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272、总第二百七十一章

　　（二百七十一）
　　傍晚时分，当千叶、中野雪和长谷川到达那家饭店时，清川梓和中野楠已经到了，正相对坐在窗边说话。
　　远远看着这对无论外表还是内在都异常出色的中年男女，千叶蓦地记起了清川梓曾和她说到的那些少年往事……她不由想，倘若那个时候，清川梓没有选择有末清明，而是和中野楠在一起，他们这一生会不会更好呢？--当然，这只能想想而已，毕竟，生活是不能假设的。

　　“你们觉不觉得，我爸爸和清川先生看起来很登对？”中野雪突然开口了。
　　听了她的话，千叶不由怔住了。虽然中野雪向来都观念前卫，且时有惊人之语，但她这话未免有些过了……毕竟，她是中野楠的女儿，她这么说时，可曾想到自己的母亲，还有，又置她于何地呢？

　　“中野，你又胡说了。”长谷川当即说。
　　中野雪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有胡说。我知道我这样说，会很对不起我妈妈，但我爸爸喜欢清川先生，这是事实。有些人和事，永远都是一个人最可宝贵的财富。对于我爸爸来说，清川先生就是这样一种存在。虽然我也明白，如果我妈妈知道了，会很伤心，但……”

　　她顿了一下，“有些事情，既然它已经发生了，而且，还在继续影响我们的生活，那么，我们就没办法简单粗暴地否定它……何况，他们也没有做对不起我妈妈和我的事，他们只是人生路上偶尔互相扶持的两个人而已。”

　　千叶看着她，由衷地说：“中野，你真了不起。”
　　“为什么这样说？”中野雪侧头看着她，问。
　　“因为……”千叶笑了笑，“因为我觉得，我以前小看了你。”

　　“你以前并没有小看我……”中野雪笑着摇了摇头，“那时的我，的确是一个很小心眼的女生，所以，对你也很刻薄。但现在我不会了。--我已经长大了。”他们边说边走，这时已经距中野楠和清川梓那一桌很近了，中野雪扬声说，“爸爸，清川先生。”

　　清川梓这时也看到他们了：“长谷川，小雪，千叶，你们来了。”
　　中野楠微笑着点了点头：“优介，小雪。”他看向站在女儿身边的千叶，这个他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文静女生，“千叶小姐，好久不见了。”

　　千叶忙恭敬地朝他行了个礼：“中野先生，晚上好。”
　　“大家先坐吧……”清川梓微微一笑，“我想，澈他们也该来了。”

　　千叶他们刚一落座，清川宁子和山下羽便到了。山下羽环视了众人一眼：“咦，澈还没到吗？他刚才还在电话里和我说，工作一结束，就过来的。”
　　“可能还在路上吧。”清川宁子说。

　　然而，不知为什么，清川澈还是没能准时赶到。当他步履匆匆地走进餐厅时，清川梓已经吩咐侍者上菜了。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清川澈在山下羽身边的空位上坐下后，轻轻呼了口气，看向中野楠，“中野叔叔，晚上好。”
　　“嗯，小澈，你总算是来了。”中野楠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你这个人，真是的，一点时间概念都没有……”山下羽横了他一眼，“害得这么多人等你。”
　　“我也不想。没办法，是临时有工作……”清川澈低声说。他抬头看向长谷川、中野雪和千叶，“长谷川君，中野小姐，千叶小姐，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清川君，你让我们等了这么久，晚上可要多喝几杯。”中野雪笑着说。
　　清川澈微微一笑：“好啊，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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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餐桌上的气氛还不错，不过，千叶因为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因此，只是沉默着坐在一边听别人说话，基本上没有主动开过口。中野雪觉察到了她的安静和拘谨，于是笑着问：“千叶，你怎么整个晚上都不说话？”
　　千叶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没有啊，我比较喜欢听别人说话。”

　　清川梓这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对了，千叶，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可总是记不住……没办法，人年纪一大，记性就不大好。”
　　“清川先生，什么事呢？”千叶忙问。

　　“等你母亲到札幌时，我妈想让你们母女俩住到我们家里……”这时，清川宁子在一边微笑着插话了，“千叶，你觉得怎么样？”
　　她这话一出口，清川澈当即怔住了。关于千叶的母亲近期要到札幌来看她的事，他是听说过的，不过，想邀请她们母女俩到他家里住这件事，他完全可以肯定，在此之前，他从未听母亲或妹妹提起过……没错，他是不会反对，只是，她们为什么不先和他说一声呢？是她们觉得这件事不值一议，还是说，她们认为，他必定是不会有意见的？

　　他回过神来，听到千叶有些迟疑地说：“这不好吧……到时，我会和我妈一起上门拜访的。”
　　“有什么不好的……”清川梓笑了笑，“你那里毕竟太小了，两个人住恐怕会不太舒适，再说了，我也很想和你妈妈多呆一会儿。我们年纪都不小了，一个在伦敦，一个在札幌，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千叶，你可别说不愿意，我会生气的。”

　　千叶见清川梓态度很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当下点了点头：“那好吧，我和我妈妈说一声。不过……”
　　“她不会不同意的……”清川梓颇为自信地说，“等你们也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就会明白我们的心情了。”

　　“清川先生，您别这样说，我觉得，您一点也不老……”中野雪看向父亲，“爸爸，您说是不是？”
　　“叶山是不老，不过，你们都这么大了……”中野楠笑了笑，“所以，我们当然也不年轻了。”

