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87、总第八十六章

　　（八十六）
　　“我回来了。”竹田修边说边走进家门。
　　洋子这时正在厨房里忙碌，听到他的声音，叫住了他：“小修，快要吃饭了。你去把阿树叫下来吧。”
　　“好的。”

　　竹田修上了楼，走到千叶房间外面：“树！”
　　“进来吧。”

　　竹田修推门进去，把那个纸袋递给她：“这是一个叫长谷川的男生要我转交给你的。他说他是你高中时的同班同学。”
　　千叶有些诧异地接过，拿出里面的三本相册，粗略地翻了一下，吃惊地说：“原来他真的拍了这么多照片。”

　　“你们是不是有过什么约定？”
　　“也不是。入学的时候，长谷川曾说过，以后会到篮球部为我们多拍一些照片。我那时很高兴，对他说，那太好了，等我老的时候，要是突然想重温高中生活，就不愁没有记忆来源了……没想到他一直记着这件事。唉，真不知该怎么谢他才好。”

　　竹田修看着她：“你就只是想谢谢他？比起那位不辞而别的天才，这位长谷川君，就这么微不足道吗？”
　　“不-是-的。长谷川是我高中时代最好的朋友。可是，高中毕业之前，他就已经有女朋友了，还是我们的同学，我不想引起什么误会。”

　　“他要我告诉你，这个周末，他要和他的女朋友订婚了。”
　　千叶怔了一下：“长谷川要和中野订婚了？”
　　“他是这么说的。”

　　“这么早就订婚吗？”
　　千叶低头下意识地抚摸着一本相册的封面。这个略显柔弱的动作，竹田修清楚地看在了眼里，不由有些难过：“你有点失落吗？”
　　“当然。不过，只要他们幸福就好。”

　　“我想，长谷川一定很希望得到你的祝福。他选这个时候把相册还给你，除了告别，也一定还有这个意思。”
　　“是啊，我一定要给他祝福才行。否则，我就算不上是他的什么好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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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下午，千叶和竹田修来到医大，找到了长谷川和中野雪。
　　“中野，长谷川，恭喜你们了。”千叶由衷地说。

　　“你也知道了。千叶，你居然会亲自来祝福我们，这真是意外之喜。”中野雪笑着说。
　　“中野，你这样说，实在是……我们怎么说也是高中时代的同学吧？”千叶这么说时，心中暗觉惭愧。高中毕业一年多以来，她的确是一次也没来找过长谷川和中野雪。

　　中野雪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竹田修：“千叶，那边那个男生，是你现在的男朋友吗？”
　　“不是。他是我继母的儿子。”

　　中野雪沉默了一会儿：“千叶，我承认高中时我的确是很讨厌你，那时主要是为了多田。但现在，我们谁也没和他在一起……当然，这么久了，我也看淡了。他那样的男人，不是我能捉得住的。老实说，我觉得优介比他要好得多。”
　　“长谷川的确是很难得。”千叶看了一眼沉默的长谷川，微笑着说。

　　“虽然以前，我总是喜欢在你面前装出一副不屑的模样。其实，我一直都挺佩服你。千叶，以前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希望你大人有大量，统统都忘掉……我想，你这么好，一定能原谅我的，对吧？”中野雪说。

　　千叶没想到，高中毕业之后，她竟和中野雪达成了谅解。她本以为，她们永远都会是那种相逢连一笑也免了的熟悉的陌生人。当然，对她来说，这也的确是一件好事：“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以前的不愉快，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千叶，我知道，你是优介的初恋……”中野雪突然说。
　　她这样说，令千叶和一直一言不发的长谷川都是一窘。千叶忙说：“没有的事。我和长谷川只是同班同学而已。”

　　“这种事有什么好否认的。我也没有否认多田是我初恋的事实。我认为，现在和将来比过去要重要得多。”
　　千叶看着她美丽的脸，心想，要是自己也能如她这般拿得起放得下，那该有多好。

　　“千叶，不如你也来参加我们的订婚仪式吧。我希望有关的人都能来见证这个仪式。那也是一个和过去告别的仪式。”中野雪说。
　　千叶看了长谷川一眼，长谷川微微一笑：“中野都这么说了，千叶，你不可以拒绝的。”
　　“那好吧。”

　　这时，竹田修走了过来：“长谷川君，中野君，能不能由我为你们的订婚仪式演奏乐曲？”
　　长谷川笑了笑：“听说你是音乐学院钢琴系的高材生，那真是求之不得。”
　　“实在是太好了！谢谢你们。”中野雪也笑着说。

　　回家的路上，在地铁里，千叶说：“修，谢谢你。中野好像真的很高兴。”
　　“没什么。我刚好也得到了一个现场表演的机会。如果这样做，能让一个原本对你敌意甚深的女生，对你改变态度，我也很高兴。”

　　“高中时，中野的确是很讨厌我。不过，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必要继续讨厌我了。她有唾手可得的前途，英俊出众的丈夫，以及将来幸福美满的家庭……她还有什么必要继续讨厌我呢？那反而显得很可笑。”

