,随之而来的疼痛留住了我,当然还有罗拉高分贝的惊叫声。门打开了,借着刺眼的光亮我看清了她,披头散发,两颊深深的陷了下去,眼睛下有深黑色的痕迹。她万分惊恐的看着我,就像我才是在门外开枪的人。
子弹击穿了我的腰部,从出血的情况来看,应该没有击中肝脏。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进来,满脸横肉,手臂上刺有文身,光秃秃的头上闪着凶狠的亮光,他提着一支来福枪,大步走过来一把抓起我的头发,将我从地面上拽起:“臭婊子!你不想活了吗?!你想干什麽?!从这里逃出去?!”
他满口的酒味,我敢断定,这不是将我抓来的那个人。
他一拳打在我脸上,我像一只破布娃娃似的摔了出去,撞在罗拉靠着的木箱上,她惊叫着躲开来,朽坏的木箱在撞击下四分五裂,里面装着的玻璃器皿在我身下纷纷破碎!
“怎麽样?这样就舒服了吗?”光头狞笑着走过来,玻璃碴在他脚下发出绝望的声响。我侧过头,两只眼睛看着蜷缩在一边的罗拉,我不想死,真的不想就这样死去,我试图向她求救,她却哭泣着将眼睛闭了起来。
光头步步逼近,他又一次将我拽了起来,黑漆漆的枪口就指在我的额头上。
那一瞬间我想到了很多,我的父母,儿时快乐的回忆...还有那张笑脸,温和的,满是柔情的看着我,还有他临别时难过的神情...我好后悔,为什麽那时不紧紧地抱住他,告诉他不论如何,我都爱他,我都愿意接受他,就算有再大的困难,我愿意和他一起去面对...可是现在,什麽都晚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他会不会来参加我的葬礼呢?还是把我当作一个绝情的女子就此忘掉?然后回到雪莉的怀抱,和她结婚生子,一齐生活下去。就像我从来没有存在过...
“去他的,怎麽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你说什麽?!”光头皱起眉来靠近我的脸:“临终祷告?”
这个间隙对我来说已经太长了,我用尽全身的力量猛地抬起左手,手中暗藏的那一小块玻璃准确的划过他的右臂内侧,对我来说十分熟悉的切割皮肉的感觉,如今变态的充满了快感!他惨叫了一声放开我,丢下手中的枪用左手捂住伤口:“臭婊子!见鬼!你他妈的是不是嫌死得太舒服了!你以为这麽个小伤口就能把你从我手里救出去?!...”
他突然停止了咆哮,脸色骤然苍白,就像有千斤重雾突然落在了他的肩上,压得他直不起身子:“怎麽会......”
“第十级动物动脉。”我躺在地上,已没有太多的力气了,就连高声说话都觉得力不从心:“这个伤口每分钟会从你的体内抽取三十公升的血液,而人类体内的血液...总共只有五公升...”
光头无声得倒了下去,从他死不瞑目的眼睛里我看得到难以置信和无法接受的情绪,面对尸体,我第一次有了想发笑的感觉。
罗拉慢慢的爬到我身边,同样一脸的不敢相信:“你...你还好吧?”“有些失血过多,其他的应该没什麽。扶我出去好吗?这些人不只这一个,我们要乘他们返回之前逃出去。”
这里竟然是克舒卡区。
当我们从破旧的楼洞跌跌撞撞的跑出来时,我看着周围笼罩在夜色中的楼群,心里满是疑惑。为什麽又是这里?!
