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无求》赋秋

5、搞定学校难道对小蓝有难度？

　　穆雅歌最后挑了附近的长青私立初中，离他们住的地方大概也就十几分鐘的脚程，硬件、师资都不错，学生也有一些是住在这个小区的，估计能让小蓝多交些朋友。她先让秘书去交涉了一下，然后挑了六月的一天带隔壁的小鬼去见校长。
　　校长姓张，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看见穆雅歌带著小蓝进来，请她们坐到沙发上，亲自倒了杯茶递给穆雅歌，又给蓝了一杯白开水。
　　“穆小姐，”张校长也坐到旁边，“这位就是蓝莲了吧。”
　　“嗯，”穆雅歌点点头，冰山御姐范儿十足。
　　“您好。”蓝站起来，微微鞠躬才坐回去。
　　张校长笑笑，“很有礼貌的孩子啊，你今年几岁了？”
　　蓝端坐著，微笑得说，“12岁。”
　　“几月生的啊？”
　　“11月”蓝随口编了一个。
　　张校长看看穆雅歌，又看著蓝说，“情况我大概是知道了，我想问一下，你是读到几年级輟学的啊？期间有没有自己学习呢？”
　　蓝捧起白开水喝了一口，微笑著回答，“我没有上过学，一直是在家裡自学。”
　　“这个……”张校长看看穆雅歌，一脸為难。
　　“那这样吧，你先跟我们的老师去做一张摸底卷。”说著，张校长就去办公桌前打电话叫老师。
　　过了一会儿，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进来把蓝带走，只剩穆雅歌和张校长在校长室里。
　　“穆小姐，”张校长坐到穆雅歌对面，挣扎著想怎麼开口。
　　穆雅歌这才回神，“嗯？”
　　“孩子是挺有礼貌也挺大气的……”张校长搓搓手，“我就想问问她大概学了什麼……或者有学什麼才艺麼？”
　　“……”穆雅歌眨眨眼，“我也不知道……”
　　张校长无语了，可又不好说什麼……
　　穆家在A市政商两界都是赫赫有名，不管人家怎麼教育自己家的孩子，都不是他能说得上话的事件。
　　“那待会儿看摸底卷的情况吧……”
　　“哦，”穆雅歌其实也不是很知道，“到时候看吧。”

　　大概半个小时后，刚刚那个老师带著蓝和一张卷子回来了。
　　他们偶尔也会遇到转学的，所以他们自己做了张摸底卷，由简到难，整个小学的内容都有覆盖，根据小孩子做的题大概可以推测它到底是个什麼程度。不过私立学校麼，试卷难度都要比一般公立学校要高，里面还加了几道竞赛题，基本上如果不是六年级的学生是做不出的。
　　但蓝花了十分鐘做了满分。
　　那张满分的卷子往茶几上一摆，张校长没话说了，穆雅歌也傻眼。
　　蓝喝口白开水，不发表意见。

