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383、总第359章

　　（三百五十九）
　　很快，比赛开始了。山下零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高手，从开局起，这场比赛就因接近于势均力敌而显得异彩纷呈，扣人心弦。

　　尽管时时有人在身畔发表见解，认为双方旗鼓相当，实在难分胜负，且在场的观众也大都是为主场选手喝采加油，不过，或许是因为一直以来和天才打惯交道的缘故，千叶倒没被这样的氛围影响，她一直都很平静地站在一边观看比赛。

　　虽然前3分钟双方都未得分，但在比赛的最后2分钟，一向从未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失过手的多田俊，终于向全场观众展示了自己迅捷而凌厉的强悍进攻，最终，以得2分的明显优势赢得了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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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赛结束后，人潮渐渐散开。山下羽这时突然叹了口气：“这恐怕是阿零练习剑道以来，遇到的最强对手了……没有之一。”
　　“零君也很厉害。”千叶只得说。

　　“我从没见过争胜心这么强的人，”清川宁子也忍不住说，“好可怕。不过，零君的确也很棒，能抵挡住这么强势的攻击。”
　　“幸好他虽然喜欢这项运动，却不怎么热衷参加比赛，否则，和他一样热爱这项运动的人可就惨了。不过，这么强的对手，我想，只要是自认为水平不错的人，大概都会想遇到吧。”山下羽微笑着说。虽然弟弟输了比赛，他的心情还是一样好。

　　千叶望向宁子：“对了，宁子，你什么时候回东京？”
　　“明天下午。我这次有三天的假期。”清川宁子说。
　　“是吗？”千叶微微一笑，“那么，先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清川宁子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千叶，那位多田君，对你来说，真的就只是你的学弟，或者你同学的弟弟这么简单吗？”她知道哥哥一定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依他的个性，肯定不会自己出言相问，再者，她本人其实也挺感兴趣的，于是终于开口问了。

　　被问得这么直接，千叶一时不由很是困窘。虽然她不觉得自己和多田俊会有什么将来，但现在的她，更明白自己不能再对是有末一弥亲弟弟的清川澈有什么想法，因此，虽然她已经决定要尽自己所能帮清川澈度过难关，但自相识以来对他所抱有的那种莫名的好感，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继续发展下去了。

　　“这……”千叶迟疑了一下，还是说，“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因为他比我小四岁，现在又在美国留学，所以……该怎么说呢？”
　　她想，就算这一次短暂相聚之后，从此便要背向而行，各走各路，她也不能继续在人前抹杀多田俊在她的过往里曾是“相当重要的存在”这样的事实，哪怕这对于将来继续“完全没有他在场”的人生其实相当不利。

　　虽然她说得很含糊，不过，清川兄妹和山下羽反倒都确定了，那个叫多田俊的男生，便如他们之前所猜测的那样，对她来说极其特别，并非只是她众多学弟中的一个。
　　虽然人们总是倾向于认为，在一对情侣之中，最好是男生年龄大一些，或者至少双方年数相当，但现在毕竟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无论是现实生活里，还是文艺或影视作品中，均不乏成功的姐弟恋，因此，虽然千叶的确比多田俊大了四岁，但在外人看来，也很难说就会觉得他们完全不相衬，甚至于看起来还很登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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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叶！”
　　就在这时，已经换下剑道服的多田俊背着运动包朝他们走了过来。
　　不知为什么，千叶顿时觉得很紧张，这仿佛是一种一直以来的思维定式，或者说，她总是不晓得该如何在自己的亲友及熟人面前介绍他。不过，多田俊已经近在眼前，她总不能立刻冲过去把他拉开吧……何况，就如多田俊以前埋怨的，他对于她来说，真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转眼间，多田俊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他微笑着说：“你们是千叶在札幌的朋友吧？初次见面。我是多田俊。”他看向千叶，“千叶，为什么不介绍一下你的朋友？”
　　千叶定了定心神：“这位山下君，就是刚才和你对仗的那位零君的哥哥，他是一位记者，”她看向清川兄妹俩，“这位清川君，是一位摄影师。至于这位漂亮的小姐，是清川君的妹妹，她也是北海道大学的四年生，现在在东京实习。”

　　多田俊当即朝山下羽伸出了手：“山下君，幸会。真没想到，居然能在北海道遇到像令弟那么强的对手。”
　　“多田君，幸会。”山下羽微笑着握了一下对方伸出的手，“虽然早就知道千叶小姐毕业于东大，不过，直到今天才听说她有一位在MIT留学的理工精英学弟，而且，还是剑道方面的顶尖高手，真是开了眼界。”

　　“我哥哥和千叶高中时是同学，所以，我和千叶早在8年前，也就是他们刚上高校那时便认识了，”多田俊说着把手伸向了清川澈，“清川君，幸会。我曾有幸观赏过你的一些作品，无论是描绘自然景观的，还是关注人文社会的，确实都很有个人特色。”

　　“谢谢。――多田君，幸会。”
　　清川澈握住了这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少年的手。虽然多田俊和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有末一弥看来全然不同，而且，他们将来一展所长的领域也完全不一样，不过，对方的优秀程度，显然绝不会在后者之下。

