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长大或腐朽》少年A

1、一夜长大或腐朽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明明你签给了俱乐部，我却要退役。

　　一夜长大或腐朽

　　黄少天是聒噪的，吵闹的，怕寂寞的。是怕寂寞的。

　　他坐在选手席上，置身轮回战队的主场，看着人群喧哗，掌声如潮，却觉得又冷又空虚。

　　他一手撑脸，抬头看着身边站着的队长，转头看台下站着的叶秋，诸多的不满都堆积在心头。他放在桌下的手拉扯着队长的衣襟下摆，无声地嚷嚷着要对方快些坐下。喻文州低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别过脸送给对方一个后脑勺。

　　在他的视线方向是那个天才新秀。王杰希刚刚放开了他的手走下台去，留对方一个人站在舞台上接受欢呼。这长江后浪汹涌袭来，把前浪默默地推上岸去。黄少天看着王杰希的背影，本有些唏嘘和同情的心却因为没有看到预料中的失落而变得焦躁。王杰希背挺得很直，步伐坚定，一步步像踩在他的心上似的。

　　“我去上个厕所。”黄少天站起身来，跟喻文州打了个招呼。离开选手室，却没有去洗手间，而是随便看到一个楼梯便爬了上去，随意上了几层，坐在了台阶上。

　　楼下在举行全明星赛，人声如浪波及方圆数里。选手们，观众们，聚集在赛场和大厅，而在轮回俱乐部的大楼里，却没有什么人。

　　黄少天喜欢人多的地方，喜欢说话，喜欢和人聊天；他不喜欢这种清冷的楼梯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然而他更不喜欢明明身边眼前都是人，心里的话却没办法对人说。

　　他多想对那些在意的不在意的人喊，说王杰希故意让高英杰的！他故意的！高英杰还差得远呢！是王杰希想捧他们战队的新人！他晃点你们的！

　　赶紧戳穿他，别让他得逞。

　　队长怎么说的来着，他让自己厚道一点。说什么王杰希的牺牲已经很大了之类的啰里八嗦的，黄少天那时候突然理解到别人听他说话时候的那种烦躁感了，他突然闷得慌，郁得慌，憋得慌。他听着耳边至今没有消去的掌声，默默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上。

　　是谁不厚道了？

　　王不留行本不该输，王不留行不会在这里输。一场刻意安排的比赛，一个瞒天过海的陷阱，目的是什么？目的是让人来捅自己一刀。

　　魂淡！黄少天把烟盒用力往地上一摔。轻盈的纸盒在地上扬起几不可见的尘灰。

　　然而他知道，那是王杰希心里的荣耀。别人眼里的王不留行这个封神的存在，对王杰希来说只是一个角色而已。就算今天败了，就算留下了深刻丑陋的伤痕，也是被高英杰所斩的。日后高英杰能成为新的支柱，那么这道伤痕也会像华盛顿家里的樱桃树一样，成为一个成长的足迹，一段佳话，一曲美谈。王杰希要结果，他只要结果。王不留行是王杰希最珍爱的东西，但王杰希现在珍爱他，却是为了把他送给高英杰。就好像高英杰是个能光耀门楣的青年才俊，而王不留行是他即将送出阁的女儿。

　　黄少天抽着烟，看着寂寞的天花板，他想起往台下那一瞥，那个鹤立鸡群的身影。他叫叶秋，所以他的角色叫一叶之秋。然而在叶秋的眼里，一叶之秋充其量算是一个马甲，一衫衣服，一件装备。那件装备很华丽，叶秋又太犯嫌，于是被人联手爆了。而叶秋没有伤心，他转身又换了件新衣服。新的马甲叫君莫笑。一点都不好笑，他当然不会笑。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职业选手，角色是属于俱乐部的，就算以前是自己一刀一枪拼回来的等级，就算以后自己老得握不住鼠标，就算从前到后有着如一的依恋，也不能改变人可以走，角色得留下的结局。但是自己有多舍不得，但是别人有多不在乎，那些坐享其成的人不以为然地向自己伸手的话，他只想告诉他们——
　　不给你们，谁也不给。这是我的，是我的夜雨声烦。

　　他闭着眼睛，头靠着墙壁，忧伤地蹭了自己一头白灰。好像忧愁一夜白头。

　　叶秋已经走了，王杰希也要走了。

　　当夜雨声烦面对着一叶之秋和王不留行大叫PKPKPKPKPK的时候，他们只会淡淡地回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因为我是第三个。”

　　这些无情无义的魂淡。

　　但是他知道的，他知道，未来终究会来。

　　你会不是你，我会不是我。

　　黄少天的手很稳，然而烟头长长的灰烬始终还是扛不住重力的吸引落了下来，撞在地上，碎成尸块。

　　无论他想还是不想，还是会有一个人接过他的人，抬起他的手，斩下他的剑。

　　当一叶之秋走下神坛，当王不留行不再大小眼，当索科萨尔不再手残，当夜雨声声……不再惹人烦。

　　他任由烟头把手指烤得发烫，直至最后一丝火星也凋落，抬起头看着已经在楼梯下方站了许久的队长，沉默地站起身，向对方走了过去。

　　一阶，两阶，三阶，他一步步走下楼梯，站在喻文州面前，话语从沉默许久的嘴边自然地倾泻：“哇，队长你怎么来啦？新一轮的挑战赛又开始了吧？为什么赶着来找我呢？难道是有人要挑战我了？不会这么巧吧，不管是那个不长眼的小魂淡我都把对方砍成七八段浮空连到死啊。咦？难道不是？那你来找我干嘛？是不是又有什么不容错过的好戏啊？快点回去看热闹吧，走啦走啦……”

　　我懂的，我懂。

　　趁你还是你，趁我还是我。

　　现在如此短暂，未来尚未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