罗拉带我钻进了一个废弃的通风管道。“我们在这里等到天亮再想办法吧。这里每个出口都有人把守,我们是逃不出去的。”她用破烂的报纸将入口堵了起来,这样既可以挡风,也可以躲避追踪者的视线。我看着她怀里的婴儿,他现在显得平静多了,但我担心,再一次的发作会夺去他幼小的生命。
“你住在这一区吗?罗拉?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是的,我和我的几个兄弟都住在这。出事后,他们都跑掉了,就剩我,带着孩子,是没办法跑多远的。”“出事?到底是什麽?你曾说你看到了什麽...”她看着怀里的孩子,面无表情:“有一天,我们看见有一辆高级轿车开进来。要知道在这里是很少见到这种车的。我的兄弟们跟了上去,我们本来是想乘车主人不注意时,偷一些值钱的东西...后来车子停在南边的一栋楼下面,我负责上楼去把风,一见到有人下来,就向他们预警。...我没有想到,我上去没多久,一间房里开始往外冒烟,我就想是失火了吧,于是就跑了过去...那姑娘躺在床上,浑身都着火了...”
“凯瑟琳•马科罗讷...”
“你怎麽知道?”她讶异的看着我。“我专门负责她的案子。”我收紧了勒在腰上的带子,阻止血液继续向外流,好冷啊,我的手指好像都已经僵掉了:“罗拉,我们被人劫持看来是为了一件事情。”
她没有多问,低着头沉默了很长时间。我尽力阻止自己睡过去:“孩子叫什麽名字?他爸爸呢?”
“吉姆。没有姓,因为就连我也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我们又沉默了很久,她突然问道:“你结婚了吗?”“没有,还是单身。”“有情人吗?你被枪击中时,我听到你低声叫了一个名字,还以为是你丈夫呢。”“是吗?”我的脸颊有些发热:“是...一个朋友。”“他会来救你吗?我是说,当他发现你失踪了,会不会来找你呢?”
我愣了下:“怎麽会呢...我们分手时大吵了一架,我想...应该不会吧...他现在应该正躺在床上美美的睡大觉呢。”
罗拉在衣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包烟来:“我在刚才那人身上找到的,也许可以让你的疼痛缓解些...刚才,真的多亏你了。谢谢你,何。”“不用,我也是在救自己,不过作为一个母亲,你还是缺乏保护孩子的勇气啊。”我接过她递来的一根烟,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已颤抖的无法夹住它了。罗拉发现了:“你怎麽了?感觉很不好?!”
“不......”
由远及近响起的警笛声打断了我的话,罗拉慌忙揭开一角报纸,我从她的肩上看过去,就在离我们不远的一片空地上,停下了四五辆警车,闪烁的灯光照亮了夜幕,警员们从车上下来,很快的分散开了。
“我们有救了!”罗拉的声音颤抖了起来,她一手扶着我,一手抱起孩子,就当我们即将钻出通风管道时,她突然停了下来。“怎麽了?”“你看那个男人!”
一辆黑色的轿车开到了空地上,车上下来了几个穿西装的男人,其中有一个头顶微秃,带着金边的眼镜。“丹尼尔•霍夫曼?!”“你认识他?”罗拉转过头来惊讶的看着我,我突然想起了那个车后座上的男人,那有几分熟悉的声音...“是他!?”“就是他把我抓来的!”罗拉气愤地说道。
我明白了,全明白了,所有的线索都连接在了一起,让我看到了事情的真相!
丹尼尔在人群中寻找着,最后他看到了他要找的人,而当那个人同样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几乎要立时晕了过去!
塞纳斯•李?!!
他怎麽会在这里?!是来找我的吗?难道他不生我的气?难道他认为我们之间还有可能?!
我挣扎着爬了起来,罗拉吃了一惊:“你的伤...”“看到那个和丹尼尔说话的男人吗?快!快跑!跑到他那里去!不要理会任何人,他能够保护你!”“可是,...”“快去!”
她看了看我,一咬牙,冲出了管道,我看着她向空地跑去,看见了丹尼尔脸上惊恐的表情,看到了她大声向塞纳斯说着什麽,看见塞纳斯发疯似的向这边冲了过来!...
