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35、总第三十四章

　　（三十四）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这时，上原阳一突然朝早川高休息区走了过来。
　　赛前练习很快就要开始了，这个超级新人突兀地走到敌对的一方，旁观者最理所当然的联想是他要进行挑衅，不过，这好像不是笑容灿烂的上原阳一做得出来的事。

　　当上原阳一在众目睽睽之下，气定神闲地走过整个柚木地板的篮球场，站到千叶面前时，千叶突然觉得，某种程度上，上原阳一或许比多田信还更加的我行我素。

　　“千叶，刚才的事，没有给你造成什么困扰吧？”
　　刹那间，早川高篮球部所有的人，不，是在场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们二人身上。千叶看着上原阳一清俊的笑脸，心中窘迫地想，何止刚才，现在你也依然在给我带来困扰。

　　“上原，你有什么事？比赛就要开始了。”
　　上原阳一微微一笑：“没事就不能过来吗？”他顿了一下，“我是想，就算我知道你不希望我们海音高赢，我也依然期待你至少会为我叫一声加油。”

　　上原阳一的眼神就像是春天里的阳光，温和而无形；然而，他的话语却往往像是利剑，可以直戳进对方的心底。在此之前，千叶从来没想过，亲切和直接这两种水火不容的性格竟然可以如此和谐地统一在一个人身上。

　　所以，虽然是在热闹非凡的篮球馆里，是在一场至关重要的比赛就要开始的时候，她却突然有了一种好像眼前除了上原阳一，其他人都不存在了的感觉。甚至于，连对她来说无时不在的多田信都消失了。

　　后来她想，在她的少女时代，她之所以会最喜欢上原阳一，绝不仅仅是因为他异常出色，而且个性极好，几乎无可挑剔的缘故。对她来说，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此之前，在此之后，没有人像他一样，敢于当众表达对她的好感。

　　除了上原阳一，没有其他人……可是，这样的男生，她怎么还是错过了呢？
　　这是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的每一个清醒的深夜，她最怕去认真思考的问题。每次想到上原阳一，在那些如阳光般温暖的记忆里，总会有些暗涌在她心底澎湃奔腾，令她不敢仔细去回想那些散落在来时路上的细节，因为所有的思绪最终总会归结到一个疑问之上：后来，上原阳一又是如何回忆她的呢？

　　是依然带着笑，还是很沉默？她想，她应该永远都不会有勇气开口问对方这个问题，所以，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止不住地心痛难忍。
　　所以，上原阳一是她心底深处的另一个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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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是要靠实力说话，我希望……我希望会有一场精彩的比赛。”千叶其实是想说，希望他们两队都能打进全国大赛，不过，话到嘴边，她还是改口了。
　　上原阳一笑了笑：“没问题。”

　　这时，粟山在海音高的休息区扬声叫道：“上原！”
　　“是，队长！”上原阳一答应着向后倒退了几步，转身快步走向篮球场的另一端。

　　“真是个嚣张的家伙。多田，这次给他点颜色看看，他离最好的球员还远着呢。”岩田守说。
　　“他好像很喜欢千叶学长。”竹野内说。其实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了，只是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千叶脸上一红：“没有的事。”

　　“你不承认都不行，就是傻瓜也看得出来。不过，他没有理由这么自信，毕竟，早川高的公主，自然该属于早川高的王子，哪轮得到他这个海音高的一年生。”铃木笑着说。
　　千叶突然想到了长谷川曾说过的话，脸色微微一变：“学长，我可不是早川高的公主……这样的名号，我担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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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海音高的休息区，粟山看着上原阳一：“你和早川高篮球部的经理人很熟吗？你和她说什么了？早川高的人好像要吃了你似的。”
　　上原阳一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随便聊了几句。”

　　“上原，你不会真的喜欢上一个大你一年的外校女生吧？”
　　上原阳一回头看了千叶一眼：“如果是真的呢？”

　　“听说她和多田是早川高的金童玉女，你猜等一下多田会不会放过你？”
　　“不知道。不过，老实说，上次的练习比赛实在是不过瘾，我今天正想好好会一会这个高校篮球界最好的得分后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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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川高对海音高的比赛，既是本次都内循环决赛的第一场比赛，也是公认的最精彩的一场比赛。超级新人上原阳一的表现虽然极为突出，终究敌不过多田信和岩田守这对超级拍档。不过，海音高仍然是公认的和早川高实力相差最小的球队。后来，他们在循环决赛中名列都内第二，也证明了这一点。

　　比赛结束那一刻，千叶不由松了口气，她相信多田信不会输，但也深深被上原阳一的精彩球技折服。看着球场上的上原阳一，她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海音高也能顺利出线。如他这般出色的新人，的确是应该到全国大赛的舞台上让更多的人知道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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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川高一行人下了楼梯，向都体育馆的大门走去。这时，对面的楼梯上，海音高的人正好也走了下来。即便输了，他们仍是有说有笑，好像毫无输球压力似的。上原阳一的笑容尤其灿烂，在一行人中显得非常抢眼。似乎在他眼里，胜利固然可喜，失败也非不幸，这种人生态度，的确是令人羡慕。

　　“那个超级新人好碍眼啊。”铃木说。
　　“学长，如果我长得像他这么英俊，球打得这么好，又有这么多女生迷恋，说不定我会笑得更夸张。”竹野内说。

　　“竹野内，你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我们多田和岩田的条件也不比他差，就不会像他那么嚣张。”铃木说。
　　“学长，他只是爱笑而已，我并不觉得他有多嚣张。”