　　有一刻，他蓦地记起了去年的某一天，当山下羽在电话里嘲笑他和有末一弥不可同日而语时，他说过的那些类似于自我激励的话。他这时淡然却又毫不退缩地迎着对方清澈黑亮的双眸，心里却想，属于他的春天，真的会在北海道的这个春天里，如他所期望的那样，降临到他的生命里来吗？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会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这么悲观，毕竟，虽然对方和千叶站在一起时显得异常和谐美好，甚至还弥漫着一种默契的味道，但他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千叶的踌躇和不确定，以及他们之间至今还停留在只比他和村上梅那种青梅竹马的关系更亲密一点的程度上，也即是说，他们显然还不是一对恋人……既然如此，就算对方再怎么优秀，也还只是一个正在美国留学的学生，他总还是有机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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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田俊从对方貌似平淡实则探测般的目光里看到了这个低调的男人对于千叶的那种不对自己掩饰的企图。虽然他总爱嘲笑千叶是那种一般正常的男人都不会看得上的古怪女生，但谁又敢说，就一定不会有某个男人，觉得千叶是特别而且难得的呢？

　　就好像即便强如他，也会在那个即将天黑的黄昏里，想像如果这一生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是千叶这样的女生的话，大概就可以更放松一些，甚至于安心地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去迎接无法预知的将来里的一个又一个的人生风浪。

　　眼前这个男人，在他看来，与千叶那个花心的学长有末一弥或已婚的老师浅野翔相比，虽然未必会显得更加优秀，但他通过互联网等手段，对清川澈的工作进行审视时，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绝对是个不可忽视的人，有着极高的个人素质和埋藏得很深的野心，因此，虽然人还很年轻，作品就已经打上了鲜明的个人印记。

　　多田俊很快抽回了手，微笑着伸向清川宁子：“听千叶说，这位大美女是山下君的女友……真是令人羡慕。――清川小姐，幸会。”
　　听到这个优秀程度绝不亚于有末一弥的小男生这样夸赞自己，虽然知道对方可能是在说客套话，而且，她总觉得，千叶这样介绍自己时心里难保不会有讽刺她脚踏两只船的想法，清川宁子还是很开心，何况，她也的确是个漂亮的女生：“多田君，幸会。”她这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既然令兄和千叶是同学，那么，多田君想必也认识中野姐姐和长谷川君吧？”

　　“当然认识。说起来，中野才是我哥哥的同班同学，就好像千叶和长谷川一样。”多田俊微微一笑，“不仅如此，我还认识和清川君是大学校友的雪乃明呢，她是我高中时的学长。”
　　听了他的话，山下羽下意识地瞥了清川澈一眼，后者倒是没什么表情。

　　就在这时，多田俊那位年轻的导师又在不远处召唤他。多田俊应了一声之后，对山下羽他们说：“不好意思，我的导师在叫我，我得走了……诸位再会。”他转向千叶，“千叶，我们走吧。”

　　千叶怔了一下：“好啊。”她朝山下羽他们微微欠了欠身，“山下君，清川君，宁子，我先走了。”走开时，千叶不禁又想起了那盆雏菊已经长出的新叶，不过，因为这时太多人在场，而且，又是那么不着调的事，所以，她还是决定等以后再找个机会告诉清川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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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难得，”一起走开时，千叶忍不住说，“我很少看到你对别人这么热情。”
　　“说实话，我是根本没有兴趣认识他们，不过，他们毕竟是你在这里为数不多的朋友。”多田俊侧头看了她一眼，“虽然你总觉得我见不得人，所以，不喜欢让你的亲友们看到我，不过，我可不这么想……千叶，我想把你介绍给我的导师和同学们。”

　　千叶听了，顿时有些慌张，也有些踌躇：“这样不太好吧？老实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说话，毕竟，你们都是学理工的，而且，他们还都是外国人。”

　　“你也会这么没自信吗？你好歹也是东大的毕业生，还是在读心理学硕士，英语程度又好，”多田俊朝她笑了笑，以示宽慰，“何况，他们都很随和。千叶，你要知道，所有立志于做学问的人，其实都是同一类人，因此，也就很容易沟通。”

　　“是吗？”千叶将信将疑地说，“不过，某种程度上，你这样的说法，可能也有一定的道理。”
　　“不，是很有道理。之前，我的导师一看到你，就对我说，你身上有一种一望而知的、令他觉得很亲切的气质。”多田俊微微一笑，“他会这样说，当然不只因为你还是个在学的年轻女生，没有沾染什么社会不良习气，更因为你也是个正在成长为学者的人。我的导师是个在人际关系上很挑剔甚至苛刻的人，因此，他能给你这样的评价，已经很难得了。”

　　“他说的那种气质，指的是乏味吗？”千叶沉默了片刻，“如果是的话，我记得，以前有个人也这样说过我。”
　　“谁？”多田俊有些诧异地问。

　　“我以前的老师浅野翔。”千叶顿了一下，“有一次，他对我说，并不是所有做学问的人都显得很无趣，但缺少情调又不懂浪漫的人，的确比较适合做学问。因为这样的人，会比较有理性的精神，也比较能忍受长期独坐在狭小的书斋或实验室里的乏味和清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