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中的莲花》中间

8、白色的骆驼

　　这些都是息年在他们退隐江湖很多年后跟若荷说的。
　　而对于若荷来说这些事情息年还是不要再提起的好，因为每次息年说到他们相遇的时候，静荷姐姐的脸上就会有种不可言绘的哀伤，若荷从来都只是希望静荷能幸福的微笑的。可是到了今天她才明白对于静荷姐姐来说自己才是夺走她幸福的人，若荷感到绝顶的悲哀。
　　这种悲哀从她的眼角眉梢漫延出来，湮没了她的整个世界。
　　钱路默然，能伤害若荷至深的也只有静荷了，这个伤……只怕是静荷留下的吧。
　　“大姐，你现在这种状态对孩子是很不好的，我先扶你回屋子吧。”钱路踌躇了半天，试探性的开口。刚才他帮若荷疗伤时也帮她把脉了的，孩子没受到什么大的影响，这孩子看来也是福大命大之人。
　　“孩子？”若荷似乎还没完全会过神来。
　　钱路眨了眨眼，意有所指的看了看若荷那还不是很明显的肚子。若荷顺着他的目光低下了头，双手不自觉地覆在上面，摩擦着被血和泥土弄得有些不堪入目的夏布衣料。
　　喃喃的说道：“这孩子还有存在的价值吗？”
　　看着钱路有些惊讶的望着她，若荷无力的笑笑，“息年已经死了不是吗，那他的孩子……”
　　钱路有些释然的想，大姐原来对高大哥还是有感情的，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高大哥死了她伤心难过到孩子也不想要了，那我现在该怎么劝大姐呢？哎呀，为什么子非不在这里呢，我最不会开解别人了。
　　“息年死的太简单了，我还是好恨啊，如果我把他的孩子也杀了会不会好些呢？”若荷神色迷离，凄凄的说着，双手动情地抚摸着腹部。
　　钱路骇然失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息年……息年是大姐杀的吗？
　　钱路不知所措的望着若荷，若荷却不再做声，四下安静，只有风吹拂树叶沙沙作响，斑斓的阳光打在若荷身上，她在忽明忽暗的光线沉吟着，面目圣洁。
　　打破这怪异时刻的是一匹骆驼，雪白无瑕的骆驼，这骆驼就这么骄傲的出现在这个绿洲之中，大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们。
　　“啊……大姐，你们家的骆驼没拴好，跑出来了。”钱路与骆驼大眼瞪小眼。
　　而若荷正满目诧异的望着这匹骆驼。
　　这骆驼看到自己备受瞩目，非常高兴的打了个鼻响，不断摇摆着自己的脑袋，引得它脖子上挂着的五色琉璃铃铛发出一阵轻吟，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得五光十色，璀璨无比。钱路小心的躲着骆驼嘴巴对着的方向，他还对以前曾在荥都市场上被高兴的骆驼喷了一脸口水的事情记忆犹新。
　　若荷注意到他的举动，“不用担心，它们没有乱喷口水的习惯。”
　　钱路一愣，讪讪笑着不再乱动。又看了眼白骆驼，这骆驼正用充满不屑的眼光看着他，看他望过来，把头高高往上一抬，漂亮的转了个身，那屁股对着钱路。钱路很是窝火，他竟然被一匹骆驼瞧不起……天呐，他会被人笑死的。他偷偷瞥了瞥若荷，发现若荷并没有取笑他的意思，反而有点惶惶不安。
　　“大姐，你们家骆驼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钱路敢拿自己脑袋打赌这骆驼肯定没受伤或饿着之类的。所以他不太明白大姐到底在担心什么。
　　“钱路……”若荷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压抑，“这并不是我们家的骆驼。”
　　钱路听后瞪大双眼，赶忙站了起来，围着那匹骆驼转了两圈，在它柔顺富有光泽的毛发上摸了几把，“不会啊，它和我之前看见过的那匹长得一模一样啊，摸起来也差不多，就是它没错啊。”
　　那匹白骆驼不满的嘶叫了两声，甩了甩尾巴，走向幽绿的潭边，明明白白的表现出它一点都不高兴被钱路碰。
　　若荷有些犹豫的说着：“我们家一共有三匹这样的雪骆驼。”
　　“那我之前怎么只见过一匹啊？还有一匹呢？”钱路无奈的拍掉身上沾着的杂草，心想自己还真是被这骆驼讨厌了个彻底。
