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304、总第三百三章

　　（三百三）
　　千叶和竹田美纪一起走在永井家如花园般的庭院里。望着身边这个比自己还小着两岁却已经做了母亲的女生，她不由有些恍惚，总觉得这个新年以来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不像是真的。
　　“千叶，我们补办婚宴时，你会回来吗？”竹田美纪突然问。
　　“我当然会回来。”千叶当即回过神来，肯定地说。

　　“千叶……”竹田美纪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什么？”千叶侧头看着她，“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美纪，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竹田美纪微微一笑：“千叶，你还记得吗？前年三月底的那个时候，我曾去找过你，那时我想，或许有一天，我们会成为一家人……果然。”

　　千叶笑了笑，她很想显得自然一些，不过，她也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笑容肯定很勉强：“看到修得到了幸福，我也觉得很开心。”
　　“你真的觉得开心吗？”竹田美纪一脸怀疑地注视着她，“从那天在机场看到我们一起走出来那一刻开始，我就没见你高兴过……何况，如果你真的觉得开心的话，修未免就太可悲了。”

　　听了她的话，千叶不由心中一凛。她知道竹田美纪是个相当聪明的人，而且，肯定也明白以前竹田修曾经喜欢过她，但现在一切已成定局，因此，她实在不希望听到她用这种语气说话，虽然说，她就此错过了竹田修，的确是很遗憾的一件事。

　　“在前年的十月以前，在修的眼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他做什么都只是为了你，为了你去留学，为了你比谁都努力，为了你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吃了很多的苦……可你又为他做了什么呢？你只会伤害他，体无完肤。当然，这都过去了……”竹田美纪顿了一下，“千叶，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可以告诉我吗？”

　　“什么事？”千叶问。
　　“前年十月那个时候，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修会一个人去喝了一个晚上的酒，并突兀地向我求婚？”

　　千叶当然知道为什么，不过，她不可能也不打算告诉竹田美纪，因此，就只是沉默着。
　　“你不愿对我说也没有关系，我早就猜到是因为你，再说了，除了你，还有谁能那样地伤害他呢？”竹田美纪淡淡地笑了笑，“可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到了今天，你仍然还会有这种无辜的表情，就好像自己什么也没有做错过一样……”

　　“不是的……”千叶忙摇了摇头。她有些困难地咬了咬嘴唇，“美纪，过去了的事，就别再提了好吗？”
　　“你以为我愿意提吗？我只是希望你放过修，让他重新开始。我相信，我和他，还有小森，我们一家人将来必定会很幸福……”竹田美纪顿了一下，“我向来好强，从不向人低头，今天是破例。千叶，我希望修以前喜欢过你，这不只是一个错误，而你，也会为他的将来着想。”
　　“我当然会。”

　　“你当然会？那么，前天晚上是怎么一回事？”竹田美纪逼视着她，“别告诉我说，你没有看到他回家，你们也没有见过面。”
　　千叶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没错，前天晚上，我回到家时，修他的确在自己的房间里弹琴。他说，他到附近办点事，于是干脆就回家看看了。后来，我做了咖喱饭，一起吃过晚饭之后，他就离开了。美纪，我和修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应该是可以的吧？”

　　“到附近办点事？”美纪突然笑了，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那种有些严峻的表情，“不，他就是为了回家看看你，因为他就要离开东京了。千叶，我可以肯定你没有我在乎修，何况，他已经选择了我，所以，我希望你能站好立场，别做错什么……如果真这样，肯定对谁都没有好处，甚至可能会毁了好几个人的生活。”

　　“我明白的。”千叶缓缓地点了点头，“但美纪，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他对你是没有免疫力的，所以，你千万别让他误会你，因而对你继续抱有幻想……”竹田美纪犹豫了一下，“我记得你以前似乎并不缺乏追求者，可为什么……”

　　“没有的事。有些事，对一些人来说很容易，对另一些人来说，却相当难，甚至难得无法想像……”千叶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美纪，我也不希望你误会我，虽然说，我和修的确没有什么。”

　　“你能这样想就好……”竹田美纪望着她，“你已经伤害过他了，应该也不希望再次伤害他的，对不对？”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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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永井家出来，走到街路上，因为天还早，千叶决定去叶山樱子那里看看。进门后，叶山樱子问：“树，听我妈说，你明天就要回札幌了，是真的吗？”
　　“是啊，就要开学了。”
　　“这样啊……”叶山樱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时间过得真快。”

　　千叶心想，何止是快，这个新年她简直都不知道是怎样过来的，似乎刚回到东京，就又要离开了。她到盥洗室里洗了手，回到婴儿床前抱起了叶山佳子：“真是没想到，我一下子就做了姑姑又做了姨姨。”

　　“我也没想到竹田突然就和别人结了婚，甚至生了孩子，我还以为，他会为了你始终等着，直到地老天荒……”叶山樱子笑了笑，“原来，这世上最痴情的男人也不过如此。还是说，在男人看来，根本就没有女人值得他们等呢？”

　　“樱子，我不是说了吗，已经过去了的事，别再提了，免得相关的人误会。只要修和美纪一家人过得幸福，我就会觉得很开心……”千叶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何况，也是我不好，是我一直都没有看清他对我的感情。--现在，一切都太迟了。”

　　“是吗？也对，的确是你自找的。我以前就说过了，喜欢你的男人很可怜。树，如果你一直都这样，没有人会受得了你的。你要对男人用一点心，要牺牲一点自我，要花费一点时间。如果你对他根本就不上心，他为什么要死心塌地地喜欢你？这世上对他有吸引力的女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就我看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怨无求的爱……”叶山樱子轻轻呼了口气，“树，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这样天天呆在家里很可怜，但你就不可怜吗？你选择了现在这条路，又得到了什么呢？”

　　听了她的话，千叶苦笑了一下。她把叶山佳子放回婴儿床中，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身来：“樱子，我也承认，现在是我到此为止的一生中最失落的时候，昨天晚上，我甚至于想，我是不是已经没有机会了……不过，我转念一想，怎么会呢？我的人生才刚开始呢。或许，有的人一生会比较圆满，有些人却没有那么幸运，但那样的人生不等于就没有价值了。所以我不后悔……我真的不后悔。”

　　“我想你应该也不会后悔……”叶山樱子望着她，“但树，我还是要说，如果哪一天，有个和你没有任何血缘或亲缘关系的男人特别关心和爱护你的话，如果你对他也有感觉，就也试着回馈他吧。那样的男人，即便是你，也不是经常都能遇得到的，对不对？”

　　千叶没有说话。她怎么能告诉叶山樱子说，她已经因为有末一弥和竹田修的缘故，怕了……更何况，她又怎么能让自己之外的其他人知道，一直以来，她就是因为太迫切想把自己的人生和另一个人联系在一起了，因此，就接连遭到了惩罚？

　　当然，为什么和有末一弥会变成那样，为什么会伤害竹田修，都还是有足够她检讨的理由，但不管怎么样，她的确是没办法对自己说，现在的她，还可以像个没事人一样，做一次深呼吸，拍拍身上的尘土，然后，以整装待发的姿态，鼓起勇气去爱这世上的某个人……何况，这世上还有叶山樱子所说的那个人吗？如果有的话，她会不会重蹈覆辙，再次伤人伤己呢？

　　她不知道。
　　她倒是想，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在她的世界里出现一个她愿意主动去关心和爱护的人，这样，不管结局如何，她都能自己承担，一切就显得简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