当他看见我的时候,我想自己一定看上去很凄惨,不然他不会露出那种愤怒到极点的表情。
“清水!清水!”他像那天在阳台上一样抱着我...不,是比那更热烈,更让人沉醉的拥抱,我露出了一丝微笑,却没有更多力气来表达我的感情了:“塞纳斯...我刚才很勇猛...”“你是白痴啊!女人就是要乖乖等着男人来救的!我找了你一个晚上,你却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我感到自己真的要晕了,在他的肩头上,我觉得自己可以永远睡下去:“不要...放过丹尼尔....汤姆是冤枉的...”“我明白!我已经明白了!你别再担心了,我马上送你上医院!清水,清水!坚持住...”
他的声音渐渐远了,但我并不担心,就这样睡一觉吧,真的是个忙碌的晚上呢...
我在医院昏迷了整整三天。
在这三天里,里士满市一件前所未有的丑闻变得街知巷闻,各个媒体竞相跟踪报道的,关于艾森华斯财团总裁,施蒂芬•艾森华斯买凶杀人,为毁灭证据,又企图杀害证人及涉案法医,被警方以多重罪名逮捕的新闻。人们谈论着著名律师塞纳斯•李如何在发现阴谋之后,奋不顾身,勇于揭发的英雄行为。
“我这叫替别人做嫁衣裳。”
我躺在病床上,头上和腰上缠着白色的绷带,塞纳斯坐在我身边,微笑着将我手中的报纸轻轻拿开:“也不是我叫他们这样写的,对于你的英雄事迹,我看没有被提及反而是件好事,不然何医生难道要在全美国人心中留下一个打倒了七尺大汉的悍妇形象?”“话是这麽说...不过这个施蒂芬也真是夸张,嫌弃孙媳妇出身卑微,竟然能对她痛下杀手,为了保全自己又不惜将孙子送入监狱,再想方设法的除掉我和罗拉,拯救他的孙子...真是充满矛盾的一生啊!”“汤姆将情人安排在那麽隐秘的地方,可能也是想到了爷爷的性格,是决不会放过她的,但最后悲剧还是发生了,他又想和她同归于尽...施蒂芬老头的计划倒也算是周密,可惜他用错了人,丹尼尔•霍夫曼根本就是个草包,屡屡出错。”“但凡有一点脑子的人,也不会去为老板干这些杀人越货的事情。汤姆被起诉侮辱尸体的罪名,希望他能在牢里好好反省自己懦弱的性格吧。倒是他和凯瑟琳•马科罗讷究竟是怎麽认识的呢?”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每段恋情都总是有个美丽的开始,”他的大手慢慢的扶过我的发际:“我相信凯瑟琳生前还是很快乐的,汤姆给了她梦想和对未来的希望,就算她的人生是这麽短暂,应该也是没有遗憾的了。”“怎麽会呢?!”我抬头固执的看着他:“一旦失去了生命,就再也看不见爱人的笑脸,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就算还有没有说完的话,也都再也没有办法让他听见了!这也能说是没有遗憾吗?!”
“清水?”他看见我眼里的泪,正在慢慢凝集,终于夺眶而出,一下子慌了手脚:“我道歉!我说的都是胡话!别哭,别哭啊...”“你什麽都不知道...”我靠在他的肩头,仿佛对这种温暖的依赖已经成瘾了,他的手指轻轻的擦去我脸上的泪水,就像对待一个小孩子,温柔的搂着我的肩,缓缓的摇着:“我是傻瓜,如果那天没有放开你,一直纠缠你,或者索性将你丢到车上带去一个没有人能打扰我们的地方,你也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了...清水,原谅我,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不能够保护你,我是最差劲的男人!”
“可我是因为你才那麽勇猛啊。”我抬起头看着他,脸上还挂着泪花:“那个光头要杀我的时候,我想到了你,塞纳斯。我那时好后悔,为什麽一直对你态度那麽差?!就算你有成打的未婚妻,那又怎麽样?我依然有爱你权力,不是吗?”他露出了惊喜莫名的神色,我抬起手轻轻的掩住他的口:“听我说,我想和你在一起,如果你愿意,我会和你一起去面对所有的困难,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在你身边,不论谁来阻止,我都不会再懦弱的想要逃开了。你愿意吗?塞纳斯?让我们站在一起?”
