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言》小鳄鱼做鳄梦

13、卷十一：曾是惊鸿照影来

　　卷十一：曾是惊鸿照影来
　　仿佛昨天我还在府上与二师兄胡闹，今天我便穿着大红的嫁衣，坐在床上等我的夫君来揭我的盖头一般。自早上坐上花轿开始，至现在都没有吃过一口食物，果然嫁人这活，做过一次的人，都不大愿意做第二次的！我曾多次想偷偷把盖头揭开，吃几口点心充充饥，但是一想到，这是不吉利，我就压制了那个几乎快要吞掉我的念头。其实我心底，也是盼着白头到老，不离不弃的。
　　早上，二师兄拉着我说：“青言，终于把你嫁出去了。”
　　我一想到以后不能再和二师兄随意胡闹，就湿了眼角，其实我也是不大这么愿意煽情的，但是二师兄又不是别人，我就又肆意的让感情宣泄了一会，没想到差点吓坏二师兄了。
　　“你怎么哭了，新娘子是不能哭的！二师兄错了，二师兄才不舍得将小青言嫁出去呢！”
　　“二师兄，是不是到晚上我都不能吃东西？”
　　“恩”
　　“二师兄，我饿。”
　　“你果然还是嫁了好。”
　　花轿离开府上的时候，我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爹娘都高兴的合不拢嘴，他们肯定觉得我嫁了个好人。我爹娘自小待我便与其他的爹娘不一样，他们总觉得我出生是个意外。
　　二师兄站在热闹的人群中，似乎到现在我才发现，二师兄其实也是温润如玉的，只是他一直欺负我，我忽略了他所有的男子气概。他表情淡淡的，简直就是话本里的翻版公子，只是不知道他的佳人又在何处。
　　我坐在床上胡思乱想着，但是很一致的是，每过半柱香的时间，都会想到，肚子好饿。空城计唱了那么久，也不见司马懿攻过来。
　　我想到了很多，就连九岁时养死的一窝兔子我也想了一遍，但是记忆到某个地方，我总像是会自动绕开那样，不想去碰。
　　《月》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上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长丰，还能这样……死在你的怀里，真好。”丹青的话就像是最厉害的魇，总缠在他的心头，这已经不知道是司马长丰第几次从梦中醒来，越来越疼，越来越疼。

　　“长丰，你究竟是有多讨厌我呢？讨厌至连你自己的府邸都不愿意踏进去。”
　　“长丰，你既然喜欢，便娶回去吧！”
　　“长丰，终于嫁给你了！”
　　“长丰，原来是你。”
　　再不会有人在他的耳边唠唠叨叨，“长丰长，长风短”的唤来唤去，再也不会有人在他兴致正浓时带领一大群的丫鬟家丁闹过来，再也不会有人背着他，哭的不像样子，却不让他看见。再也不会有人叫丹青，再也不会。
　　寅国十年，秋。
　　“郡主，郡主您小心点，哎哟，我的小祖宗！”8岁的司马长丰和同龄的钟十歌第一次正式的拜访名噪一时的邱将军，闻说邱将军14岁领兵上战场，骁勇善战，年纪轻轻便已显露出不凡的军事才能，寅帝极为欣赏，与其结拜为兄弟，一时，身份倍增，邱家也顿时门庭若市。邱丹青乃是邱将军的独女，甚是受宠，皇帝本人也极喜欢邱丹青，原是邱丹青性格很合皇帝的胃口，邱丹青一出生，便封为平安郡主，享公主之尊，实际上，她比一般的公主要尊贵的多。
　　他们还没踏进邱府的院子，便听到下人那明显恐惧的声音，钟十歌走在前面，一踏进院子，钟十歌便突然觉得有东西从身后的树上掉下来，一团白色，他伸手抱住，就像是抱住一团白色的毛。
　　“群主！”下人的声音，划破长空！
　　“哥哥，你长得真俊，哥哥，你今天救了青青，青青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丹青甜甜的看着十歌，十歌顿时石化，这就是天上掉下的娘子，软软的，不算坏。
　　现在只是深秋，尚不入冬，丹青却已穿上了雪貂袍，想来是怕冻着了。
　　“妹妹，你长得真甜，妹妹，我今天救了青青，青青以后就是我的人了。”那个时候十歌已懂事，但还不至于看透，他不知道，他抱的人是何等的尊贵，这样的玩笑话，是说不得的。
　　司马长丰站在他们的身后看着他们，笑的很开心，他说：你就像抱着一只肥肥的兔子，准备过冬的狼。
　　丹青一溜从十歌怀里划了下来，歪着脑袋看着他们。“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年纪轻轻，却已经晓得取笑。

