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危险之夜（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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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迹罕至，幽然静谧的郊外，耸立着一座阴森森的古堡，它腹地广大，旁边是悉栗作响的树林和静寂无声的湖水，特别在午夜，恐怖而惊悚。
宿•命姿态各异地蹲在树上。他们已经在寒夜中吹了快两个小时的冷风，冻得直哆嗦。古堡就在前方，迟迟不进去因为有个一直犹豫不决裹足不前婆婆妈妈的家伙扯住他们的脚步。
宿•命不耐烦了，两人交换眼神，隔几分钟看看身边面如土色的绿色少年。
脸色青白交加的美少年，拼命咬紧牙龈，肌肤泛起阵阵难以抑制的颤栗。
“我还是回去算了！”食鬼是荒兽的天敌，不管这世界是否真有食鬼的存在，轮回都不想再看到那恶心又恐怖的生物，简直对他心脏和承受力的莫大考验。
“天不怕地不怕的轮回也有怕的东西啊。”宿弹弹耳朵，捉住他的左手。
轮回怒：“放手！”
“闻到了吧，食鬼特有的臭味。难道你不想弄清楚为什么被你灭族的食鬼还有漏网之鱼？”命弯起薄薄唇角，捉住他的右手。
“我不想知道！”那种身材干枯矮小，猴子一样，以内脏为食的丑陋生物，一想起来就作呕。
就算他有坚硬的毛皮，也阻止不了食鬼的侵入！
该死，不是已经被他消灭殆尽了吗——？
“我认识的轮回，在主人大战万魔之窟时他也毫不迟疑的跟随，为了主人甚至背弃一族屠杀几百族人眉头也不皱一下，我最欣赏义无反顾的轮回了。”宿牢牢抓紧轮回的手臂，不容他挣脱。
带着愤怒，或者是哀怨，轮回的声音颤抖着。
“你到底想说什么？”
“逃避不是你的作风哦。”命拍拍他的肩，“如果真是食鬼，再一次让它们永远消失就行了嘛。”
“说得简单，它们又不是你的天敌！”轮回绝不是容易受感动的人，从这两人口中说出来的安慰拙劣得让他想去撞墙。呜，跟这两个变态在一起，总遇上倒霉事！
“走吧。”宿•命一左一右携紧他的胳膊，完全不给他考虑和拒绝的时间，“咻”的一下，只剩树桠在晃动，人却不见了。
……………………
……………………
“什么声音？”宿动了动尖耳朵，侧耳倾听。
“咀嚼内脏的声音。”命扬扬尖尖的下巴。
“你们两个少疑神疑鬼了！”
深吸一口气，高傲的自尊不容许轮回退缩，明明抑制不住自身的颤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前进。
“那边！”命伸出苍白的手指往前一指。
宿和轮回不约而同的向他所指的方位看过去，在黑暗中也能视物的眼睛立刻发现一群比普通猴子还矮小，全身皮肤皱巴巴，头顶长有黑色小角的“绿色动物”围成一圈缩在一根罗马柱后，皱巴巴的手掌捧着血淋淋的内脏津津有味地猛啃，并且一个劲的吸吮红艳艳的鲜血，吃得满脸满手满嘴都是鲜血。
以二妖一魔的耳力和眼力，甚至还能看见那些肠子正在蠕动，冒着丝丝热气，腥红的心脏在微微鼓动。
宿•命见惯了，没什么感觉。
轮回惊骇莫名，面容失色。
看见啃食内脏的“绿色猴子”，尖利的两排牙齿在黑夜中闪着森森寒光，上面沾满了残渣碎肉和血丝，一股凉气从脚底升到胸口，心脏几乎冻结住。尽管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这并不恐惧，他已经消灭了一次，第二次轻而易举。可是看见这么恶心和惨不忍睹的场面，昏眩感紧紧摄住他，他觉得自己快要吐了
“闻到了！是荒兽的味道！荒兽的血！”
正在进食的食鬼们闻到轮回的味道，兴奋的吱吱吱乱叫，绿豆的小眼睛雷达似的在周围搜索。
“哦。”虚弱的呻吟着，轮回不由得退后一步。
“荒兽！荒兽在那里！”
发现轮回的踪影，几只食鬼丢下手中的食物，急不可耐的朝轮回扑过来。
