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275、总第二百七十四章

　　（二百七十四）
　　当她们母女俩回到一楼客厅时，清川澈和山下羽已经回来了。
　　一看到夏树，山下羽当即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笑着说：“您就是千叶小姐的母亲吧？你们母女俩长得真像。――我是山下羽，初次见面。”
　　“初次见面。――我是清川澈。”清川澈也躬身行礼。

　　“山下君，清川君，初次见面。”夏树微笑着欠身回礼。不过，不知为什么，看着清爽安静的清川澈，她突然有些恍惚，总觉得自己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但问题是，这怎么可能呢？她暗暗摇了摇头，同时有些释然地想，或许，是曾经在什么地方遇到过和他长得有些相像的什么人吧。

　　这时，清川宁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可以吃饭了。――大家入座吧。”
　　就座后，看着满满一桌的丰盛饭菜，夏树笑着对清川梓说：“学长，你真是的，这么破费……随便做几个菜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今晚是为你接风洗尘，所以，怎么也要丰盛一点。其实，这些菜都是宁子做的，我只是在一边打下手……”清川梓微微一笑，“及川，希望你会喜欢北海道的风味。”

　　“当然喜欢。宁子姑娘真是能干……”夏树由衷地说。这已经是她到清川家这短短的时间里第二次开口称赞清川宁子了。不过，这也很自然，一个这么漂亮懂事又这么心灵手巧的女孩，谁看了不喜欢呢？――她简直就是天下的母亲都会梦想拥有的那一类完美的女儿。

　　“阿姨过奖了……”清川宁子笑了笑，“可能是因为，一直以来，我妈妈都很忙，所以，我就学会了自己下厨。――希望我做的菜，您会喜欢。”她看向千叶，“千叶，你也多吃点。”
　　“我会的。”看着眼前这不亚于那些星级饭店里的大厨做的丰盛晚餐，千叶更觉汗颜。她自忖，就是有人拿刀逼着她，她也绝对做不出来，因此，不由得很是佩服和羡慕，“宁子，你真厉害。”

　　“哪的话，我就只会做这些……”清川宁子笑着摇了摇头，“而千叶你，不仅能考上国内最名牌的大学，读最好的专业，还能成为某个领域最权威的教授的门下弟子，那才是真厉害呢。”
　　“我倒希望阿树能和你一样……”夏树顿了一下，“在我们这个社会里，像你妈妈这样功成名就的女性毕竟不多。”

　　“我倒觉得，千叶小姐和宁子是各有其长，因此，也没什么好比的，反正，各花入各眼……”山下羽这么说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清川澈一眼。
　　“我就怕阿树擅长的那些，不能给她将来的人生带来什么好处……”夏树看了女儿一眼，“当然，这都要由她自己去把握。”

　　“有些东西以后还可以学得会，但求学却是有时间限制的，所以，我觉得，千叶现在把心思都花在学业上是正确的。”清川梓笑着看向千叶，“再说了，她这么聪明，宁子会的这些本事，她以后肯定也学得会。”
　　“那可不一定……”千叶有些不自信地说。

　　“清川君，我听阿树说，你在一家杂志社里工作……”夏树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清川澈，“是做什么呢？”
　　“我是个自由摄影师。”清川澈回答。
　　“哦，这样啊……”夏树点了点头。她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但却再也没有下文了。

　　千叶看着母亲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由有些窘迫，她知道，虽然之前自己已经提醒过她了，但母亲那视天下适龄男生为预选女婿的毛病还是又发作了……不过，在这么多人面前，她也没可能可以再暗示她，因此，她唯有希望老天保佑，保佑母亲不会说出什么太尴尬的话来。

　　“山下君，你是……”
　　“我是个记者，一个小报记者。”山下羽笑着说。
　　“山下君看来是个很开朗的男生……”夏树笑了笑，“宁子小姐真有眼光。”

　　“承蒙夸奖了……我就是穷开心而已。”山下羽这么说时，有意无意地看向清川澈。清川澈没有理他，只是低头喝了一口饮料。
　　“是啊，宁子什么都不行，不过，她选的这个男朋友，倒是很令我满意……”清川梓沉默了片刻，“这世界很大，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要找到能相伴一生的那个人，可真是不容易。”

