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青渊》火桑离

14、Part 14 招惹

　　Part 14 招惹
　　“青泠不知道倒还情有可原，不过别当我是吃素的，闻人家向来不理江湖世事，很少有闻人家的人出现在江湖，就算参加花神祭，也是一结束便回去的，不会像你们现在这样。”
　　眼看着前方，处于两人中间的路浅浅坐得笔直，声音虽低虽轻，压在旁人耳中不下千斤。
　　“而且，你们还招惹了古月教的人。”
　　与那些人交手时她曾在对方的袖口处见到一朵半开的堕天花刺绣，颜色漆黑，不留心就会漏看。黑色的堕天花代表的是古月教中低阶的人，往上依次是纯白，澄黄，墨绿，赤红。
　　“路姑娘不愧是清衣楼的老板，消息真是灵通得很啊。”
　　虽然震惊，表面却是看不出破绽的朴实微笑。看上去老实的人往往是不可貌相的，比如眼前的这位。
　　“那路姑娘何以与我们一路？难道就不怕惹祸上身吗？”
　　“当然怕啊，不过我做的是消息生意，这么好的机会又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神秘诡异的古月教的最新动态，闻人南宫家的出现，江湖三大势力出动了两个，更重要的是，这件事和她重要的人有关，她能不追查么？
　　昂首骑在马上，英姿飒爽，火焰般色彩蓬勃热烈，路浅浅笑了起来，穿破云层的阳光般的微笑，明快爽利。

　　芷阳城位于京城的周边接壤，北边是大片的森林，东西边境各有一个湖，一条河流横贯东西。青色方形石块累积而成的高耸城门气势磅礴，城门之上的天空正以人们无法计算的速度变换着，转眼就从天光明媚的水色变成了妖艳的霞色，然后是火焰般的深红，最后定在诡异的深蓝，就好像北方冰雪纷飞的冬天变成江南草长莺飞的三月。
　　当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过后了。大街上冷清，可能正碰上人们都回家吃饭吧，没多少人走动，一辆马车三匹马走在路上也便没那么多顾忌了，直接奔驰到一家比较上档次的客栈，要了三间房。
　　“呐，已经到了芷阳城了，为了不被人认为我们是同一挂的，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在客栈一楼楼梯口的时候，雪青泠就用它的那张娃娃脸严肃的提醒过，不过，就目前情况来看，成效不大。
　　两个人一间房，雪青泠和秦夫子一间房，不单是因为两人是熟人，里面好包括雪青泠的好奇心存在。那张脸是不是秦无名真正的面目呢。
　　房间在南面，临街，从窗口看出去就是芷阳城的大街，有什么风吹草动比较容易发觉。舒服的泡了个热水澡，洗却了奔波的劳累，让人感觉身上轻松多了。虽然这是个错觉，但至少让人感觉舒服倒是真的。
　　洗漱完毕，回头就看见夫子已经躺在床上闭眼睡觉了，，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来不及捕捉，又被别的念头压下去了。
　　这不正是调查秦无名真面目的大好时机么？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他紧盯着那张脸，伸手用拇指和食指、中指拈起那山羊胡，正准备发力时……
　　“呃，我保证没下次了，能不能麻烦你松手？”
　　手腕处传来剧痛，铁爪一样扣住他的正是原来本应该还在睡觉的人的手，更厉害的是那张脸上的表情一点也没变过，眼还是闭着的。
　　什么人么，恶作剧一样开个玩笑也不给，这么小气。计划夭折的雪青泠气呼呼的跑到另一张床上拉着被子盖到身上，蜷成一团生闷气，被人遗忘的黑色猫咪坐在地上看看秦无名又瞄瞄雪青泠，貌似严肃地思考后，舔舔爪子，它起身跳上秦夫子的床盘着身子休憩。
　　感觉到它的存在，原本闭眼的人睁开眼微微一笑，纵容小猫的行为。

