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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3、总第389章 ...

  • 　　（三百八十九）
    　　“哦……”松本静子脸上当即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然而，心底深处，对于这件事，她其实并没真正感到很意外。她想，怪不得一见到对方那一刻，她会油然而生那种奇异的似曾相识之感，看来那时她的直觉是对的，这个女人于她而言并非萍水相逢的路人。

    　　在今天之前，她是从来没有见过清川梓，但十四年来，后者一直都以一种相当有存在感的姿态活在她和有末清明有关的那一部分人生里。就好像北海道漫长冬季里的漫天飞雪一般，绝大多数都落在了户外，湮没于雪国的天地间，但总会有那么一些随着有末清明匆匆而至的脚步一起迈进丰旅店的门槛，扑打在她脸上，眼看是白色，手触是冰凉，都是真实的感觉。

    　　她这时真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清川梓为什么会突然来美瑛拜访水木良子，要知道，由于当事人都很低调，因此，这世上并不是有很多人清楚水木良子和有末清明之间长达二十多年的漫长友情，何况，还是和后者久已失去联络了的清川梓，“她怎么会知道……”

    　　“千叶小姐是她的心理医生。”水木良子望了她一眼，“或者说，是千叶小姐把我和有末的私人交情告诉她的。”
    　　松本静子看着她神情淡定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那么，她来见您……”

    　　“她大概是预感到就要和有末见面了，不知道局面会演变成怎样，所以特意来找我，想让我做中间人。”
    　　“有末先生现在毕竟是有妇之夫，不会真的因为又遇到了她，就放弃自己的家庭吧？”松本静子沉默了片刻，“何况，依我看，这位清川女士，也一定不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她来找我，并不是想和有末再续前缘，但终究是到了接近重逢的时刻，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所以就……”水木良子把清川梓的家庭照片和名片轻轻推到松本静子面前，“她可不简单，是札幌医大的脑外科专家。毕竟是有末多年来念念不忘的人。”

    　　松本静子先拿起了那张家庭照片，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抬起头来：“清川女士的丈夫……”
    　　“六年前过世了。”
    　　“看来，她的孩子也都是很优秀的人呢。”

    　　“应该是吧。”水木良子轻轻点了点头，“她现在最烦恼的，恐怕是她的女儿喜欢上了有末君这件事。而这位清川君，据她说对千叶小姐也很有好感。”
    　　“是吗？”松本静子看着那张名片，突然说：“千叶小姐似乎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简单。”

    　　她这时忆起自己之前曾试探性地向千叶打听过有末清明和他那位失散多年的恋人的事，不由心中开始有些不自在起来。没错，她一直都是个相当谨慎的人，但那个时候的她，以为千叶只是机缘巧合偶然见过有末清明，因此，只把千叶当作多田俊的心上人看待（当然，还知道她就是多田信的初恋对象），又怎么会想到，这个女生对于有末清明及清川梓的情况竟然如此了解，甚至还可能在他们的人生里扮演着特别的角色呢？

    　　“或许也只是情非得已罢了……”水木良子倒不这样认为，“我想任何人，大概都不会希望自己太过参与他人的人生。毕竟，一旦误闯入别人的故事，就有了知情者需要背负的责任，所以，会这样，恐怕也未必是她所愿。”

    　　听她这么一说，松本静子当即明了千叶在这一事件中的微妙处境。就好像以前水木良子为了完成一篇小说，去采访一位杀人案件的相关人，从对方那里知道得越多，当然就越有希望写出一部深刻感人的作品；但相应地，也寓示着越要为对方分担因惨痛经历所蒙受的苦楚。在这样的过程中，不仅未能写出伟大的作品，反而被丑陋、黑暗和邪恶吞噬的作家，古往今来也不乏其人。更何况，如水木良子所言，千叶应该不是主动想参与，而是无意间被命运选中。

    　　“静子，月底我们不是要去东京参加那个活动吗？到时，我想和有末见个面。”
    　　“您要把清川女士的事直接告诉有末先生？您难道不担心……”松本静子有些不安地说，“这样做，会打乱有末先生的正常生活吗？”