轮回瞪大双眼，手脚冰凉，一瞬间对食鬼的恐惧占据了上风——并不是食鬼有多强大，而是继承了母亲血液中的那份恐惧，让他潜意识的感到害怕而无法动弹，呆呆看着食鬼朝他扑来却无能为力。
几道银光在空中挥舞着，像月亮的光辉从天而降，绝美而清冷，温柔而残忍。一霎那，支离破碎的绿色肉块洒了满地，绿色黏液纷纷涌出，“哧哧”的翻滚着白色黏稠的泡泡，地面被腐蚀了。
宿•命扛着月轮笑嘻嘻的对他眨眼睛。
“小轮回变迟钝了哦。”异口同声。
“不要叫我小轮回！”轮回气急败坏，说了多少次，两个家伙依然死性不改！
“剩下的交给你了。”宿弹弹尖耳朵，长着尖尖指甲的手指轻点少年光洁秀美的额头，“轮回，别忘了自己的尊贵身份和不容玷污的骄傲。退缩的话，就不是你了。”
“主人的话还记得吧，越恐惧的东西就越要面对，不跨过这道障碍，你永远只能在原地徘徊。”命弯起唇角，“我不说善意的谎言，你也不要以为我这个预言者是当着好玩的。”
“难道不是因为一时兴起才跑去当黄昏神殿的预言者吗？虽然你的能力在达奇一族中最为强大是不争的事实，但你把黄昏神殿搞得乌烟瘴气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还义正词严的说什么‘我不说善意的谎言，你们不相信我的预言，后果是很严重的’，从此之后没人敢找你预言了。”轮回不屑的啐道。“你敢说你不是存心的？”
“当然——”轮回以为他要狡辩，结果他话锋一转，“是存心的。轮回，我劝你还是把注意力放到你身后。”
毛骨悚然的惊栗感爬上轮回的背脊，他忙转身，剩下的食鬼不怕死，不对，是乐不可支地飞扑过来抢夺“美味食物”！
“食物”——轮回险些胆怯，但在宿•命面前退缩简直是种耻辱和大大的丟脸。咬咬牙，蓝紫色的眸子猛然一睁，低吼，獠牙从嘴唇两侧刺了出来，身体伸展拉长变形，趴在地上化为一头四肢修长健美，浑身长满绿色长毛，头顶两侧有一对弯曲的螺旋欹角的兽类——毫无疑问，这是混血儿轮回的真实面貌。
很少有人见过他这副模样，连主人，他也不轻易展露。
“吼！”随着发出的绿色光芒，轮回的身体迅速膨胀了起来，体型较先前大了将近一倍。他张开嘴，冲击力强大的声波从口中一波接着一波在空气中荡漾、挤压、切割，声波所到之处像风化的沙子慢慢变成粉末消失。扑过来的食鬼连同倒在地上的食鬼都化成灰尘被风吹散。
所以才说小轮回生起气来非常可怕。宿•命各自干笑两声，决定以后尽量少惹轮回生气。
抖了抖身体，少年模样的轮回流露出深深的倦意。
“我说你做得到吧，因为你也流着血魔一族的血液。”命说道。
正因为如此，才会被遗弃在迷魂森林吧。轮回苦笑。
那种心情不难理解。
荒兽一族以雌性居多，常以人形诱惑满足欲望，即使这样也有一族必需遵守的族规。
——不能诱惑魔族男子。
——荒兽和魔族自上古以来就有着刻骨的仇恨，誓不两立。
所以，他的出生，让母亲饱受谴责和责难。
就是被丢弃了，他也觉得无可厚非。
而母亲露骨的冷漠和厌恶他也能理解。
记起母亲冰冷而复杂的视线，轮回的指尖瞬间变冷。
不能理解的是，明知不可为，母亲为何宁愿被族人排斥也要冒风险把他生出来？厌恶他又为何还要继续养育他？
搞不懂，但是，他很感激给予他生命的母亲，因为这样才能和主人相遇。
“轮回……”宿看了看命，命‘噗哧’一声，转过头拼命抖动肩膀。
“干嘛？”轮回没好气地横了他们一眼。
“你的脸……”宿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踌躇着。
“我的脸——”蓝紫眸悄悄眯紧，“怎么了？”
“嘻，嘻嘻，”宿弹弹耳朵，再也忍不住捂住大嘴嘿嘿嘿的闷笑，“变成豆花了。”
轮回脸上密密麻麻全是红色斑点。
“所以我才讨厌食鬼啊！！”他恶狠狠的低吼。
简单点说，轮回对食鬼的恐惧还建立在体质过敏的基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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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了食鬼的味道，还是有种恶臭和腐烂的味道。”宿搓搓鼻子，嗅了嗅，“好难闻。”
