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247、总第二百四十六章（社会篇卷三）

　　（二百四十六）
　　第二天午间，千叶和若松舞一起在草地上吃过便当之后，说着说着，还是又回到了和那份研究报告有关的话题上。

　　若松舞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还能想什么办法，老实说，能想的办法我都想过了……总不能去请近山教授或吉川教授出面替我们说话吧？那样，我们会被其他小组的人看扁的。”
　　“若松小姐，真是对不起……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千叶一脸愧意地说。

　　“千叶，别这样说，你已经很努力了……”若松舞笑着摇了摇头，“调查工作无法顺利进行，这并非全是我们的错，更不代表我们无能……我觉得，应该负更大责任的，还是这个社会。当然，对我们来说，也还远没到可以放弃的时候就是了。”

　　千叶沉默了片刻，有些犹豫地说：“其实……”
　　若松舞注视着她：“千叶，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千叶呼了口气：“其实，这些天来，我一直都想告诉你……我有一位在警视厅工作的学长。”

　　“是吗？千叶，你为什么不早说？”若松舞顿时眼睛一亮。她神情兴奋地说，“虽然说，你的那位学长想来年纪也不可能会很大，更没可能会是什么重要人物……不过，我想，既然是同一系统的人，总会有点办法的。”

　　“我的那位学长……”千叶顿了一下，“是还很年轻，不过，他可不是一般的人，他是以国家一等特考生的身分加入警界的……虽然今年才25岁，警衔却已经升到警视了。”
　　“是吗？”若松舞显得更高兴了，“太好了……这样的精英人物，社会能量必定非同小可……千叶，看来我们有救了。”

　　“但……”千叶有些迟疑地笑了笑，“我和他并不是很熟……因此，实在是不好意思一联络他，就是去麻烦他。”
　　“怎么个不熟法？”若松舞研究似地看着她，“是在同校时，他从来没有和你打过一声招呼，或者从来没有和你说过一句话……还是，在离校之后，他就是迎面看到你，也叫不出你的名字，甚至于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谁？”

　　千叶连忙摇了摇头：“那也没有生疏到这种地步，不过……”
　　“那不就结了……千叶，你不会是担心自己这样去求他帮忙，会有违你想得人尊重的初衷吧？”若松舞微微一笑，“千叶，你不能这么死板，更不能固步自封……我这么说吧，在我们这个社会，男人们在各个方面都已经占尽了便宜，而你那位学长，显然就是那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子型人物的代表；换一句话说，这个社会，留给我们女人的生存空间本来就已经很小了，倘若你不学着自己开拓的话，总有一天，会发觉自己的路越走越窄……”

　　“当然，有一点，我也不想骗你，那就是，越是出色的男人就越精明，他们不可能会白白地帮你什么，也就是说，他之所以会对你好，肯定是因为他想从你那里得到些什么……比如你的思想，你的智慧，你的感情；当然，更有可能的，还是你的身体……不过，也还是会有极少数特别出类拔萃的男人，他肯帮你，就只是因为他特别地欣赏你……”她顿了一下，笑看着千叶，“这样的男人，少到无法进行概率统计，所以，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是个特别幸运的女生，刚好就遇到了。”

　　听了她的话，千叶突然想，是啊，一直以来，有末一弥为什么会对她那么亲切呢？难道说，他真的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说到思想，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卓尔不群；说到智慧，他所拥有的，只会比她多，绝不会比她少；说到身体，她相信，他交往过的所有女朋友中的任何一个，肯定都比她更有吸引力……

　　当然，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他特别欣赏的……那么，也即是说，他是想从她这里得到她的感情了？可是，认识这么久了，虽然有很多人到她面前说他喜欢她，甚至包括他的父亲，但她自己却如同雾里看花，怎么也看不明白……因此，她倒宁愿相信，对她而言，有末一弥就是个极好的学长，这样，事情就会显得简单明了，一点都不复杂。

　　“我那位学长，的确可以算是个天之骄子型人物……他得天独厚，出身于名门世家，自身条件超人一等，个人表现也是超一流的。在学校的时候，是教授们的宠儿，同学们关注的焦点；工作之后，好像也很得上司和同事们的器重……”千叶苦笑了一下，“老实说，我是真的不太想去麻烦他……不过，我们好像已经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因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求他帮忙了。”

　　“千叶，拜托了……”若松舞恳切地看着她，“现在，我们也只能抓住你那位学长这根救命稻草了。”
　　“那好吧……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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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叶站起身来，边走开边拿出了电话。她拔通了有末一弥的电话，却没有人接。她想，这个时候，是休息时间……难道说，他忙到这个地步吗？
　　之后，她又拨了几次，但有末一弥的行动电话的语音系统一直都在提示：电话的主人这时正忙，因此，无法来接听电话。

