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方向，顺时钟》沈烟波

4、到最后，一定会依然爱你

　　【石菲篇】

　　许沐跟许亦明明就长得一模一样，但是陶久从来都不会错认。

　　我跟许沐还有许亦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喜欢我的人很多，可他们却只当我是兄弟。高考过后，我们一起进了家门口的大学，同系又同班的，我实在欢喜。后来因为社团活动，我们认识了陶久，那天许沐看着她跟我说，菲菲，她就是我要的了。我转过头，正见陶久一身嫩黄连衣裙的蹲在地上，用手给智障儿童擦鼻涕。

　　今天我想承认，陶久真的挺不错的。她对我，一丝怨怼的情绪都没有，还掏心掏肺地对我，就好像，那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许沐来找我帮他演戏的时候，我很慌。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陶久真能再承受一次？但是许沐说，他跟安老师已经商议许久了。直至亲眼看着陶久目光空洞地说着，许沐，你回来，我才相信，原来安老师说的是真的，陶久没有忘记，只是深埋心底，不愿提起罢了。

　　自许亦走后，陶久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地过活，我做不了什么，就只陪着她假装许亦还活着，还准备着婚礼，还准备幸福下去。

　　那次王力宏来S城的演唱会，我跟许亦还有陶久许沐四人同去的。不知许沐用了什么方法，与陶久的偶像一起在台上演唱了一首《依然爱你》，台下惊叫连连的，只是让陶久受不了的，是许沐在结束之前，讲的那番话。

　　我们之间，就像一长一短的时针分针，不介意你慢慢慢慢地发现我的爱，我会加快脚步，一圈一圈地让你看看仔细，无论结局如何，我都会依然爱你，亲爱的女孩，生日快乐。

　　许沐终于与陶久自然地牵了手。而许亦，却第一次喝得那样酩酊大醉，连胆汁都吐了出来。我便知道，许亦，也是陷了下去。

　　而后5.12的大地震，来的那样猝不及防。这之前，许沐代表我们学校随导师飞去美国参加IMG竞赛，我跟陶久去震区做志愿者的时候，许沐也没能赶回来。到达震区的第二个星期，许亦却风尘仆仆地来了，这一来，就真的留下了。

　　第二十一天的时候，急救护理中心的队长安排我们返程，我跟许亦还有陶久本来已经上了车的，但是因为陶久亲自护理的小姑娘病情恶化，所以她临时决定晚几天等下一批返程安排再回S市。

　　今日回想起来，每每都会觉得宿命。

　　车子还没有开出震区，余震就来了。车子晃荡的厉害，我们十来个人全都下了车，准备去往空旷一些的地方等待余震稍稍平复，可是却不曾想到，会有山体滑坡。

　　我永远都忘不了许亦推开我的那一瞬间，巨石从他身上残酷滚落的情景。那幅画面，即便是撕心裂肺过后昏厥过去，也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中。震区派来救援的时候，许亦已经满口鲜血的不能言语。陶久张着嘴目光呆滞地盯着他，惊的失去了声音。

　　陶久一直都很清楚，许亦是因为她才不远万里追来的。他跟许沐都喜欢着陶久，最后，陶久选择人却是许沐。这件事情以后，陶久就开始自闭，愈发的严重，甚至一度将离去的许亦当成是自己爱着的许沐。安老师说，她这种错乱的思维，其实是在逃避，因为极度的自责。很长一段时间，陶久就休学窝在家中，整日整日的不出门。唯一能同她零星说上几句话的，就只有安老师，后来渐渐的，陶久开始尝试出门，却也只去安老师那里。

　　两年的时间，震区已经重新兴建，许多悲恸的人也日益寻回了希望。而许沐，却仍是寻不回过去的陶久。在安老师宣布陶久痊愈的时候，我看得出，她是希望自己能够重新融入这个社会的。

　　许沐在那次IMG竞赛中不仅夺得了冠军，还跟导师额外抱回了创新大奖，回国以后，学校，S市，乃至政府都奖励了丰厚的资金以供继续研究该项目，许沐由此开展了自己的工作室，我介绍陶久去的这家公司，便是许沐创立的。

　　那回陶久跟我说，菲菲，我终于去了丽江，还问了姻缘的，那位老婆婆说，我跟我的爱人一直就在一起。你说，是不是许亦就在我的身边，没走。

　　我搂着她的肩，笑着告诉她，是的，没走。

　　清明那日，我与许沐还有陶久一同去给许亦扫了墓。墓上黑白的照片旁边多了一张，也因此并不显得凄清孤寂。

　　陶久许久没有来过了，这两年多的日子里，一直都是许沐跟我。那天陶久站在墓前哭了很久，也说了很久，像是终于将这两年多以来的情绪通通发泄出来的模样。

　　她说许亦对不起。其实那时候病情突然恶化的女孩是你一直在护理的，是我存了私心，才害你遭遇不测。她说许亦对不起。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因为我才千山万水地追来了震区，可是我喜欢的人始终都是许沐。她说许亦对不起，这一生我欠了你太多，来世再还。

　　我跟许沐在一旁静静地听，最后许沐轻轻走过去，搂住了陶久瑟瑟颤抖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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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许沐究竟有没有告诉陶久关于后来，我跟他坦白的事。

　　我喜欢许亦，所以在我知道陶久与许沐终于牵手以后，全世界的幸福都换不走我的小快乐。只是许亦对陶久，动心的太早，早的，还来不及让他知道我的心事。

　　是我在震区联系许亦的，我说我跟陶久都在这里，于是他便来了。那日安排我们返程，震区的急救中心队长突然给我来了电话，说许亦一直照顾的那位女孩病情突然恶化，我却动了要单独跟许亦返程的心思，挂断电话急切地告诉陶久，她一直照顾的小姑娘病情突然的恶化。

　　然后，陶久便顺利地留了下来。

　　只是余震，山体滑坡，巨石，全都不在我的意料之中，如果我能选择，宁愿离去的那个人是我。

　　许亦离去不久，他一直照顾的女孩也离开了。后来，许沐做主，将女孩与许亦同衾同穴地埋在了一起，墓碑上，亦是黑白的两张照片。所以后来我才跟陶久说，陶陶，许亦结了婚。

　　对我来说，这一生再短也是只觉冗长的。却终究利弊相生，让我顿悟了许多事。就比如，真正的爱情，不是占有，而是成全。若真的爱了，便会因为他的快乐而快乐，便会全力给予他想要的，断不是送他自己觉得最好的。

　　就好像这些年默默守护在陶久身边的许沐。他真的就好像一圈一圈绕过时针的分针，耐心地等待时针醒来，一点一点地顺时钟爬着，直至，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