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青渊》火桑离

29、Part 29 考验

　　偏头对上坐在同一张桌上的秦殇渊，只是人，面目全非。
　　不是真实面目的脸，依然赏心悦目，只是眉目五官稍作改变，便是另一番风貌。
　　雪青泠暗叹。
　　只怕这才是他真正易容的本领了。
　　他的眼睛微微一眯，似有水鸟迅捷破开水面，转眼风平浪静。

　　第二关，却有些难。
　　移步来到空旷的中庭，雪青泠暗自蹙眉。
　　中庭很大，零星种植着些笔直挺拔的龙柏。苍翠的叶子披上白色的铠甲，雪色茫茫一片。
　　第二关的考场就是这里。
　　在中庭进入用龙柏所设的阵法中，以最快的速度出来。
　　考验的不仅是武功，还有机智。
　　这就是第二关。

　　“浅浅，如果是你闯关的话，需要多少时间？”
　　因为并不参加，站在场外的雪青泠看着阵内的人醉酒般的东奔西走，无聊之余抓住走在一旁的路浅浅闲话。
　　“如果单纯是阵法的话，大概半刻钟足够，要是，里面加了机关的话，可就说不准了。”
　　仔细打量一番后，红衣女子嫣然一笑。
　　“不过，最多一个时辰破关。”
　　晴空白雪，刹时红颜神采飞扬。
　　似被路浅浅的神态感染，秦殇渊眼中亦极快掠过丝丝异样。
　　“那么说，只要一个时辰，就会有结果出现了？”
　　说久不久，说短也不短。两小时，足以看完一部奥斯卡大片。
　　“嗯，如果他们不太笨的话。”
　　坦然的点头，她从不妄自菲薄。
　　好吧，他无聊了。
　　实在是看不出破阵闯关有何精彩之处，不过是一帮人在雪地里走来走去，偶尔几个人撞在一起斗上几回，间或有人出动机关见红。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
　　他，雪青泠，对男人没兴趣！
　　尤其是长得还比不上秦殇渊的男人。
　　说句实在话，雪青泠的认知其实已经开始产生偏差了。

　　微不可闻的叹口气，抬眸斜挑向身侧的红衣娇娥，水蕴的眸子如同浸在溪里的黑石子。
　　接收到他的目光，路浅浅不觉背上一寒。
　　准没好事。
　　“浅浅，和我到别处玩吧？”
　　果然。
　　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声音刚好周围参观的观众全都听得到。
　　被眼神围剿，祸首毫无感觉，眼巴巴的盯着路浅浅。
　　眼中掠过浅浅笑意，秦殇渊只觉得有趣。
　　一个人的面貌能有几种。纯良无害，天真可亲，是初见时的神态；温文尔雅，翩翩风度，是他在清衣楼的姿态；阴险狡诈，出手歹毒，是对敌时的姿态；装乖卖巧，出言刻薄，是他现在行事的姿态，可哪一种都不是他，哪一种去又都是他，真真是千般面貌。
　　伸手将人一拉，带到身边，微欠身低语。
　　“有没有兴趣也进去试试？或者，我带你到屋顶看戏？”
　　轻缓的气息直袭耳贝，雪地里格外敏感，雪青泠虽面不改色，心中却是不由一颤，不知是惊是怕。
　　墨色眼珠轻转。
　　“我才不要浪费时间，带我上屋顶吧。”
　　明白此时是绝对无法随意在城中走动的，雪青泠退而求其次，站在屋顶上好歹能看得远些，看得广些。
　　也能看得透彻些。

　　日渐西移，晨光轮转。
　　光影变幻如同虚幻的清凉梦境。
　　清冽寒风游荡天地间，以流水之姿漫过皑皑山间。
　　日移，风行，人定。
　　雪地上几株梅花开，至艳淋漓。
　　第二关伴随着多数伤者未能出关而结束，此番过后，只余下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不过七八个，其中有几个蓄着极具性格的小胡子。
　　沉暮天将暗。
　　殊末顺水推舟的宣布第二关明日再开始，给予各人一晚上的休息。