　　她挂了电话，笑着走回到若松舞身边，坐了下来：“没人接。我那位学长很忙……”她顿了一下，“晚上，我再试试看。”
　　若松舞正要说什么，这时，千叶的电话突然响了，是有末一弥打过来的：“千叶，是不是你？”
　　“是啊，有末学长，真是不好意思……”千叶站起身来走开了一些，“你现在是不是很忙？”

　　“我正在开会，一时没办法走开，所以，刚才没能及时接你的电话……千叶，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呢？”千叶忙说，“是我不好，在你正忙的时候，还一直打电话给你……学长，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的。老实说，因为开了一个上午的会，我都困了……若不是你打电话给我，我恐怕就要在会议室里睡着了。”有末一弥笑着说。他顿了一下，“千叶，你现在在札幌怎么样？”
　　千叶微微一笑：“很好啊。学长，你呢？”
　　“还好。就是很忙。”有末一弥沉默了片刻，“千叶，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这……”
　　“你说吧。”有末一弥微微一笑，“我想，你要不是有事，应该也不会突然打电话给我。”

　　虽然他并没有表现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不耐烦，不过，千叶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再兜圈子浪费他的时间了。她咬了咬牙：“学长，是这样的。我现在和一位同事在做一份研究报告，其中有一项内容是和你们警察有关的。但我们到札幌许多警署甚至是道警本部要求警方提供参加PTSD研究的自愿者时，都被他们都拒绝了……”

　　“这样啊……”有末一弥沉吟片刻，“我刚好认识北海道警察本部的人……千叶，你先等一下，下午晚一些的时候，应该就会有消息了。”
　　“真是不好意思……”千叶轻轻地呼了口气，“学长，如果会令你很为难的话，你就直接告诉我吧。我可以再想其他的办法。”

　　“怎么会呢？我之前就说过了，你若是有什么事，最好能及时告诉我……只要我能做得到，我都会尽力帮你。”有末一弥笑了笑，“再说了，我想，你要不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应该也不会来找我。”
　　“这……”

　　有末一弥笑了：“我是开玩笑的。千叶，你先别急，等这个会开完了，我就试着帮你找找相关的人……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只要肯动脑筋，就一定会有办法。”
　　“是。学长，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对我，你也别太见外了……”有末一弥笑着说。他顿了一下，“千叶，我还要回去开会，就先说到这了。以后再联络吧。”
　　“好的。学长，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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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了电话之后，千叶又走回到了若松舞面前，笑着说：“有末学长说，下午晚一些的时候，应该就会有消息了。”
　　“是吗？太好了。”

　　坐下后，千叶轻轻地叹了口气：“希望这件事最好不会太为难有末学长，否则……”
　　若松舞侧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千叶，你说的那位有末学长……会不会就是外务省高官有末清明的独子有末一弥？”

　　“是啊……若松小姐，莫非，你也认识有末学长？”千叶诧异地问。她想，不会吧？难道说，这个国家所有的年轻女子，都认识有末一弥？毕竟，他又不是什么演艺明星。

　　“这么出名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在早稻田大学读大四时，有末一弥刚好是东大的一年新生，那个时候，我就听说过他了……当然，我和他并不认识就是了。如果是他的话，我想，应该就不成问题了。”若松舞笑了笑，“真是奇怪，虽然你和有末一弥是校友，而且，还都是法学部的，不过……”

　　“若松小姐，你是不是很奇怪，我和有末学长居然有来往？我想，肯定有很多人都会觉得很奇怪……”千叶微微一笑，“其实是这样的。他的表弟江川凌也，刚好是我高中时的学弟；还有，他的表妹江川美加，和我同一年进东大，虽然不是同一个系的，因为她弟弟江川凌也的缘故，后来就认识了。再后来，因为江川美加的缘故，我和有末学长也认识了。不过，我们也不是很熟悉……有末学长那个人，对谁都很好的。”

　　“会吗？”若松舞有些怀疑地看着她，“我倒不觉得。我听说，他换女朋友就像换衣服一样随意……这样的男人，通常来说，肯定会有严重的自我保护倾向，因此，也就极难交心，又怎么可能会对谁都很好？当然，我更奇怪的还是，你和他，除了对彼此来说，的确是个适龄异性之外，实在是有点风马牛不相及……没想到居然还有不错的交情。”

　　千叶怔了一下，心想，看来，极标准的乐观的现实主义者有末一弥，同时还是个极标准的可以令许多女人心碎的男人这件事，若松舞是知道的，不过，这好像丝毫都没有影响到她对有末一弥的高评价……她淡淡地笑了笑：“可能就只是因为，我是他的学妹吧。”

　　“怎么可能……他的学妹何其之多，他毕业了之后，有没有和所有的学妹都保持着联络？应该没有吧？”若松舞站起身来，“不过，异性之间互相吸引这种事，本来就毫无规律可言……在外人看来毫无共通之处的一对男女，事实上，他们自己却极有可能会觉得他们在很多方面都非常合拍，甚至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所以，科学发展到今天，虽然几乎所有领域的研究都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但唯独爱情这个课题，却好像一直都在原地踏步。”

