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百鬼夜行抄》秋水玉

15、身份曝光

　　千雪话音一落，整座教室里一片寂静。千雪也不管其他人，她闭上眼睛，双手在胸前结印，灵力放出，意识脱离躯体，来到了一处和室中。这间和室的装潢十分古朴，墙壁上画着百鬼夜行的长卷，天花板上画着猛鬼斗夜叉的图案。

　　“小公主，那小子有大|麻烦了。”抬起头，文车妖妃飘过来，手中握着一柄朱红色的木扇子，“切原赤也其实已经来学校了，但是却被幻象迷惑拐进了学校旁边的那条小巷子里面，我去看过了，有一道很强的结界把那里封印住了，切原赤也被带到了她的世界里。”

　　“为什么？她为什么会对赤也下手？”千雪手中握着菊一文字，看着文车妖妃。

　　“不知道。”文车妖妃摇摇头，“照理说你已经签订了百鬼契约，有了守护姬，那些鬼怪是不得伤害人类的。但是这一次……”

　　“你回本家把这件事情告诉老爷子，我去救赤也。”千雪转身往外走，却被文车妖妃拦住了：“你不能一个人去！”

　　“守护人类免受鬼怪侵害，这是安培家自古以来的使命，不是吗？”千雪停下脚步，淡淡看着文车妖妃，“回去告诉老爷子一声吧。我觉得带走赤也的千鬼姬不是普通的千鬼姬，我能感觉到十分强大的鬼力。可能我一个人对付不过来，所以你要回去找帮手。”

　　“我也可以。”文车妖妃坚持拦在千雪面前，“我是你的守护，你太小看我了风间千雪，别忘记我可是文车妖妃，不是所有鬼怪的称呼都是专指一个鬼的，我活了很久了，那只千鬼姬虽然厉害但是我可以对付。”

　　千雪忽然觉得有点无法面对文车妖妃坚定的目光。她知道，她当然知道，人们对鬼怪的称呼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指一类的鬼。例如木魅，可以有很多种的木魅，像千雪在立海大遇上的那个小樱花木魅，还有安培老宅里面那个百年的桔梗木魅；再例如骨女，她们生前大都是被人侮辱、欺负、蹂|躏的可怜女子，愤恨而死后，才会化为厉鬼向人索命。

　　但是文车妖妃不同，文车妖妃只有一个，小时候听过家长讲鬼故事的孩子们都知道她，文车妖妃是奈良末代天皇的宠妃，妖艳无比，原本是个风华绝代的佳人，但是天皇身边的另一个宠妃裕姬却因为自己的嫉妒，在文车妖妃产下孩子之后将她幽禁，又让文车妖妃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杀死喂狗，文车妖姬因此发了疯，三年后猝死，死前写下血咒诅咒裕姬的孩子，死后怨气不散化为厉鬼，但却因为自己的孩子死得惨而特别关心别人家的孩子，每到一年一度的百鬼夜行之时，文车妖妃都会去寻找那些因为堕胎而来不及出生在世界上的幼小灵魂，引渡他们重新去投胎。

　　可正是因为这样千雪才不想过多的麻烦文车妖妃，尤其是这一次，对手很可能会再次揭开文车妖妃内心那已经隐藏了百年，腐烂的千疮百孔的伤口。

　　千雪长叹一口气，握住了文车妖妃的手：“我说了刚才接那个电话的时候我觉得她不是普通的发鬼，那么强大的鬼力通过电话汹涌而来，那样的力量在发鬼里面我只能想到一个，就是……服部千鬼姬。”

　　听闻那个名字，千雪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文车妖妃被她握住的手狠狠的颤抖了一下。

　　“真是不愉快的名字啊，又让我想起了当初。”文车妖妃勉强一笑，“小千雪，你知道吗，你现在待得这间屋子，就是按照当初我疯了以后，裕姬关我的那间屋子设计的。”

　　看见千雪的目光落在了百鬼夜行图和猛鬼夜叉上面，文车妖妃又说：“哦，当然啦，那些画是后来才画上去的，在我死了以后。其实我对于死没什么感觉，因为已经痛得不能再痛了。我经过三途川的时候，看见了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从花丛中飘过的时候，好多被我忘记的往事都浮上心头了，越是看见他对我的好，以后的日子越觉得悲惨，但是我又不想忘记，所以我逃跑了，没有上奈何桥，也没有喝孟婆汤。”

　　“千雪，你没去过三途川吧？”文车妖妃偏着头看千雪，收到了千雪鄙视的眼光，微微一笑，“有空带你去看看啊，等到曼珠沙华开的时候，那真的真的是很漂亮啊，黄泉比良坂是灰色的，点亮那里的唯一色彩就是盛放的曼珠沙华，花香能够让你想起前世的记忆。”

