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360、总第336章

　　（三百三十六）
　　类似的话，其实之前山下羽也曾在他面前说起过。而清川澈自己，也始终都明了，就算将来他和千叶不会有结果，早一点让村上梅知晓他对她的真实心情，总归是好的。
　　这本来就是不太相干的两回事。

　　至于他到今天，之所以一直都这样态度模糊，倒不是因为他自私，在潜意识里，想留一个自己一向极有好感且清楚他最隐秘的过去的女生做自己的幸福候补，而是，每当他想对村上梅说什么时，面对着她，总是会觉得那些话似乎重至千斤，怎么也无法宣之于口。

　　老实说，他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想伤害村上梅。
　　有时候，他不免会想，村上梅于他而言，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呢？虽然说，她比他还小一岁，可是，长久以来，她就像是他的姐姐，又像是他的母亲一样关心他，甚至是呵护着他。

　　他这时看着清川梓，心想，倘若母亲知道，一直以来，是村上梅在他的精神生活里更多地扮演着类似于母亲的角色，她还会这样想自己的儿子吗？
　　当然，该说的话总还是要说的，不管有多难以启齿。

　　“我知道了。等这次从国外回来，我会和村上好好谈谈。”清川澈说。那也是他给自己到目前为止如温吞水一样的人生定的另一个极重要的改变期限。
　　“那就好。”清川梓缓缓点了点头。她问，“澈，你是后天出国吧？”

　　“嗯。临走之前，我还会打电话回来。”
　　清川澈说罢转身继续在书橱里找东西。清川梓知道他这是不想和自己继续谈下去的意思，不过，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还是开口了，“澈，妈妈也知道，这些年来，我对你和宁子的关心和照顾很不够……不过，妈妈是真的希望你和宁子都能找到各自的幸福，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清川澈这时迅速回过身来朝她望去。转身那一刻，他忍不住想，她恐怕很快就要遭受到上天对她多年来因埋头于工作而疏于经营家庭的残酷惩罚了。
　　不过，对于自己，他倒不怎么在意，况且，不管怎样，他还是会试着去努力一下，以改变自己的人生。可是，他那一意孤行的妹妹呢？宁子往后的人生，将何去何从？

　　“我的将来怎样，我自己有数。您还是多关心一下宁子吧……”清川澈淡淡地说，“您除了给她一副漂亮的外表和一个还算聪明的头脑之外，还给过她什么呢？她难道不比您的工作和名声更重要吗？”

　　“宁子怎么了？实习不顺利吗？”清川梓当即有些紧张地问。虽然每天都有通电话，不过，她也知道，有些事，宁子未必会和她说，却极有可能会告诉自己的哥哥。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说，”清川澈顿了一下，“许多事情，您最好不要等着别人来告诉您，那恐怕就太迟了。而是应该您自己去发现……这样会更好。”他说着回过身从书橱里抽出一本书，坐到书桌前迅速地翻看，随后，侧头望了她一眼，“还有事吗？”

　　“等一下，你顺便送千叶回去吧。”清川梓说。
　　“好的。――等一会儿我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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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川梓走到门外，轻轻掩上门。沿着楼道朝楼梯的方向走时，想到清川澈刚才说的话，她心里的不安渐渐加重了。
　　她暗暗呼了口气，下到一楼客厅，微笑着对千叶和村上梅说：“不好意思。因为澈后天又要出国工作了，所以……”

　　“没关系的……”千叶这时站起身来，“清川先生，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千叶，你不妨再等一会儿，”清川梓忙说，“澈稍晚一些也要走，他可以顺路送你回去。”
　　“不用了吧，”千叶迟疑了一下，“反正，这里乘车挺方便的。”

　　就在这时，清川澈从二楼下来，手里拿着一个纸袋。走到近前时，他对清川梓说：“妈，我走了。”
　　“嗯，”清川梓轻轻点了点头，“澈，千叶刚好要回去，你顺便送送她。”

　　“好的。”清川澈转向千叶，“千叶小姐，一起走吧。”
　　“那就麻烦清川君了。”千叶只好说。她朝清川梓和村上梅微微鞠了个躬，“清川先生，村上，那么，我走了。”

　　“路上小心。”清川梓微微一笑，“等宁子回来后，我们再找个时间聚一下。”
　　“好啊，很期待呢。”千叶当即高兴地说。
　　“千叶，下次来，”村上梅也微笑着说，“我再教你做几样北海道的特色菜式。”

　　“太好了。今晚真的很开心。――晚安。”千叶说着跟在清川澈身后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清川梓和村上梅送他们到客厅门口，村上梅低头看着正坐在玄关处穿鞋的清川澈：“清川，阿姨说你又要出国工作了……保重。”