“我愿意!我愿意...”他紧紧地抱住我,让我喘不过气来:“我爱你,清水!就当我感到有可能会失去你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的爱你!谢天谢地!...”
“皆大欢喜?”
我们看向门口,玛丽安微笑着站在那,她将身后的肖恩推向前来,后者脸色铁青,一直不愿意看我们:“我进来时看见这个小伙子站在门口,是你们的朋友吗?”
“肖恩!”我开心地招手让他进来:“听塞纳斯说你也找了我一个晚上,一直还没有向你道谢!等我出院了,请你吃法国菜啊!”
塞纳斯放开我,站起身走到肖恩面前:“我也要表示我的谢意,没有你,清水不会平安的回到我们身边。”“这是我愿意为她做的。”肖恩生硬的说道,他看了看我:“何,见到你没事就好了。你妈妈刚才给我打了电话,说她已经赶回来了,就在来这里的路上,想必很快就要到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祝你们愉快。”“肖恩!”
他转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玛丽安无奈的耸耸肩:“这就是青春啊,要在无数的战斗中度过...何,亲爱的,你感觉好吗?”她走到床边拉着我的手坐下了。“很好,谢谢你来看我!”“我这个傻儿子从平安夜那天你不辞而别开始,就像是掉了魂一样,他还对我说你只是个普通朋友,骗鬼呢啊!”“妈妈!”塞纳斯扶着他母亲的肩,充满了笑意的眼睛深情的注视着我。
玛丽安帮我整了整枕头,慈爱的握着我的手:“至于雪莉的事情,你确实不用担心太多,她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我会劝劝她,相信她很快就愿意回到父母身边去了。”“我想过了,如果为了塞纳斯,我必须接受这一份怨恨的话,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了!我发誓!”他俯身紧盯着我,我熟悉这个眼神,就像害怕我凭空消失似的,我笑了:“是的,我相信,现在整个美国都要知道你这位大英雄的事迹了!谁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呢?”“清水!”
玛丽安开怀大笑了起来,但就当她的眼睛无意中看向门口时,那笑声嘎然而止。
“妈妈?!”
我的母亲就站在那里,她是位身材娇小的中国女性,年过五旬的她仍然保留着年轻时候的美丽风韵。而此刻,她白皙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嘴唇后细白的牙齿紧咬着,就像恨不能扑过来将谁咬上一口!
我从没有见过妈妈这个模样,心里有些发慌?:“妈妈?你怎麽了?...”
“娟丽?!”玛丽安突然喊出了妈妈的名字!
我大惊失色,和塞纳斯对视一眼,他显然也什麽都不知道,一脸茫然地对我摊了摊手
“玛丽安•雷诺。”我妈妈——陈娟丽——咬着牙露出了一丝冷笑:“你还活着?想不到四十年过去了,还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没想到。”“娟丽...”玛丽安的声音非常柔弱,她仿佛遭受了很大的打击,将手从我的手掌里抽了出来:“原来何是你的女儿...前些年我们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可一直没有音讯,原来你结婚了...”“是的。还结了两次,先是中国人,后来又是美国人。你过得很幸福吧!真是可喜可贺呢!”
“他...在十九年前去世了。”
我妈妈先是愣了一下,续而发出了一阵凄凉的笑声:“是吗?这难道不是你的报应吗?!如果...!如果...!!”她突然说不下去了,目光放在了塞纳斯身上:“他的儿子?”“是的,赛纳斯•李。娟丽,我们的事情和孩子们无关,他们什麽都不知道!”“怎麽会无关呢?!如果不是当年你厚颜无耻的闯到我们的婚宴上!现在为他生儿育女的就是我!是我!陈娟丽!”