　　“所以我不想让你去。”千雪拍了拍文车妖妃的肩膀，“跟皇室扯上关系的事情，我都不想让你来插手，已经结束了，你可以好好的活你的，不用管其他人了。”

　　“可是现在我也有了想守护的人了。”文车妖妃看着千雪，目光温柔，“我从你一出生就在看着你，当时你那么小，还在长牙，抓着你哥哥的衣服不放，咬了好多窟窿。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的孩子能长大，一定跟你一样可爱。”

　　千雪还想说什么，却被文车妖妃捂住了嘴巴：“出去吧，时间不等人呢，再晚了那小子就真的危险了，我先回本家报信，随后就到，你自己当心，有小司保护你，别怕。”

　　千雪点点头，抱着菊一文字推开了和室的大门。在她身后，文车妖妃收起了笑脸，漂亮精致的脸上一片阴霾。

　　千雪，这次恐怕是你算错了，服部千鬼姬不是冲着你来的，也不是冲着我来的，她就是去找切原赤也的。

　　******

　　千雪睁开眼睛，意识重新回到身体之中。虽然看似过了很久的时间，但其实在现实之中也就只有一瞬，快到她刚刚把印结好。

　　王子们一片沉默，显然还在为刚才千雪的话感到震惊。

　　其他人就算了，在幸村、真田和柳生的眼里，千雪不管怎么调皮捣蛋，不管怎么当着家长的面子乖巧背地里伙同风间千景折腾他们，她都只是一个可爱的十二岁小姑娘。但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能说出刚才那话么？

　　“千雪，你先冷静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关键时刻，还是主上靠得住，他暂时抛弃了关于“千雪为什么突然女王了”的想法，而是去询问事情的真相。

　　千雪抬起头，看见大家担忧的目光，这才突然发现自己刚才说了啥。

　　完蛋了完蛋了，一不小心说出来了，要怎么解释赤也那个死小子被鬼抓走了啊！

　　“赤也他被鬼抓走了，然后鬼给我打电话让我去赎他回来。”想了想，千雪决定照实话说。

　　众人沉默，片刻之后，柳生扶额叹道：“千雪，我们都很着急，别闹了。”

　　千雪撇嘴。你们看看，我都说了实话了，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啊！真理总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啊！不过，就算不接受，幸村你也不用笑的那么高兴吧？真田你竟然是一副要掀桌的样子啊你破功了！仁王，收起你的星星眼！柳军师你不用那么惊讶啊……

　　“好吧，赤也被绑架了，我去交赎金，你们都在教室里别动啊！别烦我！也别乱走！”千雪随便诌了一个理由，一把推开了挡在身前的真田少年，直接往门外跑过去。

　　“千雪！这不是儿戏你别闹了！”真田反手扣住千雪的手腕低吼。真是够了。刚才那个表情明明就是代表出事了，还想装着不在意的样子自己去解决，什么闹鬼了被绑架了！就不能好好说实话？他们就这么不值得她信任么？说出来一起解决会怎么样！

　　“我都说了实话了可是你们没人信！”千雪咬唇，拼命想甩开真田的手。现代很少有人会相信鬼怪的存在，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这一点千雪不强求，但是如果再不快点……千鬼姬杀人不眨眼，去晚了可能就只能给小海带收尸了！

　　“谁会相信世界上有鬼存在啊！”丸井文太忍不住吐槽。

　　千雪忽然停止了挣扎，猛地转头看向教室外面。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暗了下来，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在天幕之上，阴气沉沉。

　　千雪绷紧了身体，缓缓的环顾教室。整间教室除了网球部的众人和她，没有其他人了。

　　千雪忽然打了一个寒噤，不对，太不对了！周围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安静了？就算是午休大家去吃饭了，也会有几个人在教室里待着看书或者聊天。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

　　“嘘，别出声！”千雪推开真田的手，敏捷的翻过前面的课桌，缓缓走到门口，推开了教室的门。

　　门外狂风大作，呼啸的风声像是无数的人在呜咽哭泣。

　　千雪的脸色沉了下来，她抓住门把手把门重新关上，双手快速结了一个桔梗印扣在了门上。

　　“怎么了？”大家也觉察到了不对劲，幸村从座椅上缓缓站起来，问道。

　　“这次看你们还信不信啊，真的闹鬼了！”千雪一边说一边跑向教室的后门，在门上同样印了一个桔梗印。

　　“你你你你别瞎说啊小千雪！”丸井文太往后蹦了一下藏到了桑原的身边，“桑、桑原不会真的有鬼吧？”

　　“不会吧。”桑原安慰着文太，但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太松懈了！”真田少年黑着脸往门边走，想拉开门出去看看，但是被千雪按住了手腕。