　　清川澈抬起头来，望向这时一脸关切表情的她，一时之间，心情不免有些复杂。他不由想，如果千叶没有出现的话，他们或许真的会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而且，这种基于互相关爱的相守，也未必就不幸福……

　　不过，正因为村上梅是这么好的一个女生，所以，他还是希望，她这一生能找到一个更懂得爱她的男人，得到真正意义上的幸福。当下，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谢谢。――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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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川澈和千叶离开后，清川梓看着眉眼之间难掩落寞之情的村上梅，心里也有些难过：“小梅，我有些话想和你说……我们过去坐吧。”
　　“好的。”村上梅低声说。

　　“有些话，以我的立场，真是不好开口……”坐定后，清川梓有些困难地斟酌措辞，“不过，今天晚上，我并不想从一个长辈的角度，而想纯粹从也是一个女人的角度和你谈谈。”
　　村上梅是个聪明人，当即明白她想说什么了：“阿姨，您就直说吧。”

　　“我一直都很忙，因此，对澈和宁子的关心很不够。不过，这些年来，你把他们当自己的亲兄妹一样关照这件事，我也一直都看在眼里。小梅，我真的很感谢你为他们做的一切……不过，我想你也知道，我并不是就只因为这个，才这么喜欢你。”

　　“如果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出发，说实话，我真的很难选择。因为你和千叶都这么优秀，如果将来我有幸做你们其中一个人的婆婆，我一定会开心得不得了。不过呢，这种事，我也做不了主……”清川梓继续说，“这要看澈是怎么想的。”

　　“其实，就算清川不说，我也明白他的想法了……”村上梅有些黯然地说，“刚才看到他们站在一起，那么的般配，我还能说什么呢？何况，清川又喜欢千叶，只是，只是……”

　　她连说了好几个“只是”，却又怎么也说不下去，终于俯下身抱着自己的双膝啜泣起来。清川梓第一次看到这样失态的她，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安慰她才好，于是心里也有些隐隐作痛。
　　一直以来，在她眼里，村上梅就像她的另一个女儿，何况，某种程度上，村上梅在气质上还更接近于年轻时的她，因此，她怎么会不明白她此时的灰败受挫心情呢？

　　她起身上前几步，半跪坐在村上梅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这样，小梅，虽然我也不能肯定澈将来就会和千叶走到一起，不过，我能肯定，你将来一定会得到幸福。因为你比宁子更实在，想得也更周全……只是澈和你没有缘分罢了。”

　　她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我知道由我来说这些话不太明智，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也希望你好，所以，不想你继续这样耽误下去。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曾抱着一种无求无欲、与世无争的消极态度生活，然后，就把自己逼进了一个绝境。”

　　“怎么说呢？那时候的我，虽然铁定了心要单身，永不涉足爱情和婚姻，不过，有些人，他不会因为你这样决定了，就不来到你的生活里，不打乱你的人生……何况，我们的心门也不是铜墙铁壁，总会有缺口的。这样，也不知道该说是可惜还是幸运。总之，不管结局怎样，人生多多少少都因他的出现而改变了。”

　　村上梅吸了口气，她从清川梓手中接过纸巾，擦掉了眼泪，然后有些诧异地问：“阿姨，您年轻的时候，真的想过要单身？”

　　“是啊，”清川梓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这些事我和澈、宁子也没有说起过。现在既然开了头，也就无法绕过某些过去。因为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父亲和我，这还导致了我父亲因失去了生存意志而过早离世，所以，我一直都很排斥恋爱和婚姻。不过，我后来的人生路完全偏离了自己的初衷……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因为遇到一个特别的男人吗？比中野先生还更特别的男人？”村上梅忍不住问。
　　清川梓怔了一下，她这时总觉得村上梅问这些话的神情有些不同往日，但照理说，她应该不太可能会知道她的过去才对。

　　不过，话说回来，这似乎也不难猜到。一个女人为什么会改变自己的初衷呢？最大的可能性或许就在于遇到了某个令她措手不及的男人……不管那个男人是谁。
　　但她这时有种直觉，觉得村上梅会这样说，或许和自己的儿子清川澈有关，因此，虽然渐渐涉及了她绝不愿在人前提及的过去，她还是会想把谈话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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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间，在札幌的某条街路上，清川澈开着车，匀速行驶着。
　　“清川君，你这一次出国工作……”千叶突然问，“要去多久呢？”
　　“至少要到这个月的下旬吧。”清川澈侧头看了她一眼，“因为这一次的工作比较多，日程安排也比较紧张。”

　　“是吗？”千叶朝他微微一笑，“那个时候，北海道应该会进入春天了。”
　　她这么说时，又想起了那盆雏菊。如果它还活着的话，到那时，应该就会长出新叶来了。她暗暗叮嘱自己，一定要记着及时告诉清川澈，哪怕对方已经忘记曾这样拜托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