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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算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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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炎热是难以抵挡的,太阳已经下山了,可余热不散,知了正扯着嘶哑的嗓子烦人的叫着。或许一场雷雨就要来临。
在这个闭塞的小山村里,罗老太正坐在离家门不远的大菩提树下摇着她那把摇了很多年的破蒲扇,怔怔地望着自家房子上缭绕的炊烟,是媳妇在做晚饭了。
想到媳妇罗老太干瘪的嘴角浮出一丝笑容。媳妇是很孝顺的,媳妇也太苦了。儿子在外打工,媳妇在家忙完田里忙家里,一年到头难得闲下来。罗老太想到儿子笑容又消失了。儿子这次出门已经大半年了,竟也没让人带个平安回来。当然,罗老太不会知道大山以外有一种叫做电话的匣子。
前天罗老太要到山上那座大庙里求签,可媳妇说太远,不让去。到现在罗老太还“耿耿于怀”。她就这样怔怔地想着,直到“当、当”的几声锣声打断了老太的思绪——是算命的来了。
罗老太哆嗦的站起来向锣声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而在同样的方向一个戴墨镜、拿竹竿、拎铜锣、留着一小撮山羊胡的算命先生向罗老太走来。奇怪的是那瞎先生轻轻巧巧地绕过了一块他的竹竿并没有碰到的石头。
罗老太跑到算命先生跟前,将他拉到她家的屋檐下,要算命先生给算算儿子什么时候回来。算命先生问她儿子的生辰八字,罗老太想了半天,说:“甲子年,乙丑月,丙寅日,丁卯时。”
算命先生听了,仰面朝天,手中乱掐着决,嘴里念念有词地念叨着“大哉乾元,甲子趋无妄,乙丑归同人,丙寅转大有,丁卯始归妹,嘛呢叭咪哄①。”哼哼唧唧地念了半天,说道:“你儿子今年四十了,属鼠的。在外打工,对不对?”
罗老太忙不迭地回答“是啊,是啊,先生你真神!”
算命先生又说道:“老太太,放心吧。你儿子在外边赚大钱了,很快就要回来了。呃,快了、快了!”
罗老太听了不禁喜上眉梢。抖抖索索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包的很细致的小手绢,那出仅有的5块钱递到算命先生手里。满嘴里说的就是“谢谢”。那钱是前几天她卖了当年陪嫁的一枚“袁世凯”得到的。
罗老太爬起来,又把算命先生扶了起来,转过身去。哼着“对花枪”满意地望家中走去。在她的背后,那算命先生将钱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下,揣到怀里,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哼、哼,这傻老冒”。
一场不期而遇的大雨洗去了前两天的燥热。罗老太的儿子回来了,却是躺在一个小小的匣子中回来的。那匣子上镶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罗老太的儿子微笑着。罗老太儿子所在的煤矿发生了坍塌,他是被活活砸死的。山外的人死了必须火化,所以只捧回这一只小小的匣子。
罗老太听到这些愣住了,喃喃地说:“不是,不是。前两天我给他算了命了,先生说他赚了大钱,马上就回来了。这怎么会、这怎么会?”突然倒下去,死了。
又是一场雨,这次的雨却是涟涟地下了一天。
新的一天,雨停了。那留着山羊胡、戴墨镜的算命先生踩着泥泞又一次来到这个小村子,当、当地敲着他那小锣。这当、当声与给罗老太和他儿子送葬的唢呐声一唱一和,久久在小村子的上空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