　　“妈……”清川宁子不太高兴地看了母亲一眼。她一直都知道，母亲和哥哥都很喜欢山下羽，觉得他是自己的良配，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那一类男人……说实话，如果这世上没有有末一弥，或者说，如果她这一生没有机会遇到他，她也会认同母亲和哥哥的看法，只是……

　　没办法，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有末一弥才是她想要的那个男人，因此，除了烦恼不知该怎样接近有末一弥之外，她还烦恼不知该如何和山下羽谈分手，以及不知该如何让母亲和哥哥接受她的想法……

　　虽然说，二十一年来，她都是个温顺懂事的女孩，几乎没有违过父母和哥哥的意，但是，这个和有末一弥有关的秘密，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独自做出的决定，因此，她很清醒，也很明白：不管有多难，她都要独自去解决那些问题，独自去面对那些烦恼……无论结果会是怎样。

　　“宁子小姐，你妈妈这样说是有道理的，”夏树迟疑了一下，“比起阿树，你可真是……”
　　“妈！”千叶这时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出言打断了她。
　　“算了，我不说了，说了你肯定又会不高兴。现在的女孩子，不管是什么性格，都说不得……”夏树苦笑了一下，“我这个女儿，一和她说感情问题，她就会跟我急。”

　　“没办法，他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主张。”清川梓这么说时，不由看了儿子一眼。她完全能够理解夏树此时此刻的心情……因为，作为一个母亲，她也有相似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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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罢晚餐，清川梓和夏树到书房里聊天，千叶则在厨房里帮着清川宁子整理杯盘。清川澈和山下羽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之后，一起上楼。山下羽笑着说：“刚才那顿晚餐，会不会是你这一生中吃得最不舒服的之一？千叶小姐的母亲，可不是一般的丈母娘，她好像很厉害。”
　　清川澈轻轻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你别胡说了。”

　　山下羽走了进去，在转椅上坐了下来：“我可没胡说，我都看在眼里了。千叶小姐的母亲把你看成是她女儿可能的未来伴侣的候选人之一了……”他故作沉思状，“就是不知道，你在她眼里，究竟能得几分呢？”

　　清川澈在床边坐下，轻轻“哼”了一声：“山下羽，无论在我妈还是在阿姨眼里，你似乎都是个好女婿的人选……你是不是因此很得意？”
　　“再多人夸奖我，都没有意义，关键是看宁子怎么想……”山下羽看着他，“所以，对于你来说，别人怎么看你，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千叶小姐怎么看你……明白了吗？”

　　“你最好别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清川澈故作不屑地扫了他一眼，“好像曾经沧海，什么都懂似的。”
　　“本来就是嘛，你这个从来没有好好谈过一次恋爱的人有资格这样说我吗？”山下羽突然想到了什么，“澈，你说，千叶的母亲认识有末一弥吗？”
　　“我怎么会知道。”

　　“我看她好像很担心千叶小姐的感情问题，也就是说，她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有一个这么出色的追求者……”山下羽伸手轻轻拍了拍清川澈的肩膀，“对了，你这次也算是遇到千载难逢的机会了，要好好把握住，说不定就让你抢了先机。――这样，即使是有末一弥，也没辙了。”
　　“真不知你在说什么。”清川澈说着拍开了他的手。

　　“我是说正经的。像你这种不紧不慢的性格，如果这样的机会你都把握不住，还能有什么机会？”山下羽认真地看着他，“澈，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勇敢一点吧。”
　　清川澈没有说话。不过，他心里也明白，山下羽这么说，是为了他好。只是，他能采取什么行动呢？或许，有些事情，对有末一弥来说轻而易举，对他来说，却是艰难无比……

　　他这时仍然在回忆之前夏树刚看到他时那有些恍惚的神情，他不免会想，她会这样，是因为曾经见过有末一弥的缘故，还是因为曾经见过有末清明的缘故呢？如果是曾经见过有末清明，那么，是在新闻媒体里，还是在现实中？

