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弄》艾芽

2、初相识

　　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嫩柳吐绿，莺歌燕舞，春光无比明媚。
　　鬼门先生此刻却无暇享受这绚烂的春色，因为号称“玉手观音”的江雁容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这里是霞客山庄，是武林中最令人神往的地方。能够踏进这样神圣的地方，是很多武林中人的梦想，但却不是鬼门先生的梦想。如果可以，他很想逃得远远的，逃到一个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地方。
　　可是他逃不了！
　　因为山庄庄主杨鹏举正坐在软榻上，笑容可掬地望着他。
　　某些时刻，笑是世界上最毒的武器。
　　鬼门先生稳了稳神，望了一眼床榻上苍白如死灰的年轻男子，开始把脉。医家有“四诊法”之说，即“望诊”、“闻诊”、“问诊”、“切诊”。患者的脸色苍白，几近透明，应是失血过多或中毒的缘故，可恨竟然探不到他的脉搏，难道他已经……？鬼门先生不敢再想下去，抹掉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他望了一眼江雁容。
　　昔日医圣能够成为医界的泰山北斗，的确有其深厚的实力。如今医圣已逝，这么个黄毛丫头能撑得起医界的一方天地吗？小小年纪就能成为霞客山庄的座上宾，应该是借助了医圣的名号吧？
　　江雁容淡淡地瞥了一眼笑得像弥勒佛般可亲的杨鹏举，轻轻地端起了杏仁茶。
　　这可急坏了鬼门先生。自己好歹也被人尊为“医鬼”，如今这般丢人还是第一次。也怪自己学艺不精，这才遇着了难题。
　　他轻轻地咳了咳，结结巴巴地道出了自己的尴尬。
　　没有人能够在杨鹏举的面前说谎、装腔，鬼门先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说了实话。
　　杨鹏举没有为难他，唤来管家，笑眯眯的请鬼门先生到偏厅休息。
　　屋内，剩下了三个人。
　　江雁容放下手中的陶杯，等着主人家开口。霞客山庄不是寻常地方，礼数不能少。
　　杨鹏举整了整月牙色的袍子，望着江雁容，意味深长。
　　“江小姐，麻烦了！”
　　江雁容一怔，杏林中人都称自己“玉手观音”，除了已故的医圣，没人知道自己的姓氏。杨鹏举何以会知道？
　　江雁容放下心头的疑惑，朝杨鹏举淡淡一笑，起身，走到床榻边。
　　患者有着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若非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色，谁都会以为他睡着了。江雁容调匀自己的呼吸，细长的手指搭上杨炎枫的脉搏。
　　脉搏很微弱，且时有时无，需要静下心来才能感觉得到它的跳动。这样怪异的病症，应该是服食了无色花的结果。
　　无色花是一种很奇异的植物，它们无色无味，整棵植株呈透明状，远远看去就像晶亮的冰棱一般。无色花的茎叶中含有强烈的毒素，一旦服食了它们，人的皮肤会变得苍白而透明，脉搏也会变弱，导致食用者长时间的昏迷。
　　而唯一能够化解无色花毒素的是严冬里自然凋谢的梅花。
　　江雁容暗自欣喜，去年寒冬拾的梅花瓣还在，正好用来做药材。
　　漆盘里，清冽的泉水浸泡着干瘪的梅花瓣，犹如一幅清韵的写意画。梅花瓣得到了泉水的滋润，慢慢地舒展开来，渐渐地，竟渗出了清丽淡雅的香气。
　　江雁容把蕴含着幽香的泉水给杨炎枫喂服下，便闭目坐在了椅凳上。
　　悬壶济世本就是一件颇为伤神的事，何况是身中寒毒的自己呢？

　　醒来时，已是日薄西山。
　　江雁容恢复了体力，人也变得神清气爽。桌上有刚沏好的杏仁茶，还微微地冒着热气。江雁容小酌了一口，心情无比地舒畅。
　　回顾四周，发现杨炎枫依旧昏睡着。江雁容轻轻地走到床边，一把脉，发现他的脉象平稳了很多。
　　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正欲离开时，却不想，手被人抓住了！
　　江雁容低头，发现自己的腕关节被牢牢控制住，怎么也挣脱不出。她气恼地望向床榻上笑眯眯的杨炎枫，发现他正一脸戏谑望着自己。
　　江雁容一脸疑惑。
　　空气仿佛凝固了。
　　“你睡觉的样子很可爱！”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眉宇间露出不同于些许的稚嫩。
　　原来，他早醒了！
　　江雁容恍然大悟，眼里满是气愤。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杨炎枫解释道，“醒来时看到你正在休息，所以••••••”
　　自小被医圣调教得冷漠淡然的江雁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淡淡说道：“大夫被病人看到自己睡觉的样子，是很平常之事。况且是我失礼在先，少庄主无需解释什么。”
　　杨炎枫吃力地坐起来，轻轻地倚在榻边，露出虚弱的笑容：“那个，谢谢你！”
　　江雁容愕然，随即露出了然的笑意：“少庄主客气了！救死扶伤本是医者的天职，况且这次的诊费相当高。不过你若真要谢的话，就谢谢庄主吧，为了你的病，他可是操了不少心。”
　　杨炎枫摇头，望向桌上打开的纸包，里面是江雁容捡拾晒干的梅花瓣，正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梅花该是她的心爱之物吧。可她为什么•••••？
　　江雁容望着杨炎枫的脸，充满疑惑。
　　许久，她淡淡道：“你的病情已稳定，我该离开了！”
　　“你不住这儿吗？”杨炎枫有些着急。
　　江雁容回头错愕地望着他。
　　杨炎枫讪讪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现在天色已晚，你一个姑娘家走夜路很不安全。你若不嫌弃，可以住在山庄内。庄里已经很久没有客人来过了。”
　　江雁容听了淡淡一笑：“霞客山庄，名满天下。我能目睹山庄的风采，已经是无上的荣耀了，又怎敢贪得无厌？”
　　“不，能请到玉手观音，是我霞客山庄无上的荣耀。”杨鹏举大步踏入，脸上带着一成不变的笑意。
　　“还请江小姐能在霞客山庄小住。”杨鹏举说得及其客气，江雁容不好推脱，淡笑着答应了。在踏出屋子的那一刻，她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梅花瓣，发现杨炎枫正望着自己。
　　“谢谢你的梅花瓣。”他轻轻的说。
　　望向天边的彩霞，江雁容嘴角轻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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