　　“竹野内，你好像很欣赏他。”
　　“他是很不错嘛。”
　　“真可惜，你也是男的。”铃木笑了笑。
　　“学长，你想到哪去了。”

　　千叶在一边默默听着铃木和竹野内谈论上原阳一。这时，上原阳一也看到了他们，于是径直走了过来。千叶心中顿时有些慌乱，不知道他又会有什么惊人之举和骇人之言。
　　她还没镇定下来，上原阳一已经走到了近前，笑着对她说：“今天的比赛结果还算理想吧？”

　　“上原，我想你们应该也能拿得到出赛资格。”千叶还没说什么，竹野内插话了。
　　上原阳一微微一笑：“接下来的两场打好就没问题。”他看向多田信和岩田守，“多田学长，岩田学长，刚才多谢指教了。”

　　多田信看着这个和自己性格截然不同的男生：“希望能在全国大赛中碰面。”
　　“我会努力的。”上原阳一微一踌躇，“其实，去年的全国大赛我也有去看，虽然一年快过去了，多田学长那时的表现还是令我印象深刻。所以，转学到东京后，竟然有机会和多田学长连着比赛两场，我自己也觉得很幸运。”

　　千叶心念一动，她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那天傍晚上原阳一在路上遇到她时一点也不陌生，如今想来，去年的八月，他肯定也见过自己了。
　　“那个时候，也看到千叶了吧？”岩田守冷冷地说。

　　千叶很是尴尬：“岩田，你……”
　　上原阳一笑着点了点头：“嗯，岩田学长，你猜得没错。不可能没看到。”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千叶的吧？”

　　周围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个男生，给人的感觉是岩田守面无表情地步步紧逼，上原阳一满脸笑容地一一回应。这样的针锋相对显得极为特别，甚至是有趣。
　　千叶这时十分窘迫，没想到岩田守会当着众人的面单刀直入地问上原阳一这个问题。

　　上原阳一收起了笑容，肯定地点了点头：“是啊，岩田学长。”
　　他这话一出口，铃木他们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几乎要迸出了眼眶。
　　岩田守转过身，盯着千叶：“下一个是谁？会喜欢上你的？下一个男人？”他说着丢下众人快步走了。

　　很多年以后，千叶依然能清楚地记得这一刻。倒不是因为她的虚荣心从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而是因为，她在这一刻同时知道了岩田守和上原阳一都喜欢她。

　　没错，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岩田守，但对他的好感却从一开始就有了。所以，虽然她并没有喜欢岩田守的义务，但对于他，她一直都觉得有些愧疚。她甚至曾经想过，说不定她和岩田守在一起，也会有幸福的人生……

　　一生中要错过几次，才能找到要找的那个人呢？还是说，和那些人错过的同时，连同那种渴望幸福的感觉，也一并错过了？

　　“不打扰了。再见。”
　　走开时，上原阳一看了多田信一眼。自始至终，多田信都显出了一种超脱于事外的冷静和淡漠，这样的神情令他印象深刻，很久都不曾忘记。

　　他不由想，为什么千叶不是先遇到他呢？他有可能成功地把这个高深莫测的男生从她心中驱赶出去吗？老实说，他不是很有把握。因为他极少这么缺乏自信，因此，突然就有了一种相当不好的预感。

　　“走吧。”多田信说。他一言不发地做着旁观者，当上原阳一貌似无害的目光向他看过来时，刹那之间，他突然觉得千叶的未来显得无比的扑朔迷离。他想，或许，那个被他婉拒的六年之约，对他来说，也不是一点诱惑力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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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下午放学后，长谷川和千叶一起离开教室，长谷川突然说：“我听人说，海音高的超级新人曾当众向你告白，千叶，你的魅力真是不可低估。”
　　“什么告白，哪有的事。”

　　“这件事全校都传遍了，听说岩田还差点和那个超级新人打了起来。”
　　“越来越离谱了。”

　　岩田守那天说“下一个是谁？会喜欢上你的？下一个男人？”时的神情，这两天一直都盘旋在千叶的脑中。她现在当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个时候，周围的人都说岩田守会因为她而加入篮球部。她希望维持现状，所以，发现岩田守喜欢自己之后，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千叶，有些事情是会不请自来的。”
　　“比如呢？”
　　“比如……她。”

　　千叶这才看到中岛真由美站在不远处狠狠地盯着自己，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
　　“长谷川，明天见。”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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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叶走过去：“中岛同学，你找我吗？”
　　中岛真由美睨视着她：“真看不出来，你有这么大的魅力，竟然连海音高的学生王子都当众向你告白。千叶树，你要迷倒多少男生才会满足？”

　　千叶变了脸色：“这不关你的事。再说了，我从不觉得所有男生都会喜欢我。”
　　她甚至觉得，或许就只有上原阳一和岩田守这两个男生审美观点异于常人，才会喜欢上她。对于这方面，她一直都极不自信。

　　“当然不关我的事。我也不觉得所有男生都会喜欢你。如果不是因为岩田，我才没兴趣和你谈这么无聊的话题。拜托你，如果你不喜欢岩田，就直接告诉他好了。他那个人相当爱面子，会知难而退的。”

　　千叶苦笑着想，岩田守根本连喜欢这样的字眼都没对她说过，她怎么按中岛真由美的意思去做？如果真的这样做了，岂不是有头脑秀逗之忧，自作多情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