　　不愧是临近京城的大城市之一，晚上的时候看不大出来，到了白天便完全展现出可应有的活力与生机。历史悠久的石板街道两旁是林立的砂石建筑，表面有些粗糙，还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古朴雅致的感觉立即迎面扑来。
　　因为是白天，临街而设的各种店铺都开了门，大树下以及店铺与店铺之间的空闲空间也摆上了各种各样的摊子，加上街上行走的各种各样的行人，昨天晚上所见的空寂清幽的城市立即鲜活起来。这其中除了时间之外，还要加上生物的魔力吧？没有生气的城市，即使再漂亮，也不会让人有共鸣的感觉。
　　清早醒来靠坐在窗台上的雪青泠有感而发，从窗口看出去就是大街，形形色色的人从他眼底下来了又走。相对于京城的街道，这里的也差不了多少。也许是心情转换的关系吧，他觉得这里不像京城里的那般喧闹，来往的商客也是很多，可是没有那么浓的权贵势力的气息。
　　该怎么说呢……围绕在自己周围的谜团解开了一部分导致心情也改变了吗？难道他的脑袋只是这么单纯而已啊。
　　顺理着夜游神的黑色细毛，毛发的触感和温暖的体温让他爱不释手，几乎成了他的标志。
　　“你在看什么？”
　　在雪青泠起身下床时也醒了却在床上假寐的秦夫子掀开被。
　　五月的夜晚还不热，凉风习习吹走暑气，再加上昨夜大雨倾盆，所以每人盖了一床被子。
　　“没什么，我只是在看底下的大街。”
　　回眸一笑，柔和的天光从窗外洒进，洒在他过大而松垮的白衣上，朦胧得好似会发光。
　　在上空，清澈的夜空一望无垠，连一丝云彩也难以找到。因为实在是难以形容的透明，所以就算仅仅是抬头凝视仰望，都仿佛会让人的整个心灵都被吸收了进去。
　　这样的好天气。
　　“去衣冠铺吗？”
　　所谓的衣冠铺，就是现在的时装店了吧。
　　“我没钱啊。”
　　夫子的话语简洁，也亏他能听懂，笑眯眯的雪青泠明显是在睁眼说瞎话。他没钱？那他身上卖掉方沫楠家瓷器而得来的银票算什么？废纸么？
　　“我出。”
　　也不知秦无名是否了解，总之他的话正中对方的下怀。
　　“真的？谢谢你啦，夫子。”
　　立即蹦蹦跳跳的跑到秦无名的身边，怕对方反悔斯的催促快点上街。

　　虽然比不上京城的华贵气派，这里也算是相当不错的大城市了，况且平实一点更符合他的喜好。南北走向的河水横向贯通芷阳城，河岸两边杨柳依依，经过雨水的洗涤而格外浓翠。
　　背着一干人和秦无名单独上街的雪青泠充分使用原来女性的特权，尽情压榨他人的钱包，早餐，零食，猫粮，全由夫子买单，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就这样驱使别人，雪青泠与其说是胆大还不如说是迟钝，抑或，这是他的直觉使然。
　　像人打听了城里最好的衣冠铺的位置，他们就向那家店走去。
　　过了一条街，向右拐，就是全城最好的衣冠铺——华锦堂。堂内顾客盈门，长阔的案台上摆满了各色各款的成衣，老板娘和伙计热情地招呼着客人。
　　“客官想要些什么样的衣服，尽管挑。”
　　雪青泠对她微微一笑。
　　“要几件白色的吧，在要一件青的和黑的。有成衣吧？”
　　老板娘心中一甜，几时见过这般纯良可爱的少年，当即挑了几件最新样式的成衣。
　　“有，有，要不要先试试？”
　　递过来的成衣被突然伸手的秦夫子拿走，他只好歉意地对着老板娘，礼数周到的回答。
　　“我想还是不用麻烦你了，对了，还有，黑色的衣服我要那件绣花的。”
　　浮现的微笑就好像是白茶花盛开一样，梦幻般的绝对能迷惑人的微笑，没有人能轻易逃脱，正面目睹了这个笑容的人们都陷入了短暂的失神状态，包括打包衣服的老板娘。
　　同样在一旁观看所有经过的秦无名眉头暗自一皱，捞过雪青泠的衣服后丢下银子，拉了人就走，沉默让他的背影看上去有几分凶恶。
　　那样纯然楚楚可怜的微笑，花开似的梦幻的感觉……抓住雪青泠的手不禁加大了力，脚下也加快了速度。
　　目送着那两人戏剧性的出现与消失，华锦堂内有一个蓝衣青年摆弄着扇子跟着出来，颇有深意的微笑挂在嘴边。