　　如果是在她的大学时代，那么，也即是说，在他母亲读大学那个时候，她和有末清明还有来往……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的身世之谜便已经不再是个谜，就只是缺少证据证明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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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叶和清川宁子做完家务，从厨房里出来时，刚好有人敲门。清川宁子去开门，和她一起走进来的，是村上梅。村上梅一看到站在沙发旁边的千叶，当即微笑着说：“千叶小姐，我听宁子说，今天你妈妈来札幌看你……你一定很开心吧？”

　　“是啊，很开心。村上小姐，好些日子没见了……”她们三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千叶问，“对了，健一怎么样？”
　　“他挺好的，已经习惯这里的学校生活了。”村上梅答道。

　　“是吗？太好了。我也好久没有看到他了……”千叶笑着说。她顿了一下，“明天，我会和我妈妈一起到吉川教授家里拜访。”
　　“是吗？我也曾和我妈妈去过吉川教授家一次……”清川宁子微微一笑，“吉川夫人人很好。至于那位健一君，似乎是个很有个性的小男生。”

　　“健一的确很有个性……”村上梅笑着点了点头，“现在的孩子，都人小鬼大，真让人吃不消。”
　　“谁说不是呢。”千叶当然早就领教过吉川健一的厉害了。她踌躇了一下，站起身来，“村上小姐，宁子，我还有事，先上楼了。”

　　“不一起坐坐吗？”清川宁子仰头看着她，“反正，现在，阿姨和我妈妈还在书房里说话，那么，我们三个也一起聊天吧。”
　　“我也很想，不过，我还有些工作没做完，因为之后的两天要陪我妈妈，我怕没什么空闲时间，所以……”千叶一脸歉然地微微欠了欠身，“我先失陪了。”她转身走开，上了楼。

　　村上梅注视着她的背影：“真是个用功的人。”
　　“是啊，否则，怎么可能可以考得上东大的法学部，还顺利修完了两个学位，现在又是心理学领域最知名的教授的研究生。”清川宁子微笑着说。
　　“宁子……”村上梅突然说。

　　“什么？”清川宁子问。
　　村上梅仰头看向二楼：“你哥哥他……”
　　“他现在好像和山下在楼上的房间里。”清川宁子看着她，“梅，你是不是想说，你担心我哥哥他会……”

　　“这不是我能担心的……”村上梅沉默了片刻，“我只是想，如果千叶小姐也喜欢你哥哥的话，她做好准备了吗？”
　　清川宁子一怔：“什么准备？”
　　村上梅笑了笑：“当然是成为你们清川家一分子的准备。宁子，对于千叶小姐，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吗，当然还和以前一样，希望自己未来的嫂子是你……”清川宁子轻轻叹了口气，“可惜，这事我决定不了，得由我哥哥拿主意。――至于千叶，我并不讨厌她。”
　　村上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像她这样的人，虽然很难说会喜欢，但的确也讨厌不起来，哪怕……”

　　哪怕她是自己的情敌……
　　清川宁子不用猜也知道她话中的未尽之意。因为，千叶不仅是村上梅的情敌，也是她的。事实上，她现在的想法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没错，在感情上，她是希望从小就认识的村上梅能成为自己未来的嫂子；可是，如今，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比想方设法令千叶和自己的哥哥走在一起更符合自己利益的事了。

　　或许，就算千叶和自己的哥哥真的走到了一起，也不能说，自己就有了和有末一弥共伴一生的可能性，但毋庸置疑，这肯定会是一个很重要的前提，因此，只能对不起村上梅了……望着村上梅这时颇有些萧索落寞的脸，她也觉得很难过，很愧疚，但是，她没有别的办法，毕竟，在可能会有的幸福将来面前，人终究是自私的。

　　况且，哥哥并不喜欢村上梅，因此，令村上梅彻底结束对他的单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样，至少她可以放下哥哥，出发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这有什么不好呢？就算开始时，村上梅会恨她，甚至于不再理睬她，但终有一天，她肯定会明白，她这样做，也是为了她好。
　　当然，就是不明白、不原谅也无所谓……就算她真的会失去这份珍贵的友情，那可能也是她必需付出的代价。

　　她应该也必须承受得起。
　　清川宁子想到这里，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她想，她这迂回曲折、百转千弯的心事，这世上除了她自己，恐怕也没有人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