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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part32 回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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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31
“ 嘻嘻,这回是真的惹到他了。”
驾着高头大马,跟在开路的秦殇渊后面,丝毫不见生死游走之后的紧张后怕,嘴角微翘,纯良无害的弧度。
被秦殇渊提携着用轻功带到城外,已有人事先备好马匹。三个美女牵着七八匹骏马,遥立于城门口。
真是方便。
雪青泠觉得有秦殇渊一直陪在身边是件很不错的事。
“不过说到我娘,我倒是想回京城看看,最好顺便将她带出来。”
夹紧马肚子,来不及清理的脸上衣服上血迹斑驳,映衬着白皙良善的脸,犹显诡异。
这话他是说给秦殇渊听的。他可没忘眼前这个古月教教主开设在京城的青楼是最好的藏身之所,亦是消息往来的畅通渠道。况且,最危险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雪青泠打算回去了结一下前尘往事。
“也好。”
沉吟片刻,秦殇渊跟在一边,高深莫测。古井无波的眼望向前路,心中有了计较。“苏乔,冰洛,你们易容成我和雪青泠的样子先暂时引开追兵,至于我们,就直接回京城。”
扬眉一笑,迎着炽亮白日策马狂奔,发随风飘,雪地数行蹄印,一路向东。
雪色苍茫,满目壮阔清霜。
回到京城,已快六月中旬。
一路以藏踪匿影为名,实为游山玩水,加上有养眼美人为伴,实在是让某人乐不思蜀。若非惦记着头上悬着的萨摩克里斯之剑,他肯定一头栽进青国最神秘的青森森林,充分享受探险的乐趣。
这一路走来,他也充分见识到了古月教庞大的势力分布。不管走到哪里,永远都不必担心吃穿住行,因为事先总会有人定好店,布下膳食,房间里放上换洗用的衣物,交通工具随时可以更换。这哪里是逃亡,分明是富家子弟的郊游么。
六月的天转热,阳光充足,雨水丰沛。
顺遂中带点无伤大雅小插曲的旅途让人淡忘了出逃时未能及时带出的新衣服,眉开眼笑的欣赏京城美女们越来越清爽的衣妆。
“生活啊,多美好。”
他爱青国开放的社会风气。
“我们在哪里落脚?清衣楼么?”
眼中盛满了“去吧去吧”的请求,水润的眸加娃娃脸,活像只讨人喜欢的吉娃娃。
随侍在一边的苏乔抿嘴轻笑。
“雪公子真是有趣的人。”
一路下来,苏乔很清楚雪青泠虽然言行举止看上去很像急色鬼,但是他的本性却是很尊重女性。轻浮的是表象,稳重得近乎冷淡的,却是本质。
“那是当然,有美相伴,心情也会愉快很多。”
南北走向的主街道,精致建筑比比皆是,杨柳杏花,梧桐探出枝桠,路边摊位行人驻足,还有行走大江南北的杂耍戏团锣鼓清响,蔚蓝天底下的京城果然繁华。
没有任何伪装,秦殇渊露出真实面目,与其他人一起走在大街上,俊逸英挺的五官让人移不开视线,引得雪青泠颇多抗议。
他才是人见人爱的呀,怎么就没有人看出秦夫子漂亮画皮下的冷心冷性呢?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也能桃花泛滥,难道这年头流行性格男?
不得其解。
晚上落脚的地方果然是清衣楼。
清衣楼,红袖招,长夜鱼龙盼君怜。
夜晚的青楼是不是这种繁华盛大的景象,雪青泠不知道。他是在百般抗议中被人强制无视从后门进来的,与前楼的胭脂水粉失之交臂。
进了客房就使劲关门落锁,无言抗议秦殇渊不让他见识美女的行为,闷闷不乐的爬上床倒头大睡,连饭也都省了。
夜半三更,燕语莺声低徊,即使不夜青楼也在暮色苍茫中微微睡意惺忪。
一骨碌翻身下床,悄悄打开朝着后巷的窗,估计着五米左右的高度,雪青泠不禁一阵胃抽,轻功啊,轻功。
整理好衣物,翻身,越窗,一气呵成。
一抹阴云挡住了细细的月牙,黑暗里,有双眼睛荡漾细碎水波,清冷得很。
落至地面,翻墙出去,便是清衣楼背面的小巷了,浅月白色的梅花开在他黑色的衣摆襟口,随着他的步伐,一路离去,散发遍体的白梅香。
路边街口,有长夜不眠的灯火,晃晃悠悠,见证时光的脚步,优雅的轻朔。
见鬼!
电视剧果然都是骗人的!
怎么从来没人告诉他到皇宫需要步行长长长长的街道,进皇宫前有一道紧闭的外宫城门,进城门之后还得经过更加漫长曲折复杂的道路才算真正到了皇宫?
站在街上的一棵梧桐枝桠间眺望,雪青泠得出如许结论。
今晚是去不了了,都出来了,也不要浪费时间,转道到方沫楠伪装用的小木屋应绰绰有余。
树叶摩挲的沙沙声为他送别,冷月如钩,浮生若息。
一灯如豆。
自屋中透出的光线冥冥欲灭。
有人伏在案桌,散乱一地的纸卷书帛,长发垂散,如一条蜿蜒沉寂的黑色河流。
此时,万籁俱寂,风过无痕。
“既然放不下,当时又为什么那样做呢?”
有声音越水而来,穿过门帘,携大漠黄沙残阳江南的烟桥雨巷,悠悠的透了过来。
“谁?”
