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呼罗迦》秦儿

1、楔子

　　沉月…沉月…
　　沉月惊醒，刚才我在做梦吧，怎么听见有人在叫我……
　　这二十年了，每天都会听见。

　　这里是八部村，是个有点年岁的老村落。在这村里的人都很相信神灵，尤其敬信八部神仙。所谓八部神就是：天神、龙神、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 、紧那罗、摩呼罗迦，就是这八部。因而八部村由此得名。八部村里有个八部庙，每天太阳起山的时候，你都能听见敲木鱼和撞击石钟的声音。然后就是村民到庙里祈愿的稀碎声。
　　清晨，孩子们都挎着书包上课堂去，学校里用白粗布做了校服，每人发了一套，穿上去各各都大了一号，说是耐穿，孩子发育快的话，也不怕穿得紧。学堂位于村子的中央，也算是个“村中心”，一个老头晃当晃当的摇着铃喊叫着：上课啦！上课啦！......小孩们从四面飞奔过来，有个小孩拿着根长竹竿，拿不稳跌跌冲冲的往学堂里跑，仔细一瞧竹竿上串着块大红布，那就算是红旗了。原来那孩子是个班长啊。
　　“村中心”可不只有学堂那一间，学堂旁靠左的是一家布衣店.店里那老板是个生意人，顶精明的。什么地方不找，非找这乡宝地。起先他在城里做生意时赚了一票，可后洋货侵入中原，城里的那些姨奶奶，姨太太们三句不离“洋”味．布衣老板想还是找块安静的地方待着吧，离城市不远处的这块乐土，是他以后的扎根之处，带着一家老小的，离开了那满是洋骚的世界。他果然慧眼识人，认准这里的村民都是乡八佬。于是乎，拿着自己从城里带来的疸脚布匹说是从外国佬那里批发来的，开了这家布衣店，请了个裁缝。又卖布匹又能制衣．索性他开价确实低，开了两年，生意算是红红火火的。
　　布衣店左旁是家澡堂，澡堂左旁是家钟表店，两家店的老板都是看到布衣老板在这里做的不错，认为确实是块宝地，也就过来凑个热闹。澡堂店老板和钟表店老板也都是有手艺的人，村里有许多年轻人有的跟着澡堂店老板学着按摩，澡堂老板告诉学徒：这在国外叫做“马杀鸡”他的徒弟们都吃惊师傅这么有本事。有的人跟着钟表店老板学修表技术，钟表老板告诉自己的学徒：这在国外叫做“拆成泥”他的徒弟们都吃惊师傅这么有本事。所以一天到晚到这两家店来学手艺的人络绎不绝。
　　在学堂和钟表店中间，是家两层楼的饭馆，它和前面三家店以及学堂，围成了五个角，被称为：八部村五角中心。饭馆的样子是斜斜的，可能是地基没有打好，总是往学堂这边倾斜，不过这家饭馆是有着20年的历史的，所以村民都不怕他倒了。再说这里做的菜是十分可口的。很多城里的老思想不信“洋”那一套，没事也会来捧场.
　　这个村不再是安静的了．
　　饭馆的老板是个年迈的老头，现正坐在饭馆门前剥葱。一个中年汉子双肩挎着锄子带着他两个二十几岁的姑娘来馆子吃饭，看到老头正在干活着，上去打招呼：“刘先生，忙啊？今个儿一个人？”
　　“老爹，你干吗叫他为先生啊？”其中一个人家孩子实在不明白，拽着他父亲的衣角轻轻的问。
　　“别瞎闹，一边去”怪可惜他闺女不明事理，一边推搡那孩子进馆里，一边又对着老刘说：“先生，今个儿小女生日，这不，前几天给她做的衣服，她自己挑选的料子，穿上还挺是好看的。现在带她和她要好的小朋友来您这家老子号里吃个饭。有劳您了。”大汉说着瞄了一眼自己的闺女，心里为有这等闺女自豪极了。
　　老刘转头看看那个女孩，脸上擦着厚重的胭脂，像是石膏一样，透上了油，快要掉落了。身上穿着十分的新潮的连衣裙，一副孤芳自赏，冷落削硬的样子。老刘顶看不起这号嚣样，敷衍了两句：“呦，你闺女是你的吗？不像你啊。真是漂亮的不得了啊。快进去吧，我亲手来为你们烧两小菜。”
　　大汉听了更是高兴：“先生真是爱说笑，那个孩子哪有那么好啊。”走进馆里坐下他闺女和小朋友旁边“那就麻烦先生了”
　　那闺女在馆里听到老刘那番话更是喜出望外，得意非常。她的那个小朋友也是自命不凡的。两个人在馆里非常显摆，自认是读进了大学堂，认识几个洋文，会说几句洋话，整天：咩...咩...的两句。穿的是布衣店老板介绍的洋皮，就把自己当洋人了。坐在这家古老的馆子里，此刻更流露出嫌恶。
　　“沉姑娘，你来啦”老刘看见门口站着个穿淄衣的姑娘，忙招呼着。来人是这八部庙里的寄客，名叫沉月，芳龄二十，是个素净的女孩，当然肯定是素的，她穿的是灰色的淄衣，皮肤算得白，眉清目秀的。一副眼睛是最引人的，长睫毛下似醉，出神，稍许有点忧郁的大眼睛。只是嘴唇细薄了点，好象从未尝过这世间的甜头。乌黑的头发寸得肤色更显得白了．交缠的麻花辫上系了根红绳，总算是带了点颜色．当然肯定也是静的，静得让人觉得她是一股清新的风，吹来过，一股静的味道，没有杂质。“先生，太婆她想要一碗素面”“好的，你先去，一会我送去。”老刘只有对沉月才会有这种待遇，他非常喜欢这个姑娘，这个传统的可爱女孩。“哪能叫您这么辛苦，我等着好了，不急，慢慢煮”。那两个“洋妞”听着他们对话感到非常刺耳，她们鄙薄沉月这种样子，不愿搭理她，眼梢却瞟见沉月笑咪咪的跟老刘说话，心里骂她下贱。
　　喜欢沉月的，可不只老刘一个．村里年长的都挺疼爱，每逢过年过节都会去庙里给沉月送些新衣．最疼爱沉月的就是瞎太婆．
　　沉月就是由瞎太婆一手抚养大的。瞎太婆以前是这庙里打杂的，现在太老看不见就长住了。她总是提醒沉月她是寄住的。沉月就问：太婆，我为什么不能跟父母亲一起住，我的父母呢？”瞎太婆就回答她：小沉月，你是没有父母的。沉是听着听着哭了，有时候闷在心口想起来觉得委屈又哭了。曾经方丈第一次见到抱在襁褓的小沉月时就叹息道：海海愁，世世劫 ．一缕香魂无断绝．是耶非耶化为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