　　“听你的口气，好像已经肯定自己将来不会幸福似的。我说，你将来一定会比她更幸福的。”
　　千叶侧头看着车窗外：“但愿吧。”虽然竹田修的语气中有一种斩钉截铁般的肯定，但她也明白，他不是预言家，更不是上帝，所以，她自己可以说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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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日下午，千叶和竹田修来到了长谷川和中野雪举行订婚仪式的那家酒店。
　　一进会场，打过招呼之后，中野雪和订婚仪式的主持人就把竹田修带走了。

　　“谢谢你今天能来。”长谷川说。
　　“我们是好朋友，这么重要的时刻，我怎么能不来呢？长谷川，我希望你能幸福。”千叶笑着说。
　　“谢谢。”

　　长谷川看着她，到了这个时候，三年的高中生活已经成了往事。他想，从此以后，他的人生和眼前这个少女就真的无关了。他当然也希望她能幸福。希望自己爱过的人幸福，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一种心理。只是，如果那个将来给她幸福的人不是上原阳一，那又会是谁呢？
　　不过，他想，她这么好，上天总不至于会忘记为她安排一个这样的人。

　　侧头之间，千叶陡然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那个人这时刚好也朝他们这边看过来，是多田俊。他居然也会被邀请来参加这个订婚仪式，在此之前，千叶完全没有料到。
　　“想不到吧？多田俊也会在这里。因为多田不在，所以，中野把弟弟强行给捉来了……她说，她一定要在今天和过去告别。”长谷川说。

　　千叶开始有些欣赏中野雪爽朗利落的行事风格了。高中时的她是个可以为了多田信不顾一切的女生，然而现在，她也超脱了。这对于一个女生来说，肯定要经历一个脱胎换骨的艰难过程。由此也可以看出，她的确是个非同一般的女性。

　　“千叶，你自己照顾你自己吧。我要去招呼别人了。”长谷川说。
　　“好啊，长谷川，你去忙你的吧。我没事的。”千叶看着长谷川走开，心想，他终于长成一个大人了……而她自己，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人呢？
　　这时，多田俊朝她走了过来。

　　“多田俊，你也来了。”千叶笑看着多田俊。今天的他也是一副西装革履的大人样。虽然帅气逼人，不过，千叶还是很容易想到四年前在早川高的篮球馆里初次遇到的那个嚣张的小男生，所以，怎么看都觉得他还是个小孩子。

　　“你是男方的初恋，我是女方初恋的弟弟……真是有够无聊的。千叶，会不会有一天，你也请我去参加你的订婚仪式？我事先申明，我绝对不会去。”多田俊神情厌烦地说。
　　千叶看着这个早熟的天才少年：“如果你真的长大了，就不会这样想了。看到喜欢过自己的人过得幸福，总比不幸要好吧？如果不能给别人幸福，那就应该给别人祝福，不是吗？当然，你现在还太小了，不可能会明白。”

　　“若只听你说话的口气，我会以为你已经是个欧巴桑了。”多田俊看着她，“千叶，我想，你应该不是那种会在订婚仪式或结婚典礼上请你以前喜欢过的异性的女生。”
　　“你猜对了。我的确不会。我没有中野这么冷静的心。”千叶笑着说。
　　“喜欢过你或被你喜欢过的人，真是得救了。”

　　“没这么惨吧。有吃有喝，还可以学到整套的订婚仪式的流程，你什么亏也没吃。”
　　“拜托，这里的东西有那么好吃吗？那种什么流程，根本就用不着学。人长大了，就什么都会了。再说了，如果没人要，就是参加了一百次订婚仪式，把流程记得倒背如流，也是没有用的。”

　　“学会了，又不一定就要用在自己身上。”千叶已经习惯了他的毒舌攻击，依然笑着说。
　　“千叶，直到今天，你还是没法忘掉吗？”多田俊突然问。
　　千叶一怔，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如果我说，我已经忘掉了，你会不会相信？”她想，自己的每一次突如其来的失态都是在他面前上演的，他应该是最没有必要问这句话的人。

　　多田俊笑了笑：“真是可悲。”不过，他这么说时，完全没有惯常的那种不屑和嘲弄的神情。
　　千叶心想，看来，他是真觉得自己很可悲。虽然她也不想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个可悲的人，但如果已经给了别人这种印象，又能怎样呢？不过，她的自尊心还是拉了她一把：“但我会努力的。”
　　多田俊难得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那就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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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加完订婚仪式，回到家门口，千叶突然说：“修，今天真是谢谢你。”
　　“你不用不停地说谢谢……树，你会不会有一点难过？”竹田修问。
　　千叶点了点头：“说一点也不难过是骗人的。不过，我还是觉得很高兴。不管自己怎么样，我希望他们会幸福。”

　　“你觉得自己不幸福吗？”
　　“以前有一段时间我很消沉，不过，现在已经好了，我觉得自己也很幸福。”

　　“我保证，你将来会更幸福的。”竹田修笑着说。
　　“现在已经很好了。人不能太贪心。”
　　“不，那不是贪心，那是你应得的。”竹田修说着，推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