　　“疼疼疼疼疼，你别那么用力嘛！”
　　出钱的是老大，他才能乖乖的跟出来，不过在这样下去，他的手也快废了。真是莫名其妙，去衣冠铺明明是他的主意，又没人逼，有什么好不高兴的？连衣服也不让人试，就这样子拉出来，成什么样子么。
　　“抱歉。”
　　默默的松开手，秦无名暗自惊觉自身反应的激烈，他很少有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
　　乜斜着眼瞟了他一眼，揉搓着手腕。手虽然还在痛，但衣服毕竟是人家送的，不好太得寸进尺，那么……
　　“请我吃饭就原谅你！”
　　扑哧——
　　眯眼一扫，身后不远处的一个青年正是笑声的来源，修长挺拔的身体将衣服穿得十分好看，长发束在脑后盘了一个髻，用一根玉钗装饰，连却被一把扇子挡住了大半。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很有趣。”
　　“有什么有趣……的……”
　　当那人止住了笑意，从扇子后路出那端正的美貌时，雪青泠质问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只顾呆呆的盯着别人。
　　好像，真的好像那个在台上弹琴的青衣人。白得近乎透明的肤色，眸黑如子夜，只是他身上的宝蓝嵌金服不再有白雪欲化的不可触碰，反倒更似浊世红尘中的贵公子。
　　而站在雪青泠身边的秦无名却暗自凝神，居然在他不察觉的情况下接近，光这个本事缪让人不得不防。
　　被两人的视线所著，蓝衣公子局促的巡视一下自身的装束。
　　“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吗？”
　　“……不，只是有点吃惊。”
　　虽然很想，但他并不是那个人，回过神的雪青泠回赠一个小脸。
　　“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哦？你是在那里见到的？那人现在在哪？”
　　“我也只见过他一面而已，那时是在花神祭上见到的。怎么？你认识？”
　　“嗯，不知道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摇着扇子，青年似乎对这个消息很感兴趣，看出了这点，雪青泠继续追问。
　　“那么，那个人的名字是？”
　　“啊，他叫秦殇渊。顺带一提，我叫景珂。”
　　点点头，正准备说话的人被秦无名拉住了袖子。
　　“还要不我请你吃饭？”
　　“要！”
　　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想打听的事，对于景珂这个已经不具有价值的人也就不用客气了，眼中被免费食物填满的正值食欲旺盛时期的少年立即反手拉住夫子的手，将人往街上貌似最豪华的酒楼里带。
　　“不好意思，景珂公子，有机会下次再聊吧！”
　　来不及表示意见的目送着那迅速离去的背影，自称是景珂的男人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眼眸漆黑，浓的像黎明前最黑暗的夜，毫无情感仿佛隆冬时节，天寒地冻。
　　“下次么……没想到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在酒楼剥削了秦无名的钱袋后，雪青泠又上街买了些小玩意儿，装进袋子里贴身收着，回到客栈的时候将近中午了。
　　一进门就见到里面坐着一桌显眼的人，两个美女就不用说了，倒是闻人望好歹也是闻人家的大少爷，自小培养的气势自然比一般人强，和南宫悠他们坐在一块儿也不显得逊色。
　　“他们回来了！”
　　最先见到他们的南宫少爷推推身边打瞌睡的人，看情形他们一直都在等两人的回来。
　　“怎么了，你们怎么凑成一桌，我们不是说好到这里之后要各走各的吗？”
　　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雪青泠也走过去坐下，即便是未完全了解情况的他也明白此时最好不要再与那三个人同行。虽然那些人的身份尊贵且有架可打，不过自己的性命毕竟是最重要的，没命了还凑什么热闹？
　　“还不都是你们，一声不响的跑出去，我可是担心得连饭都没吃呢！”
　　脆生生的抱怨让雪青泠心中生出了一点点的愧疚，怎么能犯下这种低级错误呢，从怀中取出一件小玩意儿递过去，，赔笑的意味颇重。
　　“浅浅姑娘别生气，我在街上特地带了样东西给你。”
　　“这是……发钗？”
　　接过递来的小小物件，路浅浅放在手中把玩，除了造型特别一点其余都很一般啊，细长的发钗尖端划过她的手，立即挑破指尖的皮肤，留下殷红的血痕。
　　“很锋利。”
　　“是啊，所以我买下来，别在头上可以被不时之需，说不定还能救你的命呢。”
　　虽然是用玩笑的口吻，，但话中依然让人感觉到了真实，用金属打造的锋利发钗冰冷利落，折射出刀锋般无情的冷光，很适合她这般凛冽的女子。
　　“还没吃饭吧？小二，上菜！”
　　“哎，来了——”
　　见路浅浅的注意力已经被他移开，立即把握住机会准备让她彻底忘却，正招呼小二上菜的掩饰行动却被闻人望破坏。
　　“等等！为什么我们没有？”
　　“没有什么？发钗？小二，来几个招牌菜。那时女儿家喜欢的东西好不好！另外再加一壶女儿红。况且，我们不熟吧？”
　　“好嘞，请稍等。”
　　小二乐滋滋的跑到厨房去吆喝。
　　同时两边对话也不见得他有什么吃力，还颇有乐在其中的感觉。

　　“话可不是这么说，好歹我们也相处了几天，离别时就没什么纪念吗？”
　　似乎一开始就对他有诸多不满，闻人望最近总是挑他的刺。
　　“纪念吗？这顿饭就当是为你们设的饯别宴如何？”
　　美人诚可贵，热闹价更高，若为性命故，两者皆可抛。
　　典型的利己生存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