　　夜风起，雪地无光。
　　烛火飘摇，雪青泠的客室里坐了三个人。
　　“有没有觉得那些来参加招亲的人有些不得劲？”
　　轻轻拨弄烛芯，青衣被烛火映衬成暧昧的颜色，微蹙眉，秦殇渊盯着烛台。
　　“是那些不常出现在江湖的门派么？”
　　回想了下，路浅浅应到。
　　的确有些奇怪，那些门派不都不喜欢蹚浑水的么，就算有占云城当嫁妆也不会吸引那么的人前来。
　　“嗯，而且有些门派素有争执，现在住在一起居然相安无事。更奇怪的是同为世家的南宫家闻人家等都没有派人前来。”
　　瞥了眼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雪青泠，路浅浅的红衣在光线中隐隐如燃烧。
　　“另外，在东厢里主的似乎是占云城的贵客，城主都很小心的伺候着。”
　　就算是在江湖中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占云城，也无法完全制止武林人士半夜屋顶游荡的默认习性。
　　当初第一天，也就是招亲大会的前一天，占云城的屋顶上就有起码十来拨人走过。
　　以上，并不在雪青泠现在的认知当中。
　　房间里燃的是上好的无烟炭，在五月雪山中一丝一丝透出暖意。
　　伸手掩住口中的呵欠。
　　“反正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有什么明天再说，现在应该是休息时间吧。”
　　没有充足的睡眠就没有良好的状态。
　　虽然处于特殊时期可以不眠不休三天三夜，对于未知的不一定会出现的危险，他可没兴趣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
　　“留走随便你们，我去睡觉了。”
　　摆摆手，雪青泠半眯着眼摸到了里间，直接扑倒在床上，扯过被子呼呼大睡。
　　仿佛被他那一串流利的动作弄楞住了，两人面面相觑。
　　“注资，他是太单纯还是什么？完全没有紧张感诶……”

　　夜静，风轻。
　　无月夜。
　　夜露苦寒。
　　不知城中多少人，枕不成眠。

　　清早烟雾缭绕，檐外的雪松因着半夜的一场雪覆了一层白，绿意点点，不甚真切。
　　屋子里燃着火炉，所以雾从窗口飘进来，很快触到了床上少年温润的脸。
　　“唔……”
　　不甘愿的睁眼瞟向窗户透进来的天色，翻个身准备继续睡。
　　“天都还没亮呢……”
　　嗯？不对！
　　房间里并不只是他一个人。
　　刚刚一瞥间，眼角余光扫描到的影像传递到达脑后，一瞬间触动了反射神经。
　　伸手抽出枕下的弯刀，翻身连着下床的动作流畅快捷，脚一沾地就发力向多余的人冲过去，手中所持的刀具也配合的割破空气。
　　如同猎豹冲向猎物一击必杀的华美与凌厉，却在下一刻硬生生的静止了。
　　因为他看清了那个人，因为他对上了一双眼。
　　形状美丽的眼，眼角微微上吊，灿若星火，利比刀锋。
　　那一抬眸的刹那，眼中被惊动的杀气破空，穷凶极恶的狠辣。
　　只一眼，就扼住了雪青泠的突袭。
　　“……夫子？”
　　站住脚，刚睡醒的雪青泠努力眨眼，看清那多余人之后，转身的又想摸回床上去。
　　“夫子啊，你也回去休息吧。”
　　几乎在同时控制住自己的反射性攻击本能的秦殇渊疑惑的盯着他的背影。
　　一般人会这么快就放下戒心将后背空门暴露出来的么？
　　闭眼再睁开，暂将疑问抛下，默默的看着窗外的天色估算时辰。
　　“你不打算看招亲大会了吗？”
　　翻个身，拉过被子盖住头。
　　“今天会选出新郎。殊理小姐也会出现哦。”
　　两片薄唇吐出微带凉意的字句，和着窗外的冰雪，浸出冰冷的温度。
　　前半句出口，床上磨蹭的少年依旧闭着形状优美的眼睛，脸颊在枕上蹭了几下，猫儿一样的动作。
　　然而，当后半句的意思传达到他起床时略显迟钝的大脑中枢时，那个还缠绵床榻的人立即像装了弹簧一样，从床上弹了下来，嘴里还直嚷嚷。
　　“啊啊啊，我要去我要去！”
　　急不可耐的抓着外衣就往身上套，内心不住的徘徊一句话。

　　啊啊，我要见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