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两个各自迷失的人要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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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冥夜回来的时候，蓝和墨正在从冬境回来的路上。她们之前做了几坛果酒埋在地下、现在已是收获之际。两个人一人提了两坛，慢悠悠得往回走，谈论的话题天南地北，却绝口不提之前的异世之旅、冥夜和蝶儿也成了她们对话中的禁忌。
可冥夜的气息出现了、她是这个世界的主人，这让她们再也不能忽视。
她们还在走、却成了沉默，墨看着蓝，“去给她送坛酒如何？也让她尝尝我们的手艺……”
墨笑得了然，对蓝来说却有些强人所难，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冥夜。可逃避也一定不是办法，尤其是冥夜已经回来了的时候、她就必须去面对那个人的选择……所以蓝接受了，她恬静得笑着，“好，我去。”
墨碰了碰她的手臂，在秋冬夏交界之处转了弯、留蓝一人在纯白的雪地之中。
蓝目送她离开、一直到墨的背影消失在树林之中，她才抬步往秋境走——这是去冥夜所在的海边最近的路。
说到秋景，多数人都会想到火红的枫林，那种如同火焰和鲜血的颜色既让人觉得悲凉又不可避免的在狂暴中找到宁静；可帝境之中、枫林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冥夜不喜欢太过哀伤的气氛，所以她在秋境里弄了些高大的针叶植物，名字蓝也叫不出来，只是在秋季还能保持常绿的植物——在接受了现代的教育之后，蓝感到了强烈地、想要把这种植物拿去做化学实验的欲望。
如果有机会回到那个世界，她应该买一套实验室级别的设备、然后在帝境里造一个实验室。
蓝停了一停、又走向了另一条路。
她需要给自己多一点时间、让自己压住对另一个世界的想念，也要强迫自己忘掉在那个世界曾经经历过的感情。
可是这并不容易，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曾经为了另一个人做了非常疯狂的事——将自己完完全全得奉献给她——而就算是现在、她也因为曾经做了这件事而感到无比愉悦。而雅歌不知道她做了这件事，她以为这只是一个人类之间的承诺——或许这个承诺很真诚，但如果想要、还是可以打破。她不知道蓝当时下定了决心、要将自己永远和这个人绑在一起。
雅歌知道的话、大概会生气吧。然后她会教训她一顿，或许又会批判她这种“带有自我毁灭精神的无私”，但无论怎么生气、雅歌肯定还是会陪在她身边，就算她没有被这个契约绑住……
当时的自己是不是早就预料到这点了呢？
蓝已经走到了冥夜的屋前，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已经离“忘记那个世界”的目标越来越远。
是不是当时就已经想到、无论自己多么自私、多么坏，雅歌都一定不会抛弃她呢？
蓝把酒坛子放在桌上，环视这个房间。冥夜其实并不经常住在这里，所以这里看上去只是为了舒适就好，桌椅板凳、床，简简单单；而在千年之前那场灾祸之后、这里就更少有人光临。琪雅、宣非和墨怕在这里触景伤情；而她自己则因为没有什么事要到这里来而一直忽略这个地方。
也不知道冥夜之后是不是还会住在这里。如果她住在这里、她会继续保持这样一切一切从简么？会不会想要把这里布置一番，放个书架、摆张书桌、或者铺一张白狐地毯？
她会不会想要和原来一样的家？
蓝叹了一口气，自欺欺人到现在这样就够了——冥夜想要怎么样的家已经不是她关心的重头，她最想知道的、是那个人是不是雅歌；或者说、至少、那个人是不是还有和雅歌一样的情感。
如果是的话……
蓝有些不敢往下想，胸口中因为这样积极的猜测而泛起的欣喜让她有些难以承受。她本就不是习惯于情绪波动的人，到现在还能感觉到这样的喜悦让她又惊讶又恐慌；隐隐约约得、她甚至感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希望——如果失去感情并不是必然的话，那她是不是也可以给雅歌除了“在一起”之外、更多的情感上的回报呢？或许她们之间不必像以前她想象的那样、一定是以悲剧收场？
蓝不知道，但她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了。
她将四个酒坛子在桌子上摆好，转了个身，前脚跨出门框，一抬头、那个自己想见又不想见的人就站在那里。
