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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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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娃娃啊,正在打电话啊,喂喂喂,你在干什么?喂喂喂,我在学唱歌。”
2006年的六一,我20岁了。
旧日的儿歌,还在耳边回响,而这20年的时光,我终究没有等到那个可以打电话的人。
高一高二有深夜起来看片的习惯,因好片子,特别是国际上有名的经典回放都是在周末的深夜里。依稀记得一部戏中,那个年轻女子在黑暗中摸索着起来,去客厅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静静地喝着,暗黑的巨大影子投射在身后的墙壁上,头发长而浓密,凌乱有如海藻,厚厚地披在背上,白色的晨衣在夜色里看去像个静默的幽灵。夜深沉,帘珑悬挂,手指上的香烟闪烁着一点一点星星黯淡的红,映在她低垂的眼睑上。我独自蜷曲在沙发上,没有开灯,电视光线幽微,四围一片阴暗,手里捧着一杯水,刹那间,恍惚起来,不知道电视内外,哪个才是真实的存在。年代久远,剧情早已是忘的干净。只是记得这一幕无意义的场景,如同烙印,每每在夜里不能安眠,便想到这一幕,于是顿觉镜头里那噬骨噬心的空虚像潮水一样铺天盖地的涌来,直至没顶。
常想那导演一定也是懂得寂寞的人,否则怎会将这情境把握得如此恰到好处。淡淡的光与影交织着照在人物的容颜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安静,内心亦是苍白一片。
寂寞本身,就是一场苍白的,无意识的状态。非关爱恋,不是悲秋。没有那样渲染泼墨似的,浓艳醉人的激情;也没有清歌水酒,闲暇安逸的悠然。它所有的,不过是永无休止的疲惫,仿佛一个独自穿梭在丛林里的旅人,鲜血淋漓,饥渴难奈,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停留的地方,或者是一个可以倚靠的事物。所等待着他的,永远都是触手可及的大片大片的荆棘,没有希望,也没有光亮可以激励。
睡眠一向是不大好的,入睡十分困难,常常直到凌晨方才睡着,然后不到二三个小时又要爬起来上课去。寂静的深夜里,听着周围同学有节奏的呼吸声,眼睛疲惫,头脑却清醒。辗转反侧,劳累无助得想要哭泣,却找不到可以哭泣的方向,这一泓眼泪,终是没有人愿意承接。
阳光明媚的白日里,走在校园,迎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走来走去,或欢笑,或悲哀,却都与自己不相干,陌生的面孔,无视的表情,在这里一年的时间,仍然不过是一个透明的魂,与任何人,都没有任何的交集。
再明媚的微笑没有人关心你的喜乐,再悲伤的哭泣没有人注意你的绝望,倾诉的欲望找不到适合的出口,想大声喊叫没有可供发泄的地方。生活,它压抑了一切人们突破寂寞的方式。
忽然很想给一个人打电话,很想很想,什么人都好,只是想静静地和一个人说话,说出长久以来心里的压抑。于是打开手机的通讯录,一遍一遍地查找,查找着那个可以让自己打电话,可以倾诉心情的人的名字。然而,许久许久,那一长串的名单在眼前一遍一遍的晃过,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人,那个可以让我打电话的人,却原来,从来没有存在过。
新的环境还没有真正融合的时间里,和旧日的生活早已近乎是一笔勾销,联系越来越稀少,连问好都可以不必。往事浮上心头,自己尚还在反复回忆中思念,思念的人早已将一切尽都忘却。以前的日子就像是一场梦般,梦醒了,便可以就此抹过,抹掉所有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那个女子,深夜醒来,只捧着一杯水,独自寂寂地坐在沙发上,手指间夹一支细长的,燃尽一半的香烟,没有任何表情,那一瞬间,她在想什么?抑或是什么都不想?是不愿意去想?抑或是没有什么可以去想?
我想,我会是后者,光色黯淡的深夜里,独自拥被倚在冰冷的墙壁,耳边一阵一阵虫鸣,恍惚间,有想念一个人的欲望,然而,却不知道有什么人,可以让我去想念。
生活如此苍白,找不到点缀色彩的办法,手指握住电话机,久久,久久,顽固地不肯放弃,却又无力地不能拿起,看着淡青的脉搏起伏在皮肤之下,鲜红浓稠的血液静静流动其中,感觉不到心跳的速度,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冰冷的触感已经为手指的温度所融化,却不能温暖自己的心,忽然间,我的眼泪就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