    　　“当然担心……所以，我要好好想一想。对了，在那之前，静子，”水木良子凝望着她，“你不如先去札幌一趟，去拜访一下千叶小姐。”
    　　“好的，我正有此意。”松本静子这时站起身来，“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嗯，去吧……对了，静子，”水木良子看她就要离开，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她，“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松本静子没想到她会徒然提起这件事，不禁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有些茫然地望着她：“先生……”

    　　“因为这段时间的经历，令我发现了一个你未来夫婿的最佳人选，”水木良子若有所思地说，“虽然千叶小姐和我们家没有缘分，不过，她的出现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如果不是因为她，我大概也不会卷入有末和那位清川医生的私人恩怨之中，更不会想到要选择那个男生做你未来的丈夫。”

    　　因为水木良子这时是在说自己的终身大事，松本静子心中不由有些困窘，当然，也还有些疑惑，她悄步回到原位坐下，暗暗鼓起勇气，低声问：“先生，您说的是……”
    　　“虽然从没见过，不过，以前有末曾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说起过他那位公子。因为你们之间差了六岁，我本来从没往这方面考虑过。但在这个时代，女人比男人大六岁也不是什么绝对逾越不了的障碍……”水木良子注视着她美丽的脸庞，“何况，你刚好又是那种长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得多的类型。”

    　　“您是说有末先生的公子？！”松本静子当即怔住了，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听那时岸部君和千叶小姐的对话，对方似乎是一个异常优秀的男生，出身名门，又毕业于名校，而且从小在纽约和东京那样的大都市里生活，他……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呢？”

    　　“有末的公子的确很优秀，不过，静子，你也不必妄自菲薄，除了比他大六岁，你有哪一点配不上他？”水木良子微微一笑，“据有末说，他们父子俩在性格上差别很大，不过，毕竟是有末的儿子，他的本质应该错不了……我相信你们见了之后，会对彼此有好感的。何况，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你们都是适合成为夫妻的两个人。”

    　　因为是当事人，松本静子当然不可能如她那么自信，不过，她一向都是个不会直接说出内心想法的人：“就算真是这样，可如果我离开美瑛的话，以后谁照顾您呢？”她顿了一下，“先生，我看我和有末先生的公子恐怕并不合适。”

    　　“我已经想好了，等你结婚之后，我打算把丰旅店交给吉田打理，他们一家会照顾我的。如果哪一天，实在没法一个人生活了，我会选一家老人院，在那里度过余生。我这一生都很独立，所以，哪怕将来老得不能动了，我也不想拖累你们任何一个人。”

    　　听她这么说，松本静子心中越发觉得难过和不舍：“先生……”
    　　“静子，别打断我说话。你已经三十二岁了，不可能留在我身边一辈子……你有你自己的人生，现在的你，也该着手去经营自己的生活了。”说到这里，水木良子犹豫了一下，“我知道你一直对有末怀有特别的好感，不过，静子，你还是死心吧，你改变不了一个对初恋情人念念不忘的男人。再说了，你这么聪明，又做了这么多年推理小说作者的助手，应该明白人生无完满这样的道理吧？所以，不妨退而求其次，让他成为你生命里一个重要的亲人，不也很好？”

    　　“我明白的。先生，您放心吧，”松本静子低了一下头，“我对有末先生并没有非份之想，我一直都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值得尊重的长辈看待。”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静子，以你的聪明，再加上你的个人能力，你只需学到你美知子姐姐三分经营家庭的本事，就一定能有个幸福的人生。”水木良子微微闭了一下眼睛，“总之，从今天起，你好好准备一下。到了东京，再让美知子陪你去买几套合身的新衣服，应该就可以去会会有末的公子了。”

    　　“好的，我知道了。”松本静子站起身来，“先生，我出去了。”
    　　“去吧。”到了这时，水木良子是真的觉得有些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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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清川梓告别水木良子，离开美瑛，下午回到了札幌。那天晚上，她先和千叶通了一个电话，然后又联络上了东京的中野楠，告诉了他自己的美瑛之行。