她穿着现代的衣服，一条明黄色的连衣裙，没有穿鞋子，想来是高跟鞋在这并不平坦的帝境并不方便才脱掉的。发色眸色都还是为了混入人群而改变的黑，神情倒是与蓝一样，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眼前的人。
应该说些什么。
蓝知道自己需要说些什么，但又觉得以冥夜的性格应该会抢先说出什么俏皮的话，不过如果让她先开口的话、自己可能又不知道要如何回应了——同时不排除这个人故意不说话来戏弄她的可能。不说对话的内容、光是称呼就足以让蓝为难。雅歌？娘亲？夜？如果叫错了呢？蓝还是想不到要说什么。
冷静一些，蓝这样对自己说，至少要微笑。
“你回来了。”不知道称呼的话就省略，不知道说什么的话就用最简单的语言欢迎。
如果她是冥夜，那么这里本来就是她的家；如果她是雅歌、那么蓝也无条件欢迎她回到这里。
冥夜愣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这是第一次见到蓝这个样子——成人女子的身体，虽说缺了一条手臂却依旧能将古装穿得优雅、就连声音都与原来那样的娃娃音不同；她有一点点不适应，而她知道作为看着蓝成长过的“母亲”、她不该有这样陌生的感觉。
这是她作为“穆雅歌”对蓝的情感，是“穆雅歌”对蓝的不适应，也是她之前决定放弃的东西——可就是这样被她丢弃在角落的情感、被蓝的一句话又激了回来，满满得占据了她的心，就好像她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变一样。
“穆雅歌”回来了，而蓝会站在门口迎接她。
“我回来了。”她忍不住上前，学着蓝微笑，“你怎么在这里？”
蓝无法确认这个人是谁，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确认，但她很庆幸眼前的人没有无缘无故得开始耍宝俏皮——会那样做的只有冥夜而已，“我和墨酿了果酒，说拿来给你尝尝。”
没有“雅歌”也没有“娘亲”，蓝只说“你”。
冥夜突然开始有了希望，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正因为蓝的表达而变得模糊，“你酿的酒一向不错。”
她记得在她生日那天蓝给她呈上的果酒，果子的酸甜和酒的香醇混在一起、那绝对是外面买不到的味道——也就是在那天、她正式知道了冥夜的存在并且厌恶她厌恶了整整一年。
一想到讨厌了自己这么久，冥夜就开始自嘲得笑。
“……多谢夸奖，”蓝侧开身子，笑容不变，“要现在试试么？”
“你陪我喝点儿？”冥夜的心狂跳，她不想听蓝说“是”。
“好。”
蓝看上去那么平静，简直和原来没什么两样——不管是冥夜的“原来”还是穆雅歌的“原来”，蓝都这么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现在这个蓝看上去更加成熟、也似乎比任何一个“原来”都要懂得隐藏自己。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摸不准蓝的心思，不知道她是不是三千年前那个唯命是从的女儿，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那个过于隐忍的人类姑娘。
冥夜想问，或许一句“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就可以让她的疑惑得到解答，可蓝本身个性中“自我牺牲”的部分、很有可能会让她得到自己满意却会让蓝不得不压抑自己的答案。
她不想这样做，无论作为哪一个身份、她都希望蓝可以过得轻松快乐。
蓝拿了两个酒杯出来，都是竹子制的，并不像当代的玻璃杯一样精致，却别有一番乡野味道，毕竟这才是她一直熟悉的东西。她单手开了一坛，打开封盖的时候、醇厚的酒香伴随着果子的清甜味道飘逸而出，令人心醉。
冥夜先行坐下，就这么直直得看着她开封、倒酒。
蓝真的长得和她很像，可气质也真的和她完全不同。她的痞气、她的无赖蓝身上都没有。她就像一个完美的大小姐，礼数周全、温柔可人，就算只有一只手臂、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保持着优雅——更不要说她现在被香浓的酒气包围，更加让人垂涎三尺。
冥夜看着她，不敢相信这样完美的女孩子，居然是她制造出来的、还曾经深深得爱着她……
曾经。
这就是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视线移开。
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已经不懂得情感、不懂得情绪的蓝，是被她的承诺困住三千年的、需要她补偿的女儿；她不可以再因为自己的欲望玷污她。
酒液倾倒入杯中的声音从低沉变为清脆，冥夜还听到了蓝将酒坛放在桌上时造成的闷响；她努力制止、却还是忍不住想起某个夜里、明明酒量不好却还硬撑着陪她喝酒的女孩子。