我震惊了!一边的赛纳斯也是,他瞪圆了眼睛看着我,那眼神里分明是恐惧!我知道他在怕什麽,我同样也在害怕着。
玛丽安缓缓地站起身,默默地向门口走去,塞纳斯抢前几步:“妈妈!...”“我们走。”“妈妈!”“走。”她从我妈妈身边走了过去,塞纳斯焦急的看了我一眼,连忙追了上去。
病房里保持了几分钟的静默,妈妈来到我床边坐了下来:“伤的重不重?医生怎麽说?...”
“妈妈!”我抓住她的手臂:“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为什麽你从来没有向我说起过?!”“有什麽好说的,过去的事...”“可是塞纳斯和我...!”“别跟我提那个小子!”她突然发怒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如果你还是我的女儿,就不要再和他纠缠不清了!”“为什麽!就因为他的母亲在四十年前抢了你的未婚夫?!可这和我有什麽关系?!我们是真心相爱的!难道你要让悲剧在发生到我身上吗?!”
“住口!”她猛地挥起手,一个耳光重重的打在我脸上!
我捂着脸颊,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一向温柔似水的母亲:“妈妈...”“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她哭了,颤抖地站起身:“清水,为了我,妈妈求你了!”“妈妈...”“我去和你的主治医生谈谈...”她捂着脸,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呆呆的坐在床上。这就是人生吗?半小时前,我还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半小时后,我就像做了一场美梦似的。梦醒了,又是我孑然一身...
“简直就像是小说上的情节...”
我们在咖啡馆里坐了很久,塞纳斯终于说出了一句话,我明白他内心的震惊,因为我也是到现在都还不太能接受这个现实。因为凯瑟琳•马科罗讷案情的剧变,开庭推迟了整整四个月,这让我在出院后还能有些空闲与他见面。
“我妈妈现在就像是联邦调查局的人,我的手机,口袋,公文包全部都要检查,还逼着我搬回家里去住...”我烦恼的揉了揉眉头:“看来她是决定对你进行彻底封杀了。”“你还好吧?”他关切的看着我,因为之前的创伤仍然令我的面色很是苍白,我摇了摇头:“要是实在撑不下去了,放弃你不就行了嘛。”
“开玩笑吧!你忘了!?是你自己答应我不管有什麽阻碍,都不会再逃避了!难道又反悔了?!我可以告你欺诈的!!”他紧张得抓住我的手,我忍不住笑了出来:“逗你玩的,你以为我真的这麽不堪一击吗?我记得我们的大律师以前可不是这麽没自信的人啊!”
塞纳斯松了口气,一手潇洒地放在椅背上:“我就说嘛,你长得丑丑的,除了我应该也不会有人要了。你要是不把我紧紧抓住了,恐怕要想再找个恋人就难了。”“臭美,你自己也好看不到哪去啊,眼睛小小的,鼻子太大了,嘴巴长得像女孩子一样,你看这线条...”“报纸上说我是本世纪十大有魅力之成功男士之一,你没看新闻?”“嗬嗬,你真会讲笑话!”
他靠近我,横过桌子将我冰冷的双手合在掌中温暖着,我微笑着看着他,那双令我沉迷的黑眼睛。不像玛丽安,和他的父亲一样吗?那就不难解释,为什麽妈妈的怨恨在四十年后的今天,依然那麽强烈。
“清水。”“嗯?”“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以前你总是板着脸看我,好像我做什麽你都不满意。现在微笑着看我,就像是圣母玛丽亚的笑脸。”“奇怪的比喻,”我又笑了:“你妈妈怎麽说呢?也是不让你再和我交往?”“她什麽都没说,一回去就把自己锁在房子里,整天翻看父亲的照片。我想她现在心里应该很乱吧。”“真是想不出什麽好办法来帮帮她们,而且我自己所处的立场似乎也没有那麽有说服力。雪莉最近怎样了?”“还是不肯回去。妈妈最近这麽多事,估计也没有时间理睬她了。要我说,只要我们之间的感情不变,不用理会那麽多其他事情,时间会带走一切,也会治愈一切。”
我摇了摇头:“已经四十年了,人生里能有多少个四十年呢?...”