命伸手挥了挥：“臭死了！比食鬼还臭！”
“我比较关心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有食鬼？”照理说食鬼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虽然不能肯定自己完全消灭了食鬼一族，但那一群是从哪里穿过来的？“对了，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世界吗？”并非轮回瞧不起这两只的智商，而是有必要问清楚。
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廊两端有大理石砌成阶梯，道路蜿蜒缭绕，半圆的月亮悬在黑色的天空上，苍白黯淡，愈显鬼气森森。
“当然知道！”斩钉截铁，宿•命两人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手，手勾手转了几个圈，双手互拍，屁股扭了扭，甜甜蜜蜜的回答。“这是主人所在的世界嘛～～”
轮回黑线。
——意外单纯的两只妖魔啊。
“你们怎么过来的？”继续提问。
“我们从逆转门过来的。”
不顾族内长老强行阻拦，宿•命干脆封闭神殿入口，没有他们的法力永远无法开启，时限永久性。
“我是通过时空夹缝……啊！”轮回捶捶手掌，茅塞顿开，“我明白了，食鬼也是从时空夹缝溜过来的！”
“很奇怪吗？我们都能来，食鬼当然也能来。”宿捂着鼻子，臭味越来越重了。
“你的脑袋是用来装浆糊的。”美少年嘲讽道。
“哦，浆糊也蛮好嘛，想得太多就变得跟轮回一样又小气又啰嗦又爱记仇，有什么意思。”宿的神经是铁块做的，承受力出乎意料的强悍，还反过来将了轮回一军。
他又小气又啰嗦又爱记仇？这个脑袋瓜子秀逗短路的变态妖魔有什么资格说他！轮回气得鼻子都歪了。
“你……”
“好了，小孩子的争吵游戏到此为止。”命抱着兄长的肩膊，弯起唇角，撇出诡异的微笑，“说过多少次了，轮回是我们的后辈，小孩子的任性是情由可原的，我们要让着他嘛。”
小、小孩子？！这个刻薄命……轮回气得快要吐血。
“你们才是……”
“嘘！”
“你嘘什么？”
“这是哪里？
轮回和宿同时发问。
沉重的黑漆大铁门挡在面前，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耸耸肩，直接穿越铁门进入里面。
“啊咧，这是什么东西？”
对于他们来说，白天和黑夜区别不大，视线一样清晰可见，毫不费力。
“雕像！连这个都认不出来，你的死亡神殿到处都是这种东西！”轮回冷冷白了宿一眼。
过度宽广的室内两侧用大理石砌成的长条基石上摆满了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男女裸体雕像，神态逼真，栩栩如生，宛如真人。
“雕像？我看像人。”宿弹弹耳朵。
“我觉得也像。”命摸了摸其中一具雕像，神色古怪。
轮回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命死人一般苍白的脸。“怎么了？”
“是人。”
宿毫不惊讶，跃上一具雕像捏捏她的脸，凑近鼻子闻了闻，再敲了敲，捣鼓了半天，得出结论。
“内脏都被挖空了，体内灌进了一些保持形体或者凝固之类的药物。”
轮回惊讶了一下。“这么说，食鬼所吃的内脏就是从这些人体内挖出来的。究竟什么人在供养食鬼？一般人应该看不见食鬼吧？”
“贪婪会让人们陶醉，欲望会烧灼内心，被欲望支配的人才能召唤食鬼。”宿哼了哼，跳下地。
“宿……”命招招手，宿闪到他身边。“你看这个女人。”
“咦，她不是那个被绑架的女人么？真可怜。”她灵魂的气味挺诱人的，可惜被人捷足先登。