　　“不管怎么说，有鬼这件事情还是太玄幻了吧？”白毛狐狸看看已经快石化的柳生，赶紧救场。

　　“我说什么你们大概都不会信，但是亲眼看就是不是就信了呢？”千雪叹了口气，看着大家，眼神十分认真，“诸位，我母家姓安培。”

　　安培这个姓氏代表着什么，在场的人都清楚，不仅仅是一个古老的大家族，这个古老大家族最初的工作就是：抓鬼。

　　“副副副副部长你你你你身后窗窗窗窗户上——”文太忽然结巴起来，直直的伸手指着真田少年身后的那个正对着走廊的那面墙上的窗户上。

　　瞬间，大家的目光都被文太的手指吸引了过去，幸村万年微笑的脸变得严肃了，柳生直接石化了，柳莲二睁开了眼睛，攥紧了手中的笔，桑原睁大眼睛愣住了，文太躲在桑原后面哆嗦，仁王狐狸皱紧了眉头。

　　真田缓缓回过身。

　　原本干净的玻璃上不知道何时悄悄爬上了一团黑色的头发，那头发翻滚缠绕着从窗台下面扭上来，趴在外面的玻璃上，好像在往屋里偷窥。然后似乎是发现大家在看它，头发往后缩了一下，又立即噌噌噌的开始往整面玻璃上爬，大团大团的头发眨眼之间就占领了半面玻璃。

　　真田黑了脸，张口就是一句：“太松懈了！”抬腿就想推门出去，那气势汹汹的架势大有把那大团头发从玻璃上扯下来然后再去罚它绕操场跑五百圈的势头。看的千雪姑凉在这个紧要的关头莫名其妙的想笑。

　　然后千雪姑凉真的笑了，她一只手抓住了真田少年的胳膊，阻止了他前进，另一只手冲着窗户一挥，下一秒，一大团红色的火焰自窗户外面腾空燃起，一下子就烧着了窗户上的头发们，头发们被烧的不停扭动，最后化为灰烬飘散在风里。

　　熊熊燃烧的大火在空中转了个弯儿，化为了一只凤凰的形状，轻啼一声消失了。

　　然后，一只浑身通红的毛茸茸的小鸟突然出现在了千雪的手心之中，小鸟只有一个李子那么大，在千雪的手心里蹦蹦跳跳的，歪着脑袋扑棱扑棱翅膀，叫了一声：“叽。”

　　你是凤凰火你不是小鸡啊你学什么鸡叫！

　　“哎！一只鸡！”文太指着千雪姑凉手中的凤凰火叫道。

　　千雪和凤凰火同时陷入了迷之沉默中。

　　“早说了不让你学鸡叫，你看看。”千雪用手指揉着凤凰火的头，后者很不配合的一直“叽叽叽”地叫。

　　“千雪，你不解释一下？”真田少年看着跟凤凰火嬉戏的千雪，有点不是滋味。

　　“我说过了赤也被鬼绑架了，你们不信；我说过了世界上有鬼，你们还是不信，现在你们亲眼看见了啊，由不得不信了吧。”千雪抬起头，躲避着真田、幸村还有刚刚恢复正常，正在被仁王狐狸顺毛的柳生的目光。

　　她害怕了。在安培本宅的时候，她听桔梗木魅讲过很多很多故事，有普通人和鬼的，有鬼和鬼的，有通灵之人和鬼的，也有普通人和通灵之人的。让千雪意外的是，所有故事中结局最惨的，往往都是那些普通人和通灵之人的。小到普通人知道了自己的好朋友原来是可以通灵鬼神的阴阳师，就疏远他们，大到普通人为了一己私利背叛出卖迫害了原本是自己好朋友的阴阳师。

　　开始千雪不明白，可是闲暇时光，回忆起前世自己看过的故事，想起了《龙族》、《哈利波特》之类的书籍，才明白了是为什么。不管是被普通人疏远的混血种密党，还是被烧死在十字架上的女巫，都只是因为一句话：非我族类。

　　当人明白他们不同的时候，有些深藏在心中的龌龊就逐渐显露了出来。一方面，普通人深深迷恋着那种自己不曾拥有的能力，希望那能力能为自己创造好的事情，另一方面又深深畏惧着拥有那种能力的别人，害怕自己一个不当心就被人“害了”。

　　所以，虽然表面上被尊敬，但是实际上被疏远了被防范了甚至被监视了，就都不难理解了。

　　所以早就有准备，准备在自己的朋友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时候用什么样子的表情来面对。毕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瞒一辈子。

　　那么，你们准备怎么对我呢？

　　“有什么好解释的呢？如你们所见，我可以说是个阴阳师，这是安培家的孩子都要承担的宿命。”千雪松开了手，凤凰火掉了下去，再快落地的时候展开翅膀拼命扑腾飞了起来，落在了丸井文太的头上，蹦蹦跳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