塞纳斯用一只手捧起我的脸,脸上带着微笑:“既然我们连明天即将发生的事情都无法预测,何必担心太过久远的呢?你放心,我总会想出办法来弥合一切的,你就这样开开心心的过日子,每天让我看见你的笑脸就足够了!”“那样什麽都不操心,不就和猪一样了吗?!”我故作惊讶,心里却暖洋洋的,从小到大一直为自己打点一切的日子,因为这个男人将有所改变,我信任他,他能带给我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而在他身边,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可以像个孩子一样无所忌惮,将全部的自己交付给他。
这时,咖啡馆的玻璃窗外,有个男人向他招了招手,我认识那个人,是他事务所里的同事。“见鬼,我忘了下午还有一个合同案,亲爱的,”塞纳斯站起身,在我的额头上重重的亲了一下:“我们晚饭时再见,我一下班,马上给你电话!”“好的,你去忙吧。”
我目送他匆匆地离开咖啡馆,低头在公文包里拿出几份未完成的卷宗,想在傍晚之前处理完,明天凯瑟琳•马科罗讷案就正式开庭了。当我抬起头时,发现对面的位子上已经有人坐下了。
我们有过一面之缘,我认出了她——雪莉•瓦格里。
“听说你受伤了,现在还好吗?”看得出来,她在极力保有礼貌的态度。我放下卷宗,向她点了点头:“谢谢关心,我已经好多了。塞纳斯刚走,你没有碰到他吗?”“我今天是来找你的,何医生。”“我?”“是的,我想请求你,将赛尼斯还给我。”
这下我真的有些惊讶了,实在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虽然这样的话题并不在意料之外:“你这就难住我了,他不是一件物品,不是说能还就可以的。”“我不是来跟你打嘴仗的,”雪莉看着我的眼神让我想起了妈妈:“你是事业有成的女人,有房有车,你比任何人都要独立;而我只是个农场主的女儿,没有你有学问,没有什麽远大的抱负,我只想要我心爱的男人在我身边,我可以为他洗衣做饭,照顾他的一切!把他还给我吧,如果没有你,我们还会和以前一样,可以愉快的生活在一起!”
“你说得没错,是的,你们在一起的重要前提是如果没有我的话。”我严肃地看着她:“你认为这样的感情很可靠吗?!就算是没有我,还会出现张清水,马清水...你认为你真的能够拥有他吗?”“这不是需要你担心的事!只要你答应不再见他,我就有办法让他回到我的身边!我听说了你妈妈和玛丽安的事,难道这样的历史摆在眼前,你还有立场与我争夺塞纳斯吗?!”
“瓦格里小姐,”我有些生气了:“我妈妈的事情和我们之间的事情是两回事,如果你觉得塞纳斯对你还有感情,尽可以和我来争夺他。每个人都有争取幸福的权利,你们还没有正式成为夫妻,我想我的行为还谈不上不道德吧?”
“他只是一时的迷惑!是你迷惑了他!让他以为和你在一起是幸福的,可是他错了!你也错了!你们是没有可能会在一起的,只有我才可以给他安定幸福的生活!”
我别过头去看着窗外,明显不想再将话题继续下去。雪莉全身有些颤抖,她紧盯着我,半晌,用桌上点餐用的笔在餐巾纸上匆匆地写下了什麽,扔在我面前:“我明天就要回加尼福尼亚去了。我不会放弃他,也希望你好好考虑我的话,这是我的电话,等你改变了主意,请和我联系。”
她扭头走掉了。我说不上心里是一种什麽样的感情。是怜悯吧,我同情她为了爱情而舍弃自尊的做法。女子多情,却没必要为了一个已经不再爱她的男人花如此心机,该放手时就潇洒的让他走吧,这样才不会让自己受到更多的伤害。就像结束一场辛苦的追逐游戏,洗把脸,明天太阳照样会升起来啊。
我苦笑了下,将这诸多的不愉快抛在脑后,继续埋头于我厚厚的卷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