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原形是灯

12、【十二】对坐

　　和谁约会都没像现在这样考虑过这么多——去哪儿，穿什么，怎么说话……许真觉得简直一个头两个大。这个世界上最微妙的关系莫过于互相认识的“前任的现任”和“现任的前任”。尤其是一个知情一个不知情，许真甚至都想先给林城打个电话问一问。

　　许真早到了半小时，坐下来翻着菜单手一直在无意识地抖。不是觉得冷，但是有种说不出的紧张。她突然就想起了陈哲——自从和他见面之后，对他的回忆不断增加。许真想自己真是犯贱，难道只有当人变身成前任了，才能想起他的好吗？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贪心，不成熟。她只是突然想起了许多时候陈哲对她的照顾，这些是林城以各种理由未能给予她的——但是又是林城现在给予了宁朦的。

　　她点了一壶杭白菊来冷静，却没意料到宁朦也早到了，两个人相见时都有些讶异，宁朦笑着坐下来，“我提前了二十分钟，没想到你更早。”

　　许真有些无措，拿起菜单挡驾，“先点菜吧。”

　　“你来点吧，随便点就好，我什么都吃。”宁朦眨眨眼。

　　约见的地方是许真定的，正好是以前她和陈哲去过的一家餐厅，粤式的菜，清淡，好点单。许真挑了几样招牌菜，又问过了宁朦点好了饮料，等着上菜的时间，又留给了空白。

　　“以前林城也挺爱喝菊花茶的。”

　　许真拿起杯子喝茶，缓解一下子忘词的尴尬，听到宁朦这么来了一句，差点一呛。但是很快她就发现比起后面的话这句的杀伤力根本为零。

　　“其实我知道你和林城的事，但……对不起，以前不知道怎么办好，所以就假装不知道了。”

　　许真艰难地消化着这句话。以前是什么时候？包括她问她关于他的前女友的时候吗？她勉强把那口茶咽了下去，说：“所以，我需要解释什么吗？”

　　宁朦一愣，又一笑，“没有没有，只是现在憋不住了，想找你随便聊聊……而且其实聊什么我也没想好。”

　　许真跟着笑了一下，“那我更没想好了。”

　　“要不，先说说你俩的过去吧？我只知道有一段，却不知道什么详细的……”

　　许真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很想拒绝，或者撂下一切拔腿就跑，可又做不出这等事来。她局促地又喝了一口茶，竟然很顺从地暂且无视了这诡异的气氛和开场，同意了她的建议。

　　本来也没什么太多要说的。

　　许真和林城的父母彼此熟识，两个人却一直不咸不淡地保持朋友关系。林城比许真高一届，许真毕业前林城回来，一接二送来回吃饭，两个人渐渐热络，算是开始暧昧。毕业后索性许真找林城牵线进他的公司，合同一签，两个人从朋友变同事，倒也变成默契的工作伴侣。朝夕相对，许真想要和他有个稳定的关系，林城却表示工作起步不久，暂不考虑恋爱，就算要谈，也只能保持地下关系，既不能告诉父母，也不能告诉朋友——许真因此总想，林城果然是不爱她的。她总归是放不下，两个人就这么偷偷摸摸对付了好几个月，可因为年轻不懂事，性格摩擦不知如何处理，矛盾扩大又不肯沟通，罅隙常生了，却只用冷战来对付。林城的耐心越来越少，许真也常觉如履薄冰，最后几近崩溃，辞职分手，林城看来毫无反应，许真更觉受伤，自此以后尽管两个人表面还是旧同事好兄妹，除了节假日的家庭聚会，私下已经完全没了任何联系。

　　“直到后来我们在一起……你一定忍得很辛苦。”

　　许真在心里默念了一句谁说不是呢？听着宁朦继续问，她又继续答，“然后？然后就换工作了，然后在大学同学聚会上跟陈哲熟起来，然后和他在一起了。”后来的事宁朦都知道，虽然他们没有见过陈哲，但也都知道陈哲这个人的。许真好不容易答完说完，总算逮着一个问话的机会，“那么，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林城没和我说。”菜上来了，宁朦意兴阑珊地拨着筷头，“我有天用他电脑时看到了你们那时候的聊天记录……他没删。”

　　许真顿了一下，她又笑了一下，替宁朦盛了一碗汤，“好巧，我也是这么看到了陈哲和他前女友的……然后就分了。”

　　两个人沉默地喝汤，估计都在回忆那个相似的时刻。宁朦什么感觉不知道，许真当时的感觉是很晴天霹雳的——其实网络也好小说也好，类似的情节看多了，她以为凭借场景预设完全可以hold住这个场面，谁知道真到了那会儿一点都不管用，唯一的感觉就是想哭。太震惊了：原本以为死心塌地的男友会有这么一段……“不过你比我好一些，毕竟我跟林城只是几年前的过去，陈哲跟她却是就在不久的之前。”

　　“所以我才会想来找你……”宁朦好像终于找回了话头，“那天我看到你了……林城也跟我说起，你找他吃饭。”

　　许真觉得有些尴尬，她匆忙解释，“你别误会，那天只是恰好路过想起来了就……之前生病没能参加你们订婚仪式，我挺不好意思的。”

　　“我明白我明白。”宁朦也连忙解释，“订婚那天你没来，我还想让林城打电话问你，他说不用，说你总归是有事才不来的……”

　　估计生病了也会被他当做装病呢，许真有些恶毒地想，却又堆起笑来，“所以，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在意我，我们俩的过去，你真不用太介怀。”

　　把话说完了许真才觉得这语气有些谦卑过头，可又觉得无可奈何，怎么办呢，毕竟都已经过去了。

　　“那你还喜欢他吗？”宁朦语气有些调皮。

　　许真硬着头皮没说话，不是都说女人最能感应到别人对属于她们的男人的情意了吗？她不知道宁朦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但她总算体面地给出了回答，“比起考虑这种没什么好处的问题，我更喜欢把心思花在祈祷我以后的男朋友像他喜欢你一样喜欢我——我是指，他真的很喜欢你。”

　　算是逃避，又算是绕了过去，也算是说清楚，她对他不再报以希望。不知道宁朦有没有听出来，但是宁朦显然看上去很释然的样子，“我知道——”

　　还是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