那时候的蓝也是这样帮她倒酒，让深红的酒滑落杯中、让酒香遍布房间、让开始恐慌的她切实感受着有人陪伴的真实。
“……这是我们离开之前就埋下的酒，”蓝将酒杯递给她，酒液因为果子的原因有些泛红，“该会比以前那些更加醇厚一些……”
冥夜接了杯子，指尖拂过蓝的手指、似乎碰到了什么冰凉坚硬的东西。她在蓝收回手的时候注意看，那是蓝的戒指、是蓝对穆雅歌的爱。可现在、就算蓝已经不爱她了，那枚戒指也不可能拿下来。
蓝失去了左臂，所以戒指出现在了右手上。她拿起了另一个酒杯、轻酌一口再放下。
冥夜像是看着那枚戒指着了魔，她在蓝放下酒杯之后、握住了她的手，“自己戴上的？”
“醒来便在了，”蓝没有动，她一如往常得微笑着。
这是对灵魂的束缚、无论蓝逃到哪个身体里，这份诅咒都会如影随形。
冥夜觉得心痛，蓝曾经如此爱她……而她不能让她的爱成为这个人的锁链，更不要说这个契约可能带来的危险——她一直没有忘记过依零以这枚戒指为赌注的赌约，也后悔着当时自己的愚昧。
所以在真的出事之前，她要破除这个诅咒，无论这会意味着什么。
她拿出了另一枚戒指，放在蓝的手掌上。
“以后不要这样做了。”
她不敢看蓝，她怕。
她怕蓝会伤心、她更怕蓝连伤心都不会。
就算只是看着蓝收起手掌，安静得将那枚戒指握在拳中，冥夜都觉得心疼。
现在、她是真的什么都放弃了——蓝曾经的爱、自己真正的心之所向——而蓝大概已经没有办法体会、甚至连她的安慰都会缺少以前那样的爱意。
……究竟为什么要她这么早回来呢？
本来、至少还能在幻想中继续活一段时间……
“……你真的、要把这个还给我么？”
幻想中、或许蓝还会说这样的话。
“回答我……”
冥夜抬起头，发现这不是幻想——蓝确实看着她、在问这个问题。
她的微笑变小了，眼神也不单单是温柔如水的样子。她直视着她，问着以前的蓝绝对不会问的问题。
冥夜察觉到了什么，但她不敢相信。
“这枚戒指，是我送给我的爱人的，她教会了我勇敢、坚守和爱情。”蓝捏着那枚戒指，直直得看着身旁的人，“这枚戒指、是我想要和她永世相伴的决心。你确定、你要还给我么？”
蓝一直笑着，她的眼睛里甚至没有出现泪光，就好像这个问题对她而言并无多大意义；可光光是问出这个问题、就已经意义非凡。
冥夜愣着，她发现自己说不出话，而蓝被她抱在怀里。
不管这个蓝是不是爱着她、不管这句话是她感性的表述还是理性思考的结果，这对她而言都是恩赐一般的话语。
可是蓝没有说完。
“……我的爱人一直都很勇敢，无论我如何欺瞒她、无论我怎么退缩、无论我的过去怎么伤害她，她都会追上来、陪着我，”蓝的眼睛没有聚焦，她在看着雅歌为她做过的点点滴滴、看着她还铭记的过去，雅歌真的、真的太好了，“她为了我们做了这么多，即便自己遍体鳞伤、也还是在争取。”蓝把自己从那个怀抱中拉出来，她需要看着这个人的眼睛说这些话，“现在轮到我了，即使只有这么一次，我也想像她一样争取一次。”
冥夜泪眼朦胧，她觉得自己真傻。
“无论你是谁，请告诉我的爱人，我爱她，”蓝是这么淡定，她在做着就算受伤也值得的事情、所以她不会哭，“从很早之前开始，到现在也没有结束。如果她还愿意和我在一起，请让她回到我身边。”
坐在蓝身旁的女人哭着笑了起来，她真的太傻了。
因为一些无谓的猜测和恐惧就放弃这么完美的女孩子，真的太傻了。
“你的爱人说，”穆雅歌的眼泪从裂开的嘴角滑进了嘴中、苦涩非常，但这阻止不了她的笑容，“只有傻瓜才会拒绝你这么完美的女人。”
“她比我更完美，”蓝用拇指拂去对方脸上的泪珠，戒指还被她握在四指之中，“她守护着我的灵魂。”
穆雅歌觉得自己现在肯定看上去像个又哭又笑的疯子，“你才是，你帮助她找回自我，你给了她一个家。”
“那是我们的家，”蓝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自然地、在不经思考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缺一不可。”
“……那么，”穆雅歌握住她的手，蓝的手不再像原来那样小了，却还是一样得软，“你想要跟我回去么？”
“当然，”蓝摊开手掌、那枚素戒好好得躺在她的掌心里。手指几个翻弄，那枚戒指就被她捏在了拇指与食指之间。她身体前倾、靠近了还在流泪的人，她们的额头相碰，“我们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讨论孩子的问题……”
穆雅歌被她逗笑了，虽说知道不可能，但她还是克制不住去想那个可能会让她们的家庭关系更加复杂和诡异的孩子。她伸出左手，“那确实需要很多时间。”
蓝第二次将那枚戒指推入她的指根，当她抬头的时候、有一个吻等着她。
她笑着，说得模糊不清。
“我们会有很多时间。”
作者有话说
第213章 两个各自迷失的人要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