　　司马长丰是太子傅的儿子，钟十歌是钟王爷的儿子，他们是伴读的时候，认识的，一见如故。
　　“武数十歌剑，文当长丰歌。”这句话大概就是寅国人对他们俩的称赞。

　　后来再见到邱丹青的时候，纵使是名声再大的长丰和十歌，也被邱丹青认错。她一把抱住长丰，“哥哥，哥哥，你什么时候娶我？”长丰满脸的惊愕，十歌本来已经准备好了的笑还没到达心底，就碎开了。
　　十歌准备开口的时候，长丰看着他，长丰的爹，最近因为小事，被人弹劾，他今天可能是太子傅，明天就有可能是阶下囚。十歌忍住了要说下的话，定定的看着丹青，丹青却已经忘了他。
　　“哥哥，你还没告诉你的名字呢？”十五岁的丹青，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司马长丰。”
　　“那位哥哥呢？”丹青指着十歌，十歌撇开脸，尽量不看他们，他不知道，他这样做对不对，但是，已经这样做了。
　　“钟十歌。”十歌淡淡的声音，他已经压抑住了再见她的欢喜与认错的悲哀，一时间的大喜大悲他都忍住了。

　　“司马夫人，司马夫人，司马公子不在这里，您这是要……拆房子啊。”魅香楼的老鸨拦住丹青，丹青带着下人来找司马长丰。怎么都变了呢？长丰喜欢的不是她，喜欢的是她身后的邱府，她的群主之位，长丰喜欢的是会唱曲，会逗他开心的青楼女子。
　　丹青闯进去的时候，长丰卧在花魁的怀里，吃着花魁玉手递过来的点心。
　　丹青看着忽然就愣着了，这算什么呢？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四次闯进青楼捉他了，真是没意思。
　　“长丰，你究竟有多讨厌我呢？讨厌至连你自己的府邸都不愿意踏进去。宁愿花街柳巷为家，宁愿……”丹青已经说不下去了，她突然就想哭，她嫁给长丰的时候，爹不同意，皇帝不高兴，十歌带兵打仗，常年驻守。她现在唯一能说话的人就是长丰，但是，长丰不爱她。
　　“长丰，你既然喜欢，便娶回去吧。”
　　丹青气势浩荡的闯进魅香楼，却怏怏的离开。长丰本来以为，她会闹，她会砸，却只是丢下一句话就走开了。长丰有些不能接受丹青的沉默，他甚至享受着每次丹青的闹，连他都不清楚，他究竟是想看美人多一点，还是想看丹青发脾气多一点。长丰心底一直介意着，丹青一见钟情的不是他。他一直介意着，他顶替十歌在丹青心中的地位。

　　翌年冬，长丰陪着美人赏梅，一院的梅堪堪开的盛，比往年的都要繁，映着昨晚下好的雪，此景只应天上有 。
　　美人弱不禁风，拢了拢披风，靠在长丰怀里，这样站了许久，美人的身子实在是太弱，再美的风景都留不住，长丰转过身，却见丹青站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脸色苍白，长丰心里慌慌的。
　　“你们继续吧，我刚好路过。”丹青转身就倒在雪地里，长丰纵是冲过去，也来不及，丹青一口鲜血吐在了雪上，格外的刺眼。
　　“丹青，你怎么了？”长丰把她搂在怀里。
　　“长丰，还能这样……死在你的怀里，真好。”丹青说完话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丹青，你别闹了，快起来。”长丰轻轻拍着丹青的脸，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丹青在闹。
　　“丹青，你醒来我就回去，你快醒来。”无论长丰怎么唤，丹青闭着的眼睛始终没有再睁开。
　　“丹青，我怕你有天发现了抱住你的不是我，我怕你喜欢的是十歌，我怕你……丹青，你醒过来。”
　　长丰就这样抱着丹青在雪地坐了一整天。美人为他们撑着伞，挡住天上下的雪。

　　平安郡主死的消息传到十歌驻守的地方时，十歌一如往常，没想到，呼韩烈突然发兵，十歌大败，死在了战场。死的时候，说了一句“青青，我来陪你了。”离得他近的士兵还是听到了。

　　“十歌，我早就知道，当年抱住我的是你，只是我现在喜欢的，真是长丰。当年的玩笑话，你莫要当真。”
　　“青青，我知道了，我也是玩笑话，青青喜欢就好。”十歌怕她觉得内疚，只能说出违心的话，只是不能看着她和长丰幸福。
　　“十歌，你知道吗？我借着当年的玩笑话，赖着长丰，他会不会不喜欢我？”
　　“不会的，长丰一定会喜欢青青的。”
　　“可我爹说，一开始就没有喜欢你的人，以后也不会喜欢的。”
　　“青青，你信我吗？”
　　“恩。”
　　“那就放心吧。”
　　“十歌，我常常想，要是我不是一个人，而是蜉蝣，朝生暮死，就不会有感情，就不会担心这么多。”
　　十歌没有回答他，因为十歌发现，他竟然同意了青青的想法。

　　长丰双腿毁在了那天，寒气侵体，御医想尽办法保住了他的命。
　　“丹青怎么会死，无缘无故怎么会吐血。”长丰拉住御医。
　　“郡主长久郁结在心，药石无灵。受了极大的刺激，郁气攻心。”御医说完整理药箱，走到门口时，回过头说了一句，“群主的病，是公子。”

　　司马长丰，法号尘空，壬国二十三年圆寂。

　　此卷完
　　新房的门忽然被推开，新郎走进来，我紧张的双手紧紧握着嫁衣，突然盖头被揭开，我微眯着眼睛，来适应着这突然的光亮。待我看清新郎时，呆呆的问了句：“怎么是你？”
　　聂世卿那厮笑的祸国殃民，“怎么不能是我？”

　　《青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