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231、总第二百三十章

　　（二百三十）
　　“不会吧？”山下羽故作吃惊状，“这么容易就被我气得吐血而亡的话……还是清川澈吗？”
　　“你真是太抬举我了，我可没觉得自己有你想像得那么强悍……”清川澈顿了一下，“山下羽，你快点说吧。你想让我在这里被冷风吹死吗？”

　　“好了，言归正传。那个女生叫千叶树，比我们小一岁，东京人，父母离异且各自再婚，目前和父亲、继母以及继母带来的一个儿子生活在一起；她今年毕业于东大法学部，共获法学和心理学两个学士学位，现在在札幌医大的心理研究所工作，同时还是一个在读硕士研究生；她的衣着很简单，甚至偏于朴素，不过，看来家教很好，因为她和我说话的时候，一直都习惯性地使用敬语；她的谈吐可以算是不俗，这当然是得益于她受过的良好教育……对了，那天下午，她走进展览中心时，手里还抱着一盆应该是有点重量的雏菊，而且，后来，她还可以一个人抱走那幅《家园》，所以，我想，在学生时代，她应该是那种运动型的女生；至于样貌，我当然觉得不如宁子漂亮，不过，也不能算难看，就是那种让人看了会很舒服的女生。”

　　“果然，我就猜你死性不改……”清川澈站起身来，“山下羽，你这么喜欢偷偷调查别人的背景，为什么不去美国联邦调查局或中央情报局，还有英国的情报六处或苏格兰场，甚至是前苏联的克格勃或以色列的摩萨德谋求一份职业？我个人觉得，你这样的人，就只在札幌做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记者的话，真是有点暴殄天物。”

　　“被你猜中了。我的真实身份，的确就是某国著名特工组织的精英成员……”山下羽笑了笑，“清川澈，你以为我愿意浪费时间去查千叶小姐的背景吗？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对你感兴趣的人，我还能不留意一下吗？何况，看着她抱着一盆雏菊站在你的那幅一点艺术品位都没有的作品前时，我当即就想到了‘物以类聚’这个词，所以，就动用了所有的资源帮你查了一下，现在，果然派上用场了……你说，我这个妹夫对你够意思了吧？”

　　“谁知道你包藏了什么祸心？”清川澈继续往前走，“对了，山下羽，你是不是在她面前说过我什么了？”
　　山下羽当即大叫委屈起来：“清川澈，天地良心，你可别就只会冤枉我……除了称赞或奉承你的好话，你说，我还能说什么？毕竟，你是我未来的大舅子，我恭维你都还来不及。”

　　清川澈哼了一声：“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从认识以来，你最大的嗜好，好像就是在别人面前不遗余力地破坏我的形象，甚至于找不到机会你也会自己创造……就比如那天，我妈那个高中时同学的女儿到我家做客，这样的场合，你好像也没有放过。山下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不择手段地诋毁我？你今天给我说清楚。”

　　山下羽大笑了起来：“知我者清川澈也。我承认，自从十六岁那年遇到你之后，我的那点智慧的确全都用到这上面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本来就没什么形象，我要创造性地破坏，老实说，还真是有点难度。再说了，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觉得，以毒攻毒这一招，对于推销你这样的人还是比较管用的。至于那天，情况会比较特殊一点……你母亲那个高中同学的女儿根本就不是你喜欢的类型，而且，已经有男朋友了，我想，既然如此，就索性让对方对你彻底失去那种世代情缘的幻想好了……反正，你这个人向来都超怕麻烦的。”

　　清川澈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这家伙，我看你也没什么大本事，就只会巧舌如簧。我真是有够倒楣的，居然遇到了你这样的、比我更没有形象的人，就是想对你以毒攻毒都不行……山下羽，你最好小心一点，哪天你要是惹火了我，我就会把你扫地出门，不让你做清川家的女婿。”

　　山下羽当即叫苦不迭：“拜托，老实说，我还没看到哪家的门槛有你们清川家这么高的……这些年来，我做牛做马，不辞辛劳，总算勉强得到了你这个清川家的唯一男性的认可。”他顿了一下，有些得意地继续说，“不过，清川澈，现在，在清川家，我们的地位已经今非昔比了……或者说，要是凡事都进行民主表决的话，会被扫地出门的，恐怕是你而不是我。”

　　“啊，我差点忘记了，趁我不在的时候，你就会讨好我妈和我妹妹……真是阴险至极。不过，我会有办法收拾你的，山下羽，你洗好脖子等着吧。我挂了。”
　　山下羽忙说：“喂，清川澈，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突然想要打听那位千叶小姐呢……电话号码要不要？我有她的电话号码。”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就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而已……我挂了。我很困，要回去睡了。”
　　“澈，等一下！你妈要我告诉你，明天中午一家人会一起聚餐，你可一定要准时赶回去。”山下羽说。
　　“好，我知道了。”清川澈说着挂了电话。
　　---------------------------------------
　　千叶和雪乃明回到公寓，进了屋之后，千叶问：“雪乃，你要喝水吗？”
　　“好啊。”雪乃明走到床前，注视着墙上的那幅《家园》，“学长，就是这一幅吗？”
　　“是啊。”千叶把一杯水递给了她，“雪乃，你觉得怎样？”

　　雪乃明沉吟了片刻，突然有些吃惊地说：“咦，这……这好像就是清川学长的作品。”
　　千叶不由一怔：“不会吧？”

