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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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我向苏园中的各位宣布了次日要搬出的消息。在座众位反应各异，颇让人意外的是，其中反应最大的竟是姨丈，他径直将我叫进了书房。
“你是认真的？要搬出去？”
“是公司的硬性要求……”
他打断了我，“同样的谎话不必说两遍。”
我只得沉默。
他想了想，忽然问：“是不是文艳，你姨娘跟你说过什么？”
我苦笑，“她一向对我惜字如金。”
一阵沉默后，“那你是不愿意呆在苏园了？”
我没有否认。
“翔宇也是？”他逐渐提高了音量，“翔宇你也不打算帮忙了是吧？”
我唯有继续苦笑，“姨丈，我对地产一窍不通，根本帮不上忙……”
“谁帮得上忙，谁帮不上我自己知道！”他再次打断了我，重重地拍响了桌面。这大概是我第一次见他这么轻率地将感情流溢于言表，我也从未料到我一句“搬出去住”会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我有些无措地呆立原处。
“算了，”他长长的一叹总算打破了僵局，“你年纪不小了，也是时候自己拿主意了。”他再次将视线投向我时已恢复了平日的平和，“没事了，你出去吧。”
我称了声是，刚转过身，他又叫住了我，“苏理，我不知道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我希望你明白，这里始终都是你的家，一直都是。”
在混浊的灯光下，我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位男子竟已这般苍老，在这里端坐着的的确是位五十有余的老者。我缓缓点点头，“……我知道。”
他逆着光瞅着我的脸，良久才说：“你出去吧。”
至门口时姨娘推门走了进来，她的视线冷冷地抚过我的脸，紧接着我被关在了门外。
这里始终是我的家吗？我挂起了嘴角，经过前厅时，那嵌在墙里的巨型鱼缸映亮了我的脸。我停下脚步，视线追逐着那一群群色彩斑斓的热带鱼穿梭于山石水草之间，排着长长的队伍，从鱼缸的一头游向另一头，然后再游回原处，缓慢的，悠闲而惬意，重复着，乐此不疲。
“这些被丢进热水的热带鱼啊，它们总是在游，却始终游不出这锅水……直到死的那一天。”
这句话是谁说的呢？我偏过头，领头的鱼儿已触到了玻壁，它四下冲撞了一番后，摇着尾巴再次折返原处。是二哥吧，说过这样的话的那个人是二哥吧。我扶着扶梯，一步步地缓缓上了二楼。
那晚见到二哥时依旧是凌晨时分，他归来得轻巧，但仍然惊动了房中的我。
“我明天要搬出去了。”
“哦。”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要说的就只有一个‘哦’字？”我直直地瞪着他。
“一路小心。”他说。
我抱起双臂，一字一顿地说：“二哥，你变了好多。”
“没人是不会变的。”他埋着头，伸手想搭上门把时，我踏上前拦在了他与房门之间， “为什么一直在装醉？”
他缩回手掌，“我没有装醉。”
我一嗤鼻，“你骗不了我。”
“我没有想过要骗任何人。”他抬起头，黑发间投出的目光里是厌恶，抑或是同情，抑或是两者皆有，我不确定。他说：“苏理，你不该回来。”
园子里似乎有狗吠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我翻了个身，探出耳朵，却没了狗叫声，只不过是空荡荡的一片。
——苏理，你不该回来——
我霍地翻下床，开了台灯，捧起桌上的玻璃纸镇，迎着光，映了我一脸的蓝。
“小理子，还没收拾好啊？”思然钻了进来，埋怨着，“昨晚没睡好吗？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我还约了朋友呢。”
“你有事就先走好了。”我把折好的衣物塞进皮箱。
“那怎么成，我说了要送你的，让他们等好了……咦，这个你还留着啊。”
我回过头，只见她正兴致盎然地摆弄着桌上那只玻璃纸镇。她将纸镇交到我眼前连晃，“这个是那次参观玻璃厂，二哥做的吧？他送我的那个我都不知丢哪去了，小理子你还保存得那么好。”
我笑了笑，接过她递上的东西，一并塞进了箱子。
“说起来，二哥这方面还真是天才。”她扳起手指，“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真不公平，同一个爹娘生的，我和大哥就完全不行。”她往床上一靠，笑呵呵地看着我，揶揄地说：“小理子，你从小就迷二哥迷得要死，整天跟在屁股后面团团转。”
“啧，你还不是一样。”我继续埋头于我的行李。
“哪有你厉害啊！”她一脸郑重地大声说：“跟口香糖似的，粘着甩也甩不掉。”
我一窘，没有反驳。
“思然……二哥他，变了好多……”我撑起身子，犹豫着，最终还是吐出了口。
“嗯，是变了很多。”思然轻轻一叹，“还不是因为施颖的关系。”
“施颖？”陌生的名字。
“二哥大学时认识的女朋友，差一点就结婚了……”
结婚对象？我倒吸了一口气。
“……但是妈妈不喜欢她。”
“为什么？”我在思然身侧坐下。
“不知道。”思然摇摇头，“二哥曾经带她回来过，我见过，不算是特别漂亮，但感觉挺温柔贤惠的，和二哥也蛮合拍，爸和大哥见了都说好，唯独妈她就是不喜欢。”
“……所以二哥没能和那女孩结婚？”
“不是。”思然轻哼了一声，“小理子，我想你也估不到，小时候我们几个里就数二哥最听话了，到后来结果最大胆的也是他。”她微微一顿，“本来二哥是打算好和施颖偷偷注册结婚的，等生米成了熟饭，妈反对也没用。但没想到注册当天，新娘子没有出现。”
“难道施颖出了意外？”这种剧情未免老套了点吧，我皱起了眉头。
“也不是。”思然不屑地摇摇手指，“注册前一天，妈妈找到了施颖，甩了一笔钱给她，结果她就拿了那笔钱走人了。”她耸耸肩，“看吧，什么山盟海誓，来世今生的，放到钱面前就都原形毕露了。”
“她真的只为了钱？二哥竟然一点也没看出来？”
思然冲我一摊手掌，“不知道，不过她拿了钱就走人也是事实。反正二哥知道之后很受打击，后来妈妈又给他介绍了好几个，但没一个他看得上的，再后来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不说话，也不归家……想想二哥真傻，”思然歪着头，一脸不解地盯着我，“不就一女人吗？凭着二哥的条件，要找比施颖好上十倍的也是一大把啊，犯得着弄成这样吗？”
我苦笑，“感情这种事……很难说……”
“哟，小理子！”她腾地从床上跃了起来，“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扮情圣了？”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将我再打量了一番，戳着我的心口说：“嗯，小理子，不说这里面内容如何，凭你这身皮囊，怎么也能钓上一卡车吧。”
我打了个哈哈，继续转回我的行李，“可惜卡车里没有我喜欢的。”
“呵，”思然一拍我的头，“给点颜色就开染房了？你还真当自己是情圣啊！”她背起双手，缓缓踱出了房间，“什么情啊，爱呀，我不懂。不过我信这句话，‘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就别强求’。”她嘻嘻一笑，蹦下了楼，“小理子，我在门口等你！”
不是你的就别强求么，话说起来确实好听，可惜这世间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我轻轻一叹，施颖，原来在二哥的故事里，还曾经有过这样的一位女子，就因为这个女子吗？我将最后一件衣服丢进皮箱，“砰”地一声合上。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