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就是爱》风破竹

2、初遇

　　当太阳再一次升起来的时候，什么都是全新的，和昨天的完全不一样。
　　允浩望着自己楼下的那一条街道，是汉城里所有最普通的街道中最普通的一条。可是，这里却是他和有天第一次认识的地方。街道并不长，但是却一直延伸到允浩的心里，他知道，街道的另一边，是有天。
　　两年前的一个下午，阳光还算勤快，把一小片光射进了街道边最不起眼的瓢虫音像店。允浩正趴在桌子上发呆。
　　这时候正是高中生上课的时候，店里最安静的时候。
　　今天允浩没有课，没办法，大学的课程表就像是街道上的电话亭一样，隔着一条街道都不见得遇得到一个。利用课余时间，允浩来到瓢虫音像店打打零工，赚点零花钱。
　　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瓢虫离他家很近，几分钟的路程。这样他可以随时回到家照顾妈妈。他一向坚强的妈妈，在阿姨去世以后，却仿佛老了好几岁，允浩很担心，只有用这种很隐晦的方法来留心妈妈的一举一动。
　　允浩忽然明白，没有爸爸在身边，她总归是孤零零一个人。
　　无聊的把玩着一支笔，允浩的眼睛却并不在笔上。那枝笔在允浩的手上炫目的舞动着，没有思想的物件总是愚蠢的，不知道忘我的过了头总会受到惩罚。于是，在店门被突然推开的同时，晕头转向的把初吻献给了大地。
　　允浩顾不得拾起它，只是盯着来人。
　　就像是缓缓拨开一汪沉静的湖水的小舟一样，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慢慢的踱进了店里。
　　他的左肩挎着书包，很沉的样子，瘦瘦的肩膀也许早就被勒出了一道沟来。中山制服笔直的袖子被他随意的挽起来，露出了精瘦的手臂。
　　开门的时候被不识趣的阳光包围着，没有看清他的脸。当他转身去关门的那一瞬间，允浩的第一感觉就是想要他再快一点转过身来。
　　这年头，有礼貌的高中生很难见到了。允浩心想。
　　男孩转过身来，允浩看到的是一副干净的脸庞，和淡淡的眼神。
　　男孩看了允浩一眼，请问，最新的演唱会CD在哪里。
　　允浩指了指前方，正对着桌子的位置。
　　很好的位置，直来直去的看他，不必浪费眼角的余光。
　　允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并不起眼的高中男孩这么有兴趣，无聊的大脑重新转动起来。没有让他牺牲太多的脑细胞，在接下来的一分钟，他明白了。
　　人不可貌相，这是允浩在看清楚男孩在做什么的时候，迅速闪现的一句话。
　　安静的街道被一道巨大的开门声惊醒，接着两个飞快地身影便奔跑在阳光下，也许对那个男孩来说，逃跑更合适。

　　允浩头脑中的影像和他的脚步一样飞快地闪现着，几秒钟以前，男孩转到碟片架前的同时，纤细的手迅速的抓起一张CD，马上冲了出去。允浩反应不慢，只是这次被男孩纯真的外表所欺骗，心里暗自觉得这孩子还真是蠢，明知道这店门很沉，为什么还要在进来的时候关上它呢。看来是个新手。
　　男孩的书包一颤一颤的，和他帅气的步伐很不协调。该死，现在再想什么啊。看来，童心泛滥起来还真的很麻烦呢。
　　不过，允浩毕竟是汉城大学的足球社的社长，在男孩即将穿过街道的时候，一下子拽住了男孩的书包。紧张的空气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脚步停下来而放松下来。
　　“拿来……你小子跑得还真快，快拿来。”允浩趁势一步向前，挡住了男孩的去路。
　　“什么拿来？”男孩微喘着气，淡淡的眼神仿佛再说，几秒钟以前他做的事情就像过马路一样正常。
　　允浩有些生气，“还不承认，这是什么……”允浩抓住男孩的手，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瘦。
　　看着手中的CD，男孩没有说话，低下了头。阳光在他深栗色的头发上附上了一圈淡淡的光晕，晃着允浩的眼睛。
　　“你是第一次吧，CD还给我，你就可以走。”允浩的声音不由得放低了。看着周围渐渐多起来的人，他觉得也不能太过分。
　　“你怎么知道？”男孩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感情色彩。
　　“明知道要……还关门。”允浩突然有一种想笑的感觉，“好了，拿来吧。”
　　“你先放手……”男孩看着允浩，想趁着允浩松手的机会逃走。允浩这次没有被他骗到，两个人就这样撕扯起来。
　　在他们纠缠在一起的同时，允浩离行车道越来越近，时间并没有像行人一样停下来，眼看一辆巨型卡车已经近在咫尺。
　　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允浩眼前一黑，只觉得身体并没有向后仰，好像身体正在向前倾，只是倒地的时候，并没有像那枝笔一样糊里糊涂的把初吻献给大地，而是……
　　软软的，湿湿的，凉凉的。当允浩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那双不再毫无表情的眼睛里闪现着一丝慌张。
　　在允浩即将被驶来的卡车撞飞之际，男孩精瘦的手臂仿佛犹如天住般的把允浩从行车道拉回来。只是，力道太大。两个人同时摔倒在地，还足足尴尬了一把。
　　周围的人们知趣的渐渐散去，这让允浩第一次觉得这条街的人们是如此的可爱。
　　从地上爬起来，两个人互相躲闪着，这个说CD还你，对不起。那个说，谢谢了，既然你喜欢就送你了。
　　推来推去，两个人的眼神无意间碰上，瞬间的凝视，然后相视而笑。
　　“郑允浩，我们是不打不相识。”允浩伸出了手。
　　“朴有天……”
　　允浩抓住了他的手，“啊……”允浩觉得他的手掌有些湿润，摊开来，一片鲜红。
　　“你受伤了，走，到我家去。”不由分说，允浩把瘦弱的有天拽到了他的家，也把有天拽进了他的世界，一个踉跄，自己也掉进了有天的生活中。

