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绛唇》袁敏之

2、赌场

　　福寿巷最出名的大通财是个赌场，而且是城南最大的赌场，白天掩门闭户，一到了夜里，这里便是整个城南最繁华热闹的所在，“北宜醉南通财”，说的就有这里。城北的春风宜醉楼是处堂子，城南的大通财则是个赌坊。偌大的城池，风景宜人处实在不少，可惜早已无人欣赏，贵族富户，带头日日美酒欢歌，纵情声色，因此这城里所最出名的，渐渐反就只剩了堂子与赌坊。虽然是龌龊之地，但是官商勾结，异常嚣张，并无人管。
　　此时这大通财里面，照样是灯火通明，人影攒动，各式各样的赌桌之前围了个水泄不通，相比之下，二楼倒是安静许多，是专为富户准备的雅阁，一进一进的单间儿，小小的桌子，配了精致的饮食酒水，明明是赌博，却弄得像风雅之至。大通财的老板据说是江湖上早年出名的汉子，最后金盆洗手开了间赌坊，倒是财源滚滚而进。不过到底这手洗得彻底不彻底，江湖上潜流无数，那也就没人能说的清了。
　　这日晚间，帐房老吴正在柜台前分放筹码，忽然眼前灯光一暗，面前已多了位年轻公子，高高的身量，穿一身儿葡萄紫镶玄边儿的缎子衣裳，脚下一双挖云快靴，却是好齐整一副模样儿。老吴正吃了一惊间，门前保镖匆匆赶了进来，口内乱嚷着道：“兀那小子，怎么就生生闯了进来！这可是有主儿的地方！”猛可里抬头见了紫衣公子的穿着，是个富家公子打扮，立即陪下笑脸来道：“这位小爷，楼上有押权押宝的台子，您且看看，要哪个耍子？”那紫衣少年转过身来，斜依着柜台，狡黠一笑，道：“我不上楼去顽，我只在下头掷几把骰子。”那保镖便有些小瞧他，也不再招呼，一径儿出门依旧守着职位去了。那紫衣少年却并不恼，笑嘻嘻向老吴道：“夫子，给我兑一百个银押筹，二十个金押筹。”一个押筹是十两，一个金押筹抵得上五十两银子，那少年看来不过弱冠年纪，一出手就是两千两，纵是老吴见过了豪客，眼睛也早直了，忙忙地满面堆下笑来，飞快验看了银票，兑了押筹，仿佛是慢了些儿客人就此跑掉了一般。
　　那紫衣少年取了押筹，放在柜台配给的精致袋子里，一摇三晃地向一张赌桌走去。那里已经围满了人，紫衣少年走近去，便将里头坐着的一个人轻推了一把，递给他一块碎银子，那人一楞，紫衣少年笑指他的凳子，那人本已是不要顽了，被紫衣少年看出来，又与了他一块银子，那人立刻笑呵呵将座位让了出来。
　　紫衣少年挨着桌子坐了，却又不肯老实坐着，高高儿将两条腿叉起，翘在桌子上，庄家见了，便哼了一声。紫衣少年不睬他，从袋内取了块银筹码搁在桌上，却是各人都押了银钱，这楼下是凡夫走卒玩耍之地，哪有许多金钱？或有五分，或有一钱，都是散碎银两，少有人兑换得起赌坊专用的押筹，那本也不为他们使，主要是给楼上的贵客用的，只有那紫衣少年押得最多。庄家瞥了他一眼，将骰子合掌在手内摇晃了一阵，投在一只粗瓷大碗里，却是九点，不一时轮到那紫衣少年，那少年打了个哈欠，随手抛去，却是个最小的别十，众人皆笑，眼看那庄家收了银子去，紫衣少年也不可惜，立时又押了十两银子在上头。他手气甚差，接连赌了几把，都只是输。银子越押越多，却仿佛都倒入了无底洞内，只是不满。旁边众人都是一脸惋惜，那紫衣少年却微微一笑，道：“这劳什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又有甚么可惜了。”庄家此时早已认定这少年是个专送钱来的生手儿，虽然不脱轻视，毕竟是个财神爷，闻言忙笑道：“正是，还是小爷看得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