    　　或许是因为事态的发展太过惊人的缘故，中野楠在电话里沉默了良久，终于说：“叶山，你的意思是，那位水木先生打算月底的时候来东京和有末谈你和小澈的事？”
    　　“她是这么说的，至于她会怎么和有末谈，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想，因为她对于有末来说，既像长辈又是朋友，所以，由她出面应该会比较合适。”清川梓顿了一下，“中野，我不能再麻烦你了……我更加不想伤害你和有末这么多年的交情。”

    　　“我本来还以为，有末就我一个好友呢……当然，对有末来说，”中野楠微微一笑，“对方肯定比较特别，毕竟，是在找寻你的路上偶得的。何况，她还和你一样，都是事业有成的女强人。这一天，终于要来了……对了，叶山，关于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和小澈说呢？”

    　　“我们之前已经谈过了。澈说他不打算和有末相认，如果这是他真实的意愿，我会尊重。”清川梓暗暗呼了口气，“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么多年了，有末是当事人，他有权知道这件事。至于他会有怎样的决定，我就不敢想了。”

    　　“叶山，我一直都想问你一个问题，”中野楠终于忍不住说，“以你对有末的了解来说，你难道真的从没想过，当有一天，他找到你并且发现你们还有一个孩子的话，有末会不顾一切和你在一起？毕竟，就我所知，这的确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虽然在别人眼里，他怎么看都是个以事业和家族利益为重的人，但你我应该都知道，他在某些事上可以说是相当的固执。”

    　　清川梓没有说话。倘若时光倒流，回到二十五年前，她的确可以肯定，有末清明会为了她放弃一切；但他们毕竟已经分别二十五年了，彼此的人生都有了这么多的变化，也早就不再年轻，需要扮演更多的社会角色和承载更多的人生负累，所以，老实说，她是真的不知道。

    　　不过，凭心而论，作为一个习惯了依靠自己的人，她的确不希望看到已经功成名就的有末清明，在年近半百的时候还打算为她舍弃现有的一切所得……她真的承受不起。二十五年前是这样，到今天更是如此。

    　　不过，她仍然确信自己始终爱着他，但这样的爱里，又似乎一直都缺少了自信的成分：因为她一直都不懂得爱自己，又怎么懂得爱别人呢？不懂得爱自己，倒也没什么困扰，毕竟，这只是她个人的问题；不懂得爱一个渴望得到自己爱的人，就是个难题了。这样的难题里，包含着太大的挣扎和伤害，她真的应付不来，所以，只能放弃面对，选择逃离……至于自己生活里那些躲避不了的孤单和无助，到今天，她已经不习惯也觉得没有必要再找一个人分担了。

    　　就让他带着对自己的无尽恨意继续他们彼此无关的人生吧……这样，总比他怀着希望再次破灭要好得多，毕竟，现在的他们，已经过了经得起无穷折腾的年龄了。

    　　当然，她会这样想，倒并非完全出于冷酷无情的本心，而是因为，有一件事，作为当事人的她，比任何一个外人，也比有末清明自己看得更明白、更透彻：有末清明一直以来对她的追逐，与其说是出于对她念念不忘的痴心，倒不如说是为了对抗他一帆风顺的人生里唯一遇到的挫败。

    　　但话说回来，她也并非是故意要伤害他，只是，命运无常，偏让他遇见了无法回馈他心意的自己，于是今生的他们便有了这一场仿佛无休无止的漫长牵绊：她的逃避和疏离，更加映衬了有末清明的执着和长情。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把这种想法告诉任何人，包括有末清明本人，毕竟，就算后者完全混淆了征服命运和追逐幸福的界限，他终究是选择了她，并且赌上一生，就像是一束不属于她的世界里的温暖光亮，固执地照进她清冷幽暗的生命里……

    　　对于这样一个人，就算她的心灵再怎么被现实和经历破坏，她再怎么麻木和不正常，总该怀有感恩的心吧……更何况，她终究是爱他的，虽然不能以有末清明希望的方式，也达不到他的标准和要求，但肯定比他想像的程度更深。这样的心情，他或许一生都不会明白，而她，也从没想过要他明白。

    　　“中野，说实话，我真的不希望他会这样做。从那以后，我们都有各自的人生了。现在只是到了该把一些他还不知情的事实告诉他的时候，而不是改变什么。”清川梓长长地呼了口气，“我和他还是维持现状最好……你应该也会这样认为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13章 总第3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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