　　看着那孩子微蹙的眉头，允浩的手不断的放轻，放慢，嘴里还不断的吹着气，心里感觉自己怎么像个女人一样。
　　有天一直盯着允浩，看着他忙里忙外，看着他给自己包扎伤口。微妙的空气在两个人之间飘动着，两个人不断的干咳着，躲闪着，于是刚刚止住血的伤口又裂开，刚刚包好的纱布又废掉……
　　允浩紧张的汗都流出来了，心想为什么妈妈偏偏这时候出去买菜。
　　总算是包扎完毕，允浩看着有天苍白的脸，心想这孩子不是被我折腾得失血过多了吧。
　　“有天，我……可以这样叫你吗？看样子你是高中生，我长你几岁，是汉城大学大一的学生。既然我是哥哥，嗯，这次……以后不要这样了。”
　　“允浩哥，其实……”有天似乎满腹心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
　　“其实，我的家里很穷。我的妹妹正在上初中，她快过生日了，我只是想给她一份像样的礼物……”有天望着允浩，眼睛里充满了真诚。
　　“为此，我没有上下午的课，想趁着人少……没想到……”
　　“好吧。”允浩爱怜的弄乱有天的头发，心想自己的同情心又在泛滥中，没办法。
　　把包好的CD塞到有天的手里，允浩想，不过是一个星期的工钱而已。
　　他并没有注意到，有天一向淡淡的眼神闪过一丝狡洁的光芒。
　　送有天出门的时候，允浩突然有些不舍。这个瘦弱的男孩，这个花去他一个星期的工钱的男孩，这个为了他受伤的男孩，这个他刚刚……吻过的男孩，到底怎么吸引着他。也许是自己的同情心继续决堤的缘故吧。他就这样一直傻笑着。
　　这时候，门开了。一个疲惫的身影提着菜篮走进来。
　　“妈妈！你回来了！”允浩看到进来的妈妈，很高兴。忙给妈妈介绍有天。
　　有天很有礼貌的给允浩妈妈鞠了个躬，轻轻叫了声伯母。
　　正要换拖鞋的妈妈看起来真的很疲惫，美丽的脸庞浮现的笑容有着无限的温柔。
　　“有空常来玩啊。”妈妈放下菜蓝，亲自把有天送到门外。
　　允浩看着从电梯消失的有天，心想他的妹妹见到那张CD一定很高兴的。
　　等等……CD？！
　　允浩飞也似的冲到电梯前，缓慢的下降标志差点让允浩从二十九层楼上直接跳下去。
　　CD，瓢虫……临走的时候，店门还没关上呢。
　　从电梯出来，允浩超过了慢慢踱着步的有天，像身后的有天摆了摆手。
　　有天望着他的背影，眼睛重新恢复到刚才的淡淡的样子，或者说是淡漠更贴切。
　　允浩妈妈停下了换拖鞋的脚步，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仿佛要从记忆中调出一些什么，可是最后，摇摇头，放弃了记忆搜索工作，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了厨房。
　　只有允浩，奔跑在阳光下，青春健康，充满活力。只是，他在想，这回别打算拿其他三个星期的工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