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GL）》遗忘了盛开

4、第4章

　　唔……是风吗？好冷……

　　挣扎着张开眼睛，苏念小心地从戊衡怀里退出，探手帮他掖好被角。

　　透过窗户的缝隙，她能隐约看见两点星光，再来就是无边无际的黑，仿佛会将人吞噬一般。

　　她从来就不喜欢黑，却也只是不喜欢，还不至于恐惧。像此刻，她并没有急着点上根蜡烛，反是冷着眼静静看着，与周遭浓郁的黑无声对峙。

　　她本就是个淡定的人，唯独学不来亏欠自己。越是身陷绝境，她的头脑便越是清明。甚至那场家难，她亦是早有所觉。

　　本是同朝为官，又何必那般锋芒毕露，非要刺得人遍体鳞伤？爹的错，便在不该把事做绝。需知狗急也会跳墙，何况是人？可单是知道又有何用？她的话，爹根本不听。她能做的，也只是暗中接济一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穷困女子，再使点小手段偷梁换柱，保下了自己这条性命。本想着就此隐姓埋名，用偷来的余生浪迹天涯，遍游四海，奈何命运不由人，戊衡便成了她命中最大的变数。

　　而今夜，或许她就能迎来又一个变数，一个她等到几乎遗忘的变数。

　　苏念淡淡勾出抹笑，光脚走到窗边，伸手轻推，深深吸上口夜里特有的冰凉气息。

　　没错，那掌柜的在说谎。

　　不过，就他那话，大概也只能骗骗心乱如麻的戊衡了。若想瞒住她，怕还得再回去修炼个十年八年。要说的话，这儿的确很冷，一路上也有好些灰白一片的地儿。但她仍可以肯定，这儿压根儿就没下过雪！至于那些茫茫灰白，也不过是绵延成片的厚厚芦絮。

　　可能那天云山上倒真有些雪，但决不至于封山。苏念眯眼看向那堵厚重的黑影，细细打量着它自山腰处开始闪烁的银光。可那掌柜的为何要骗他们？难道只是为了让店小二闭嘴？是了，闭嘴！也就是说小二该是不小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如此说来，那传说究竟又有几分是真实的呢？

　　苏念抬手，接住一片决不该在这个季节纷飞的芦絮，笑得很有几分无奈。

　　这小镇，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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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

　　正欲关上窗户，苏念却惊觉一束视线破空而来，让她不由得心中一悸。

　　停了手，她屏住呼吸朝楼下看去，只见一名素白衣裙的女子立在院中。

　　夜色浓重，将那女子的脸笼上一层细纱，却映得那身白衣白裙愈发明亮。那女子显然也清楚自己被发现了，转身便飞快地钻出了院子。

　　苏念见状，心脏竟是漏跳一拍。为何……为何那般凌乱的脚步，却听不见半分声响？

　　觑一眼犹自沉睡的戊衡，苏念沉吟片刻，旋即取过自己的外衣披上，就着未关的窗户无声跃出。

　　如斯轻盈的身手，无论如何，也不该出自一名自小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而更不该的，便是这千金小姐已然身怀六甲。

　　可这偏偏就是苏念。

　　其实，她一直都是知道的。爹宠她惯她，却更畏她惧她，只因她甫一出生便不似常人。满月能言，周岁识字，这已算不得什么奇闻。若仅止于此，爹怕还会喜不自禁。可问题就在她初次开口，叫的既不是爹也不是娘。她用藕段似的手臂支起自己，认认真真地咬字，给我最好的武术师傅，这次，我一定要保护好她。

　　儿时的话语于她，早已模糊难辨。她能记得的，也仅是在自己还没拿好筷子前，便已明白如何将一根棍子舞得虎虎生风。

　　天资聪颖，加上勤学苦练，以苏念如今的身法，恐怕放眼中土亦鲜有敌手了。可功夫并不是大家闺秀该会的东西，所以，在戊衡面前，她便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乖顺女子。

　　虽然身体不便，加之厚实的衣物碍手碍脚，但苏念一路提息运气，沉缓吐纳，追得倒也不嫌吃力。

　　那女子出了客栈便直往北走，沿着纵贯小镇的街道拼了命似的跑。苏念始终紧追不放，却也始终近不了她的身。可每当苏念试着缓下脚步，她便也会跟着慢下来，好像就只是为苏念引路一般。

　　终于，那女子在一处破败的房屋前停了下来。她静立片刻，忽然转身对苏念欠欠身子，随后便隐入了身后那扇吱嘎作响的门中。

　　苏念缓步上前，迟疑着抚上那遍布沟壑的门框。

　　进去吗？安抚着肚里活蹦乱跳的小家伙，苏念低叹一声。今晚自己的好奇心似乎是重了些。而这样的好奇，不该出现在向来自制的自己身上。

　　就在这时，一串被风揉碎的轻灵笑声绕过她的耳际，扯住了她欲打道回府的脚步。

　　算了，任性也就这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