　　“不是这个家，我说的是我当年离开的家。”若荷撑起了身子，似乎想坐起来，她这么一使劲，伤口又裂开了，白布上的血色扩散开来。钱路急忙过去扶她，在他的帮助下，若荷顺利的靠到了那株棕榈树上，若荷喘了口气，面色惨白，大滴大滴的汗往外冒着。看到钱路不满的神情，她很勉强的笑了笑，示意钱路不必担心。
　　“那大姐的意思是你的家人来了吗？”钱路理顺了思路。
　　“看来是这样的呢。”若荷幽幽叹了口气。
　　“你不高兴见到他们？”
　　“是啊，当年为了和姐姐一起跟着息年，和家里闹翻了，我爹爹虽然知道我是为了姐姐，但他怎么也不能接受我要嫁给息年的事情；而我如果不嫁给息年就没办法和姐姐在一起了。所以，最后爹爹把我的名字从族谱上除去了，说是就当从没有过我这个女儿。然后，我就跟着姐姐来到了这里，一住就是十年。”若荷神情温和，似乎说到的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她那微微颤动的肩膀泄露出她真实的感情。钱路自己有着真心要守护的家人，他爱他们胜过一切，所以他能体会若荷和家人决裂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他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的家人要和自己划清界限他该怎么办。他和若荷都是深爱着自己的亲人的，唯一不同的是，若荷找到了比爱家人还要爱得更深的人，钱路则没有，这是幸抑或不幸钱路无从比较。
　　钱路四处环视了一番，除了那匹古怪的白骆驼在一旁悠闲的吃着绿洲里特有的胡纳黄果一切安好，他没有看见应该出现的若荷大姐的家人。
　　“大姐，现在静荷大姐在哪里呢？”虽说觉得自己不该提起静荷大姐让若荷大姐伤心，但是钱路心里一直惦记的事情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放下的。
　　“我也不知道，当时她情绪很混乱，伤了我之后就这么跑了，不要遇到什么危险才好。”若荷徐徐答道，双眉微皱，满目都是担心。
　　钱路暗叫不妙，赶快开解若荷，“静荷大姐不会有事的，她在这生活了这么多年，肯定很熟悉这个沙漠的，不会有危险的，只是估计会很自责吧。伤了你，她也会很难过的。”钱路的声音慢下来，注意力被分散开来，有人来了，而且还很多，都是高手。他悄悄调整好自己的站立姿势，使自己处于一个随时都可发出攻击的位置。连续没有休息的赶路本来就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现如今还得想办法保全深受重伤的大姐，如果来的都是怀有敌意的人，恐怕……钱路眼中隐隐有些焦虑，只怕今日难以善后。
　　受了伤的若荷并没有感觉什么异样，沉浸在钱路的话中，“自责啊，她要自责的话应该自责她怎么没杀了我，如果她知道息年死于我手的话，她只怕是如何也不会原谅我的……”
　　“静荷大姐不知道你杀了高……嗯，息年吗？那她为什么会想杀你？不管怎么说，你看你还没死不就知道嘛，静荷大姐不是真地想杀你的，肯定是有什么误会，等她回来你们好好谈谈就会和解的。”钱路全力戒备着，嘴里不上心的胡乱说着。
　　若荷听后反而安静下来，似乎很认真的在考虑钱路说的话。
　　钱路在一旁提醒若荷：“大姐，来了很多人。”
　　若荷整理了下衣衫，似乎希望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可惜没什么太大的效果，然后若荷很干脆的放弃了这个行为。看到神情严肃的钱路，“我想来的人应该是来找我的，不用担心。”说完看着在水潭边正在喝水的白骆驼神色复杂。
　　“钱路，如果他们问起来，不要告诉他们是静荷姐姐伤得我，你就说你不知道，让我来说。”若荷面带忧伤的望着他，眼里有着请求。
　　钱路笑笑：“我来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碰见，怎么会知道是谁伤了大姐的呢？”然后冲若荷挤挤眼，若荷看了低下头浅浅的笑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