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GL）》遗忘了盛开

7、第7章

　　“那掌柜的，在这云隐镇上的地位似乎不一般。”

　　出了客栈，苏念便跟烟儿并肩而行，却始终不曾看她一眼。隔了许久，她才幽幽吐出这么一句。

　　烟儿显然没料到她能如此镇定，微怔之后，一双剔透的眼里转出几分兴味，却是老实地顺了她的话接下去：“的确。既是到了这天云山下，你可知晓数百年前那场几乎灭了这小镇的大劫？”

　　“约摸晓得一二。”她仍记得，上楼时听着小二犹不死心地絮絮叨叨，戊衡不屑地闷嗤了好几声，“据小二说，当年大雪莫名封山，断了镇上与北夷的来往，而进山谋些生计的猎户也都死于非命，最后是个云游道士勉力施法，才算挽回百姓的一线生机。”

　　“如此，你是信了几分？”

　　“仅就那小二来说，应该俱是实情。”觑一眼似笑非笑的烟儿，苏念蹙眉，“我只是好奇，那掌柜的……在这镇上究竟有何特殊身份？”

　　烟儿丝毫不以为忤，径自娓娓而叙：“话说三百年前，云隐并非如今这么个不起眼的小镇，相反，这儿背倚灵山，俊采星驰，出了许多才华横溢的风流人物。然而，这镇上最为人称道的，还是旗下商行遍布全国的三代富户——镇北苏家。”

　　苏念微低下头，不觉额角一跳。本道这相同的姓氏不过是个巧合，可听烟儿一说，她却怎么也按不下心底的异样起伏。

　　“苏家世代经商，积下了足以塞满一整个国库的钱财，可苏家主人并非吝财之辈，每年都会布粥散粮，又常给府衙捐助些钱银，久而久之，便在镇上人心里建立起了不可撼摇的地位。直到这一年，苏家大夫人喜得千金，满月筵席整整摆了三天，在这最后一天，席上来了个怪异的半仙，二话不说便是一顿狂吃海喝，镇上人看不过去，斜着眼在那儿交头接耳话中藏话，旨在让这不识趣的家伙自己打了退堂鼓。谁知那半仙毫无眼力，吃饱喝足后径直走到了大夫人身边，盯着襁褓中的女娃儿神神叨叨了小半天，这才皱着眉说那女娃儿有祸水之相，虽为金凤降世，可大则断送江山，小则祸害乡民，所到之处，血光极盛。”

　　“如此骇人的胡言乱语，镇上人自是不信，当下便要将他撵出云隐镇，谁知苏家老爷突然现身，邀了那半仙辟室密谈。整整一炷香后，半仙才眉目含笑地踱了出来。跟在其后的苏老爷神色冷肃如常，他先拱手谢过乡亲们的热心维护，接着却请大伙儿抛弃前嫌，不要与那半仙为难。不久，苏老爷又为那半仙置下一处房产，帮他在云隐镇安定下来。镇上人虽明里不好说什么，暗中却难免猜忌，可任谁也猜不出苏老爷是哪般用意。”

　　说到这儿，烟儿突然停了口，半晌都没再出声，苏念不觉疑惑地抬头：“之后呢？”

　　烟儿弯着眼睛看她，唇上的笑意被抹得几分诡异：“之后？呵，之后便是苏氏灭门，大雪骤降，天云山封，云隐大劫。那半仙的话，一句不漏，全都应验了。”

　　苏念一滞，旋即皱了眉道：“不过，这些跟那掌柜的又有何种关联？”

　　“还不懂吗？”烟儿一笑，将气息吐进她莹白的耳廓，“你以为那盛极一时的苏氏为何会被灭门？既然那半仙说的句句属实，那么，觉察了其中隐情却秘而不宣的苏老爷自是罪大恶极了。而半仙也由原先的神棍，转眼化身为预言苦难的慈悲神人。至于掌柜的，不过是那半仙不知多少代的徒子徒孙罢了。”

　　“那么，你该是知道了？”苏念按下心中的躁动，柔媚的眼里漏出一丝紧张，“他们抓走戊衡，究竟是意欲为何？”

　　烟儿先是盯她良久，接着陡然爆发出一阵恣肆的大笑：“哈哈哈，不过一碗孟婆汤，想不到再见时你竟将这些招术用在了我的身上！哈哈，好个‘纵历生死，两不相忘’，好个‘明月不谙离恨苦’！苏念你不要忘了，当出的那个决定，可是你不由分说要替我做下的！”

　　见她如此模样，苏念心下一紧，一时间竟有些透不过气来：“烟儿，我……”

　　“他暂时不会有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活过除夕之夜。与其担心他，你倒不如先顾好自己和肚里的孩子。”

　　冷冷抛下这句话，烟儿头也不回地沿了街道朝北走去，全然不顾身后仲怔迷惘的苏念。

　　阴冷的冬日，寒风裹了灰蒙蒙的芦絮遮天蔽日，宽敞的大街上寻不着半个路人。整个小镇就像是个空荡荡的容器，灌满了北风凄厉的长鸣。苏念茫然立在街头，只感到胸口一阵紧似一阵的空虚，就连耳边回响的心跳也叠上了层茫远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