　　晚上，蓝再次请穆雅歌到自己家吃饭，三菜一汤。
　　“谢谢你，穆小姐……”蓝把碗筷递给穆雅歌，然后解下自己身上宽大的围裙，坐到餐桌对面。
　　“没事，小蓝，”穆雅歌完全不顾是自己硬要“帮”人家，大大方方得接受小孩子的道谢，伸筷去夹块肉放进嘴裡，“小蓝你的手艺是真的好。”
　　“谢谢夸奖，”蓝朝她微笑，上次她就知道穆雅歌的胃不好，就特意挑了养胃的食材，也不知道穆雅歌会不会喜欢。看她吃的开心，蓝也就放了心，“穆小姐要是不嫌弃，可以经常到我这儿来吃饭，反正我也是一个人。”
　　“嗯，好啊。”穆雅歌毫不犹豫，心中给自己的理由是：小孩子一个人吃饭孤零零的，陪陪怎麼了？反正她平常也是外面随随便便就解决了，陪陪小孩子也算功德一件。“小蓝你这麼懂事，又聪明，你爸妈肯定為你自豪。”
　　蓝保持微笑，却并不回话。
　　好像又踩到雷区了……
　　穆雅歌傻笑两声，赶紧转移话题，“小蓝，晚上我陪你去买点文具吧，书包啊、笔啊之类的，先备著。”
　　校长已经决定要小蓝了，只要等9月份入学就好。
　　“嗯，好的。”小姑娘文气得点点头，十分平淡。
　　穆雅歌又不知道怎麼接话了。
　　饭吃完，蓝请穆雅歌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看看电视。她自己则是收拾碗筷，擦完桌子之后，进厨房洗碗。
　　“小蓝，我来帮你吧……”穆雅歌坐在沙发上良心不安，走到厨房，就看见小小的孩子踩著小板凳站在水池旁擦碗，熟练的动作、稳当的双臂都告诉穆雅歌，这个孩子已经做了很多很多次同样的动作。
　　一般太过早熟的孩子总会给人一种心酸的感觉。就像那些报导中的贫困儿童，穿著臟破衣服，吸著鼻涕，用呆滞或紧张的语气面对著镜头说话，然后转身去照顾家中年迈的奶奶或者留下一个去地裡干活的背影----差距大到让人无法想像的生活环境总是能激起人的同情心。
　　但蓝却会让她有种本应如此的错觉，而起源头是她太过平静的微笑----如果没有那天晚上晃晃悠悠的小东西，穆雅歌一定以為小蓝只有这一种表情。
　　是经歷了什麼才让一个十岁刚出头的小傢伙拋弃了活泼的天性而学会了这种平静？
　　小蓝的微笑和她的大房子让所有人都忽视了这个问题。
　　没有人关注她，没有人关心她，因為她还不够可怜。
　　她还有房可住、有钱可花。
　　这而在穆雅歌看来，这才是她的可怜之处。
　　“不用，”蓝转过小脑袋来对她微笑，“我快洗好了。”
　　“我来帮你吧。”穆雅歌走到小蓝身边，“我帮你把碗擦乾。”
　　蓝看看她，用带著泡沫的手指指了指水池上方掛著的一块布，“用那块布好了，消毒柜在下面。”
　　穆雅歌拿下来，站在小蓝旁边把她递过来的碗一个一个擦乾，然后叠在料理台上。
　　“小蓝，你一般喜欢看什麼电视节目啊？”大概已经知道身旁的小孩子的沉默性格，穆雅歌没话找话。
　　“……”蓝想了想，“百家讲坛，新闻联播，经济半小时……”
　　全是一些连二十几岁的青年都不要看的东西。
　　穆雅歌无语，低头擦碗。
　　洗完碗，穆雅歌拿了钱包和钥匙，带著蓝出门。

　　新源小区算是市中心的高档小区，周边商场林立，穆雅歌带著蓝找了一栋进去，直奔儿童区，卖衣服的地方总能找到几个书包的。
　　可找到是一回事，让小蓝背在身上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想像一个热爱新闻和经济的孩子背著喜羊羊的感觉，怎麼看怎麼觉得幼稚。
　　“小蓝，你喜欢麼？”穆雅歌皱著眉头把一个粉色的印著不知道是什麼卡通人物的书包抬起来给蓝看。
　　“……”蓝眨眨眼，还没开口穆雅歌就把包挂了回去。
　　“走，换个地方买。”
　　拉起蓝的小手，穆雅歌就带著她往耐克专柜走。
　　“小蓝，你喜欢什麼样子的书包？”边走穆雅歌边问。
　　蓝跟著她的脚步，想了想才说，“我没有特别的喜好。”
　　穆雅歌皱起眉头，小蓝的回答太过正经，虽然说得跟随便是一个意思，但其中意义却完全不一样。
　　这个孩子好像真的没有喜好。
　　“那顏色呢？”穆雅歌不死心，“有没有特别喜欢的顏色？”
　　“我对天蓝色会特别有好感，”蓝慢慢得说，“也对墨绿和玄青色抱有偏爱。”
　　穆雅歌转头看她，还是那平静的脸、平静的语气。一般人都会直接说“我喜欢天蓝色”，蓝却会用“我对天蓝色会特别有好感”这样的文法来表达，有点像机器人，太过严谨。
　　是缺少社交导致的麼？
　　穆雅歌看著她，心中暗暗思考。
　　她们最后买了一个天蓝的一目色的书包，至於笔袋和笔蓝则表示家裡有，不需要重新再买，而包书纸在蓝的反对下也就作罢。
　　回程的路上，蓝背著空空的新包被穆雅歌牵著走，依旧是那种胸中满溢的感觉，却已不知如何处理，只得努力维持常态。
　　但这份常态在穆雅歌看来却又是另一回事儿。小孩子不沮丧、不兴奋，甚至连话都没有，但看上去也不想自闭癥的样子，反而透著点儿看破世间红尘的味道。
　　倒真是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