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曲》妖妖子

27、第二十七卷

　　两人起程返回暮合山庄的当夜便在官道上遇到了玉帛,秦陌湮方知是暮合山庄出了事,盘龙谷的金书扬趁着秦陌湮和上官慕薇不在庄中联合其他各派偷袭暮合山庄.金书扬倒油入水,油浮水上,火势顺着水路一直烧进了庄中,楚云飞等人措手不及被偷袭得手,三庄主楚云飞死在金书扬刀下,万画楼楼主左鹛抱着楚云飞的尸首在万画楼里放了一把火,把楼中万般珍宝烧成了灰烬.
　　附近各门派无一不隔岸观火,玉帛因为有事在苏州多留了几日,刚离了苏州就接到飞鸽传书说暮合山庄被劫,她带人快马返回山庄却不想在半途遇到了上官慕薇和秦陌湮两人.
　　庄中现在如何,秦陌湮问道.
　　金书扬等人现在,各个分庄的弟兄都在相继赶往山庄援手,只是三庄主一死庄中群龙无首,还请庄主和副庄主即刻动身返回山庄主持大局.
　　秦陌湮低头想了一下,问道,这里离盘龙谷有多远.
　　回庄主,从这里离盘龙谷倒是不远,只有半日的路程.
　　这么说金书扬还没有来得及回盘龙谷,从这里去暮合山庄还要两日,既然如此,玉帛,你传令下去,调集这一带所有分庄中的人手,也不用他们赶去暮合山庄支援.秦陌湮一字一句冷笑着说道,现在留守盘龙谷的人必定不多,你们带上所有的炸药,既是他金书扬看得起我,借油点火烧了暮合山庄,这份大礼我秦陌湮怎么能不还给他,今天我必不放他盘龙谷有一人生还.
　　是,遵庄主令,玉帛这就去调集附近所有暮合山庄的人手,玉帛领命转身一拍马,急弛而去.
　　好,秦陌湮冷冷的笑道,今日我定会好好还金书扬这个礼,他转身对上官慕薇说道,走,慕薇,当日那个赌注今天看来是有下文了.
　　上官慕薇挽了挽缰绳,微微一笑,好.

　　几日后暮合山庄被劫一事传遍了江湖,先前暮合山庄在商珑雍的婚事上大肆铺张引得盘龙谷和其他各派起了贪财之心,金书扬垂涎暮合山庄的财物已久,这次得知秦陌湮和上官慕薇都去了江南就联络其他门派一起劫了暮合山庄.因为原先作为前哨的秋风门已毁,暮合山庄被偷袭得手,三庄主死于金书扬刀下,万画楼楼主左鹛放火烧了万画楼.秦陌湮当即还以颜色直接去炸了盘龙谷,上官慕薇带人马冲入谷中,不分男女老幼见人就杀,金书扬的妻子儿女尽以极凄惨的方式死在上官慕薇手里.当日盘龙谷无一人生还,尸积成山,最后被秦陌湮移为了平地.金书扬不得已带人从暮合山庄中撤出,临走时放了一把火把暮合山庄烧去了大半.
　　暮合山庄被烧,三庄主被杀,秦陌湮颜面全无,但他竟生生用盘龙谷数百条人命扳回了局势也占尽了上风,那样狠厉决绝的手腕令江湖人都不禁为之胆寒.