　　听了她的话，千叶只是微笑着，没有说话。她想，没错，她和有末一弥的确很像是两个来自不同星球的人，但她仍然相信，就是再迥异的两个人，肯定也会有共通之处，因此，只要有心，自然就可以求同存异，达成理解，从而互相关怀和爱护……这与异性相吸的原理无关，如果一定要弄清楚它是什么的话，不妨就把它看成是自己人生路上的一份极其意外的收获：极其美好，极其珍贵，但也极其罕有，极其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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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近五点的时候，千叶突然接到了道警总部某个官员打来的电话，说欢迎她和若松舞明天到某地方警署去见参加PTSD研究的自愿者。在即将结束通话时，那个官员在电话里有些尴尬也有些无奈地说：“千叶小姐，如果你早一点告诉我们，你是有末警视的学妹……老实说，之前的不愉快，根本就不会发生。”
　　千叶怔了一下，随即恭敬地说：“总之，非常谢谢您。”

　　挂了电话之后，千叶看向这时正注视着自己的若松舞：“他说，我们明天就可以去见那些自愿者了。”
　　“太好了！”若松舞高兴地说。她顿了一下，“可惜有末一弥这时在东京……他现在要是也在札幌就好了。我是真的很想认识他。”

　　“为什么？”沉默了片刻之后，千叶以一种试探的语气问，“若松小姐，你说你很想认识有末学长，是因为你想研究他，还是因为……他刚好就是你最心仪的男生类型？”
　　“二者兼有。”若松舞笑了笑，“或者说，因为他是个男人中的极品，所以，我当然不想错过。”

　　看着美丽而自我的若松舞，千叶不由想，看来，女人无论智商如何，学历如何，能力如何，在危险且有毒的男人面前，其实都一样的没有免疫力……当然，这也极有可能是缘于一种侥幸心理作祟：以为自己必定不会是前仆后继地倒在他身后的那些心碎的女人中的一个；以为自己必定会是唯一能够征服他的那个女人，于是，盲目的自信掩盖了所有的理性……

　　不过，她极有自知之明，因此，清楚地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超然世外地站在这里冷眼旁观又一个对有末一弥着了迷的女人，并不是说她有多高明、多理智，不过是因为，她所拥有的自信心，还远不及秋山素子或若松舞的三分之一，也即是说，她根本就没有盲目自信的资本……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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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下班时，千叶突然接到了吉川千明打来的电话，要她去他的办公室一趟。千叶来到了吉川千明的个人办公室，在他对面坐下后，当即问：“吉川教授，您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交代我去做？”

　　因为吉川千明明天要回东京参加一个心理学方面的学术研讨会，而且，要到下周一二才会回来，所以，千叶才会有此一问。

　　“没有……”吉川千明摇了摇头。他顿了一下，“对了，千叶，你和若松的那份研究报告做得怎样了？”
　　“还好。”千叶怔了一下，随即笑着说，“明天，我们就可以去警署见志愿者了。”
　　“是吗？”吉川千明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努力吧。总之，我相信你和若松。”
　　“谢谢您。”

　　“我也没别的事了……千叶，你回去吧。”吉川千明说。
　　“是。吉川教授，那我先走了。”千叶站起身来，对着他鞠了个躬，“祝您一路顺风。”
　　“谢谢。”

　　千叶刚走到门边，吉川千明突然叫住了她：“千叶……”
　　千叶有些疑惑地回过身，看着吉川千明：“吉川教授，您还有什么吩咐？”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吉川千明今天看着她的眼神透着点古怪，他特意把她叫到他的办公室来，显然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但却又只是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她一时不由百思不得其解。

　　“昨天下午来找你的那个男生，好像就是清川先生的公子……对不对？”吉川千明问。
　　“没错。”千叶先是点了点头，随即有些诧异地问，“吉川教授，您也认识清川先生吗？”
　　“当然，她是札幌医大最有名的人物之一……”吉川千明微微一笑，“不过，早在三年之前，我就已经认识她了。对了，千叶，你又是怎么认识清川先生的？”

　　“清川先生刚好是我母亲大学时的学长……至于清川君，则恰好是我高中时的一个学妹的大学学长，因此就认识了。”千叶说。
　　“这样啊……”吉川千明笑了笑，“千叶，我只是随便问问，并没有别的意思……希望你不会介意。”

　　“我不会的。”千叶笑着说。她顿了一下，“吉川教授，那我先走了。”
　　“嗯。”

　　走到吉川千明的办公室外面，千叶先是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才转身离开。直到这一刻，她还是没有弄明白为什么吉川千明特意把她叫到了他的办公室，却又什么都没说……她想，他总不至于就是为了向她问起清川澈吧？
　　不过，三天之后，无意之中，她终于还是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