慌而不乱,他直起身,四下环顾。一瞬间的警觉神情混乱了对他的记忆。
果真不是简单的人。
抿紧唇,淡青色长身玉立,隐隐招招的烛火稀微中渐渐成形,于黑暗的门外一步,一步的走进来。
“……清泠。”
叹息般的声音,方沫楠紧紧盯着那张脸,有什么在他的胸膛深处开出来,久久不散。
扬眉一挑,雪青泠的眼中凝了星霜,层层叠叠,一转眼,就落满整个星空。
“哦?为何你不喊我雪翎呢?和叶千煌他们一样。”
烛火摇曳,一阵风吹过,微冥欲灭,一跳,橙色的火光又亮了起来,面面而立的两人脸上阴影动荡不定。
“……你不是他。”
一个近乎悲哀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烟眉深锁,仿佛陷入了回忆。
“我明明知道,你不是他,。”
撩衣进屋,旁若无人的坐在桌边,无视桌上地上的杂乱,冷淡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都已经出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听听当年雪翎和叶千煌的八卦也很。
当时年少,皇上还未登基挂着太子的名号以体察民情的名义带了三五个随从游山玩水。那时候的我,也不过是礼部侍郎而已。
那时是初夏,凉风低低的掠过草尖,空气中传来细微的金戈玉帛之声,碎碎引人觅声而往。
粼粼金光穿过树叶,碧绿清透的山林重重叠叠的绿,深深浅浅浓浓淡淡,铺天盖地般奔袭而来。有一白色身影分外耀眼,仗剑而舞,翩飞的衣衫犹如惊鸿,此间的阳光都集中在白衣上,夺目的惊艳。
连杀人,也变得艺术。
“那个时候,我们用的都是化名。即便如此,相处,还是愉快。”
烛光摇曳,跃进方沫楠的眼中波光似水。他坐在椅子上,手里轻轻抚弄着桌上的一本书,窗外的栀子花香,一波一波漾了进来。
雪青泠神情专注的闭目仰靠椅背,呼吸轻缓,听那些关于他的过往,他们的过往,通过他清澈如水的嗓音,一字一句,娓娓道来。
少年的感情,总是单纯热烈直接的,策马江湖,行侠仗义,轰烈红尘,以为,这样便可以一辈子,不问世事,无关迟暮。
然,现实总不会让那些幻梦长存。
雪衣少年在接到一封信后,匆匆告别。不顾挽留,那笑容便如阳光,七月盛夏的太阳,夭夭烨烨,灼痛人的眼睛。
本以为,这只是一段小插曲,虽与众不同,也不过是以后梳理回忆时的绚丽片断。却不曾想,东西放久了会变质,感情亦是如此。
分别了阵子,皇上时常神色恍惚,怔怔的对着身穿白衣的人发呆。
白色,是他最喜欢的颜色。
那白色穿在他身上,清隽雅致,像风一吹就会生生化去的雪,偏又长剑随身,只是站在那里,眼波流转之处,净是清冷光华,逼人眼目。
令人忽视不得。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君王的爱情向来可怕,往往和占有欲混在一起,偏执激烈,如燎原之火不可收拾,最重要的,是他君临天下的权利。
耐不住相思的准帝王提前回了宫,动用手段打听少年的家世与下落,眼中,永远停驻着乍身还浅层层叠叠的绿色里那一道耀目白影,任时光游走,波澜不兴。
“……于是,就有了将军府的叛乱?”
随着他拨动烛芯的动作,轻轻一声脆响在夜里爆开。雪青泠神情专注,仿佛没什么比这更重要。
夜色深深,星光灿烂,弦月如钩高悬。
方沫楠点点头。
“是。”
我从没想过皇上会动用这种手段,而太上皇也完全不阻止,等知晓此事时,一切已成事实,尘埃落定。
不论缘由,雪翎与我们反目都是必然的,我们都是刽子手,手上的血,洗不掉。
仗着江湖游历累积的经验,少年犹如受伤的兽,不惜一切的与包围圈绞斗。
或许,是因为皇帝下令要活抓而且不能伤害,少年的困斗僵持不下,策马狂奔,迎一路箭雨,震得天地山河,为之变色。
天雷阵阵,诡异的紫光划破天际,风声呼啸。少年的白衣飞扬,猎猎如展翅欲飞的鸿雁,要冲出这一片暗魇四合的天空,向北,向北,一路向北。
明亮的闪电将天地间映照得一清二楚,瞳孔中的画面烧痛了眼睛,灼伤了胸肺。
承载了一闪而过的刺目亮光,白衣少年自马上翻落,坠在一旁的草地上。
追在最前面的人是我,发现那个人不是原先的雪翎的,也是我。
我不知道如何解释,只下意识的遮掩你和他的不同,默许误会的存在。
只为了那清风白玉一般的温文清隽,一闪而逝的脆弱。
“后来为了整顿将军府叛乱的局面,皇上把你暂时交给我照看。”
月光流离,泄进屋的光,苍白无力,一如他的辩解。
当初的那场大雨,下了三天三夜,不曾停歇。
天地昏冥。
“……原来如此。”
手脚几乎都缩到那把古朽的椅子里,双手环住身子,明明灭灭的烛光中,像个受委屈的孩子,躲在自己的世界里。
六月的夜风来袭,云影当空,一声脆响,屋内一片幽静。
这个夜晚,竟让人觉得有些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