　　“所以，我说，你们是既不年轻也不老，正当时，刚刚好……”中野雪笑着说。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到了有末一弥，“对了，爸爸，您知道吗，前些天，有末也来札幌了。”
　　“这件事我知道……”中野楠点了点头。他顿了一下，“之前，我听你有末叔叔说过了。”他这么说时，忍不住朝清川澈望了一眼。不过，清川澈这时正低头喝饮料，因此，中野楠也无从知悉他这一刻是什么表情。

　　“中野叔叔，以前，读高校那时，您，我妈妈，还有末君的父亲……是好朋友吗？”清川宁子突然问。
　　关于这些过去，千叶倒是知道，只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对别人说就是了。

　　“我和有末是……”中野楠淡淡地笑了笑，“至于叶山和有末，依我看，应该只能算是点头之交吧。”
　　千叶怔了一下。她不由想，难道说，那个时候，中野楠并不知道清川梓和有末清明的事？当然，这种可能性也不能说没有……毕竟，他们的感情真正开始发展的时间，的确是在清川梓上了大学之后。

　　“只是点头之交吗？”中野雪笑着做了个鬼脸，“我还以为，老天爷安排这么优秀的两个人相遇，总会发生点传奇故事呢。”
　　“中野！”长谷川忙说。

　　“我可没胡说，你是没见过有末叔叔，他可是个超有魅力的男人……”中野雪想了一下，“我想，他在学生时代一定是个很受欢迎的男生，总之，就是什么女生都会被他迷得找不着北的那一种。”

　　“不过，叶山比他大了两届，而且，那个时候，叶山非常用功，总是专注于学习……”中野楠最了解自己这个惯于异想天开的女儿，只好说，“所以，我可不知道叶山是不是也被有末迷住了。”他看向清川梓，“这个问题，还是叶山自己来回答吧。”

　　“那个时候，有末的确很耀眼……”清川梓看了千叶一眼，“但我是个很不起眼的女生，又忙于学习和社团活动，因此，的确也没太在意他。--好了，菜都凉了，我们别说这些不相干的事了。”

　　“这样啊……”清川宁子若有所思地说。从有末一弥那里，她完全可以想见，当年的有末清明究竟是个怎样的男生。
　　好像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似的，中野雪笑着说：“有末也一样，他一直都非常受瞩目，从国中到现在，喜欢她的女生可真不少。--就是千叶这样的超级优等生，也不能例外。”

　　“中野！”千叶不由脸上一红。
　　“我有说错了吗？”中野雪看着她，“千叶，你不会不承认自己对有末的感情吧？”
　　“你别胡说了，我和有末学长只是普通的学长学妹关系罢了。”千叶忙说。

　　“是吗？我也想相信……”中野雪看向长谷川，“长谷川，你相信吗？”
　　“中野，你别难为千叶了。”长谷川只好说。
　　“我哪有……”中野雪伸了伸舌头，“虽然有末并不是什么可靠的男人，不过，我还是希望千叶真的能和他在一起，毕竟，这世上缘分稀薄，真爱难求。”

　　“小雪，你真是没礼貌……”中野楠看着女儿，眼中有着责备的神情，“有末叔叔和一弥对你这么好，你居然在背后说一弥的坏话。”
　　中野雪有些歉然地朝父亲笑了笑：“谁叫他以前那么花心呢。爸爸，我今晚说的话，您可别告诉有末……”她看向千叶，“千叶，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其实，有末这个人，相当不错，因此，在任何人眼里，他都是完美的，可以得满分。――你看，我爸爸多紧张他，都不让我说他一句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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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叶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说实话，此时此刻，在这么多人面前，除了表情古怪地抱以一笑之外，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这时，一个念头突然掠过了她的脑海：不论是从川村静枝、有末一弥，还是清川梓的回忆里，甚至是从他本人那里，她都可以看得出来，有末清明是个很执著的人，一生甚至就只喜欢过清川梓一个人……在感情方面，有末一弥和他父亲，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当然，即便真是如此，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就算其他人可以天马行空地认为她和有末一弥会有什么将来，难道说，她自己也可以这么盲目吗？不……她想，在这个世上，除了有末一弥之外，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最明白，虽然说，在今天看来，她和有末一弥距成为一对情侣只有一步之遥，但是，在这一步之间，却隔着险山恶水，因此，她有时甚至于会想，或许，哪一天她一夜醒来，会蓦然发现，再也没有机会跨出那至关重要的一步……

　　但就这样算了吗？虽然说，春天那时突然袭来的巨大创痛至今也还尚未复原，可是，她也的确无法死心，毕竟，正如中野雪所说，一直以来，她对有末一弥的确抱有幻想，同样的，她相信，有末一弥对她应该也是，否则，很难解释这些年来他的某些所作所为……

　　事到如今，他们欠缺的，或许就只是一个机会，一个跨过那至关重要的一步的机会。不过，她还是会想，如果哪一天，那个机会真的摆在她眼前时，她敢去尝试吗？毕竟，结果又是伤害的可能性，不可谓不大，况且，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受得了……

　　然而，话说回来，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就是伤害呢？如果她连这点勇气都没有，那么，她又有什么资格去爱一个人并期望获得对方的爱？难道说，她还没有从往昔的犹豫和迟疑里吸取足够的教训吗？

　　她记得，请清川澈吃饭的那天晚上，有末一弥曾在打电话里对她说过，希望新年那个时候能在东京见面……虽然这极有可能只是他随口说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但是，对于她来说，这何尝不是一个机会？一个为获得一生的幸福而付出等量努力的机会？

　　想到这里，她不由暗暗呼了口气。她想，看来，真的是到了她该把自己这五年多来的若有所待付诸行动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