　　等到秦陌湮等人赶回庄中,暮合山庄已经是一片狼籍,原先雕龙绘凤的亭台楼宇多半都被烧得只剩下断壁残桓.玉帛吩咐下去收捡庄中弟兄的尸首安葬,上官慕薇问过了庄中的一些情况,眼下暮合山庄是住不下去了,只好先暂时住在分庄中再计划重建的事宜.虽说到最后还是秦陌湮占了上风,但是此时暮合山庄已是元气大伤,金书扬扬言要为家人报仇,庄中各方势力也在蠢蠢欲动,一时间暮合山庄腹背受敌四面楚歌,各方都在观望秦陌湮的态度,只要他稍一示弱他们就会一拥而上.
　　黄昏的时候下起大雨来,从方才起秦陌湮就站在山庄前,一直低头看着脚下的东西,是暮合山庄的镏金牌匾,昔日它高高悬挂在山庄前,现在被烧得只剩下了一半.大雨倾盆,他竟似浑然不觉,定定的站在那里,眼神寂然.
　　雨声还在,可是头顶的雨却停了,秦陌湮抬头望去,一把竹骨油纸伞遮住了眼前的天,再回头,看到的是上官慕薇,撑着伞,一袭白缎在雨雾中若白莲绽放.
　　楚云飞死了,左鹛放了一把火把万画楼烧了,还带着楚云飞的尸首.上官慕薇轻声说道,左鹛自知万画楼是保不住了,就干脆一把火烧个干净,她倒是做的狠绝,这种气魄,怕是苏怜也不及她一二.
　　烧得好,秦陌湮看着牌匾冷笑着低声说道,左鹛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暮合山庄就是毁了,也绝不能让他人占去半分的便宜,不然我秦陌湮如何在人前立足.现在看来,当年的那三千两银子,我并没有白花.
　　她真的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了,上官慕薇伸手探出伞外,早年在青楼遭受那样的屈辱她尚不肯轻生,到底现在却有这种狠绝,到底是悲还是幸.
　　楚云飞一死,她也差不多疯了,秦陌湮说道,一年里我没什么动静他们就都一个个的欺到我头上来了,好,好,好,他一叠声说了三个好,语调却是越来越高.上官慕薇看到他衣袖下的手握得很紧,指节青白,指缝里竟生生的流出血来.上官慕薇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举高了伞,大雨滂沱,随着大风斜打进伞下浇湿了两人的衣衫.一把伞根本不够为两个人遮挡,可是谁都没有动,雨水沿着伞面倾泻成雨帘,上官慕薇清楚地听到脆弱的伞骨被大雨打得发出破裂的折压声,喧嚣的雨声要让人失了聪,狂暴的大雨宣泄下来抽打在身上竟是痛的.
　　那天下了一夜的大雨,上官慕薇打着伞陪秦陌湮在雨中站了一夜,她的手和脚早已被大雨浇得没有了知觉.她抬眼看了看秦陌湮,秦陌湮面色惨白,头发被大雨打湿贴在了脸旁,绯红的锦衣因为雨水和溅起的黄泥而早已失了往日如云的飘逸.
　　这一夜谁都没有说话.
　　天快要亮的时候,雨终于是停了,上官慕薇收了伞轻声说道,庄主淋了一夜的雨,还是回去吧.
　　秦陌湮慢慢抬起头来,一根一根的放开握紧的手指,上官慕薇看到他的手掌竟已被指甲抠出了极深的伤口,血肉翻起,他一字一句缓声说道,今日我秦陌湮遭受的羞辱,必当十倍奉还,不把那些人挫骨扬灰,我秦陌湮誓不为人.

　　那是龙被人碰触到了腭下的逆鳞,龙怒于世,大火焚天.秦陌湮在乎的并不是暮合山庄死伤了多少人,被劫了多少财富,他只在乎他是遭受了多大的羞辱.商珑雍的婚事刚完暮合山庄就被劫,传出去了秦陌湮是要在人前丢尽了颜面,仿佛是当众给了他一记耳光,他若是遭受了羞辱,那必要大开杀戮以宽慰自己.
　　很少会看到秦陌湮动怒,可是一旦让他发起狠来,那就是非尸积成山血流成河不能平息,上官慕薇看着秦陌湮的脸,眉梢眼角,哪里还找得出半分当日放下花灯,明媚的笑着问好看吗的温柔影子,她轻轻微笑,这一场杀戮,怕是再所难免了.
　　传信给碧云宫的柳碧宫主,说我要见他,秦陌湮转身吩咐下去,慕薇,我们去会一会柳碧.
　　好,上官慕薇轻声说道,秦陌湮仍是面色惨白,刚走了两步就捂着胸口咳嗽起来,上官慕薇立刻伸手扶住了他,怎么了.她看秦陌湮捂着的正是一年前的受伤处,顿时心里一惊,用力的扶住他免得他倒下去,转头吩咐下去,去把舒柔找来,快去.
　　没事,秦陌湮刚想推开上官慕薇的手,顿时又咳嗽起来,他只觉得喉头一甜竟一口血喷在了上官慕薇的手背上,不用叫舒柔了,没什么大碍,慕薇,你先去替我杀了关居霁,这个节骨眼上我不能再放着他,留着他,他见我声势弱了,必然盘算着要反,我要先下手.他用手绢擦干净唇角的血迹,我要拿他先开刀.
　　上官慕薇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低的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