　　“两个摄影师爱上了同一样事物或同一种风景，这种可能性肯定是有的，但两个摄影师选择了完全相同的角度来拍同一样事物或同一种风景，这种可能性就比较小了……而且，就算两个摄影师真的选取了相同的最佳审美角度，也不太可能连作品的名字都是一样的……”雪乃明转过身去朝千叶笑了笑，“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清川学长大四那年的那幅作品。”

　　“真的吗？”千叶有些惊讶地看着《家园》。她这时突然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山下羽曾在她面前不止一次地提到过他那位好朋友的名字，好像就是“澈” ……不过，她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清川君刚才为什么……”她这么说时，当即又记起了另一件事，之前，在她说到那个送了她《家园》的摄影师的时候，清川澈眼中曾很快地闪过了一丝极为诧异的神色，现在想来，那个时候，他肯定已经知道她当时在说的……就是他了。

　　雪乃明笑了笑：“老实说，清川学长那个人，我也不太明白……”她顿了一下，“不过，他绝对不是个怪人。”
　　千叶这时不由想，倘若清川澈就是山下羽的那个好朋友的话，就肯定是个怪人……虽然没什么根据，但这一刻，她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不过，说出口的却是：“我又没说他是个怪人，不过……”

　　“不过什么？”雪乃明当即问。
　　“没什么。”千叶本来想说，自己一见到他就觉得似曾相识，但这样的话，到了嘴边，她还是觉得不太适宜说出口，于是便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千叶学长，你对清川学长的印象……到底是怎样的？”
　　千叶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好啦，雪乃，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我两次了……我承认，你这位学长的确很帅，不过，你若是一门心思想做媒人的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我知道了。千叶学长，我再也不敢了。”雪乃明笑着说。她沉默了片刻，“不过，我觉得清川学长真的很好，何况，你现在也没有男朋友，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呢？”
　　“你也不想一想，倘若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呢？当然，问题还不止在这里。”千叶沉默了好一会儿，“雪乃，我很高兴你这么为我好，不过，我现在只关心自己的工作和学习，其他的事……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学长，你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雪乃明关切地看着她，“我觉得，对于恋爱，你好像有点心灰意冷了似的。”
　　“雪乃，你说，一个女人，这一生是不是一定要找个男人恋爱、结婚不可？”千叶答非所问地说。

　　“那也不一定。我记得，教过我的一位教授曾说过，我们人类，并不是为了婚姻而来到这世间……”雪乃明微微一笑，“当然，也有人说，不论你是男人还是女人，也只有结过婚，你的生命才会完整。”
　　“是吗？”千叶在地板上坐了下来，“那么，是不是一定要让自己的生命完整呢？不完整的话……不行吗？”

　　“反正，我妈是这样说的……”雪乃明也坐了下来，“因为我有点像男生，所以，我妈很怕我将来会嫁不出去，每次我一回家，她都会不厌其烦地对我进行教育……比方说，就如同男人最重要的优点是勇敢一样，女人最重要的优点是温柔，因此，你一定要学得更温柔一些什么的……听得我耳朵都长茧了。”

　　“雪乃，你说，大人们这么热衷于把我们赶到他们曾走过的或正在走着的路上……是因为真的觉得那条路很平坦，还是因为，他们害怕，其他的路会更加难走呢？”千叶问。

　　“我也不知道。”雪乃明摇了摇头，“但如果遇到了一个值得的人，不管婚姻有多可怕，我还是想去尝试一下……或者说，这世上所有的身为人可以做、也该做的事，我都想试一下。千叶学长，你难道不是这样想的？”

　　“我……”千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蓦地，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之前我刚回过东京一趟，还曾和岩田说到了你。岩田说，很久没有见到你了，真是很想念你。雪乃，你回到东京的时候，也不妨和岩田联络一下……以前，他对你也算是很好了。”

　　“老实说，我也很想念岩田学长……”雪乃明看着她，“这样吧，千叶学长，你把他的电话给我好不好？对了，冬假那个时候，我们应该都会在东京，不如到时一起聚聚。”
　　“好啊。我也是这样和岩田说的。那么，我们就说定了。”千叶微微一笑，“说到我以前的同学……雪乃，你还记得长谷川和中野吗？”

　　“记得……长谷川学长是你的同班同学，中野学长则是一班的。他们怎么了？难道说，他们现在已经结婚了？”雪乃明问。
　　“还没有。不过，早就订婚了。他们现在也在札幌……他们是来医大附属医院实习的。那里有一位非常有名的女医生是中野的父亲高中时的同学。”

　　雪乃明不由怔了一下：“是吗？说到札幌医大的附属医院，我记得，有一次清川学长好像曾说过，他的母亲就在那里工作……而且，还是一位脑外科方面的权威。”

　　“是吗？”千叶这时不由一怔，她记得，中野一直都称呼那位女医生为“清川先生”，莫非，她就是清川澈的母亲？那可真是太巧了，“难道说，长谷川和中野常常提到的那位清川先生，就是清川君的母亲？这个世界也太小了。”
　　雪乃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极有可能。地球只是个村落，本来就不大。”

　　千叶心想，那么，中野雪曾说到的那个被自己的好朋友爆损的清川家的公子，岂不就是清川澈了？也即是说，清川家那位风趣的未来女婿，应该就是她曾经见过的山下羽了……仔细想想，喜欢拿自己的好朋友开玩笑，也的确像是山下羽的风格。
　　千叶这时不由暗暗呼了口气。她想，比起有一两千万人口的东京来，札幌的确是个很小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