“我们当时救了她，说不定还能饱餐一顿。”命不无遗憾。
“是啊是啊。”
“你们两个适可而止吧！”轮回猛翻白眼，“我们还是回去，也许主人已经……”
“啊啊啊——”
——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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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挣扎、哽咽、痉挛，□□的焦臭味，以及血——根本没有预料到大量鲜红的血，就那样飞溅了出来。
油腻着模糊着，不断扭曲着脸夸张着面目，恐惧的呐喊，嘶哑的呻吟，不管男人或女人，都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像条濒死的鱼般苦苦蠕动挣扎。
站立的人，同样木讷呆滞的表情，拿着各种武器互相搏斗砍杀，伤痕狰狞可怖，面目全非，鲜血不断喷洒，染红了脸染红了衣服染红了全身上下，他们像感觉不到疼痛，机械化的持续重复单一的动作。
你砍我，我砍你，你砍我，我砍你……
“嘀嘀哒哒。”背依着墙壁的茶发少年单手叉腰，笑眯眯的看着鲜血淋漓的场面，手指欢快地按着手机键，每当有一个人倒下，笑意增加一分。但灿烂的笑容只停留在嘴角，眼底漠然一片。
隐身的三人在半空面面相觑。
特别是轮回，哑口无言。
“你认识他？”宿推推轮回。
轮回回过神，清清喉咙：“他是主人的……朋友。”应该。
“主人经常认识些奇怪的人。”
——你们两个不就是吗？
命观察茶发少年。有趣的人类，天真的表情只是一张蒙蔽别人的面具，内里却透着残忍。“轮回，他和你很相似，表里不一。”
轮回懒得理他。
“现代人都太狡猾了，还是以前的人类善良，灵魂也比较美味。现在已经找不出几个纯洁的灵魂了，都被污染了。”害他吃了拉肚子。宿苦着脸抱怨。
“有时侯人类比我们这些妖魔鬼怪还要可怕。”命实事求是，实话实说。
片刻间，一片沉寂。然后轮回发出低沉的，带鼻音的笑，“好吧，不要再继续这类话题了。”指着旁边紧紧关闭的一扇门。“去那个房间看看，或许有更震撼的场面。”
没意见。三人穿过墙壁观看另一边的情景。
大理石的地板上流淌着黏稠的血液。
地上空无一人。空中漂浮着一只奇怪而丑陋的大鱼，嘴里发出很大的声音啃食着一个男人的半边身体，血肉模糊的另外半边还吊在外面摇晃，看样子还没死，残缺的半边脸浮现出绝望惊恐的表情，嘴巴大张，想喊喊不出声。
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背对着月光坐在单人沙发上，一身黑的服饰，领口和袖边滚着一圈白毛，额头上有个黑紫色的等臂十字，手捧一本黑色硬书皮的书，低垂着脸静静翻看。大鱼叼着“食物”就在他头顶上游荡来游荡去，他仿佛没看见似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恍若未闻。
宿•命眯起眼。他额头上……没看错的话，那个图纹应该是封印主人力量的“屠神”，怎么跑到一个人类身上？
认出那个俊美男子是他的“徒弟”之一，轮回居然没有感到震惊。三年不见，他的样子多多少少有些改变，最明显的是他的气质，更加向黑暗靠拢，也愈发深不可测。
“他是谁？”黑白无常一左一后盯着轮回，眼神凌厉。
难得看到他们具有威慑力的眼神。轮回瞅了他们一眼：“你们这么肯定我认识他？”
“你的眼神不像在看陌生人。”宿凉凉道。
想不到他也有精明的时候。“目前主人最重视的人，可以说最接近主人的人。”附加一句：“‘屠神’自动选中他当寄主，我也史料未及。”连忙撇清关系。
“他和那个人一点也不像。”摸着下巴打量静静看书的俊美男子，宿脱口而出。
“他的气质有些像主人。”命中肯的说。
“不，从本质上还不是。”宿摇头。“只有一点皮毛而已。”
“那有什么关系？只要不是那个人，谁都可以。”
“轮回，你还在恨着他啊。”
千年前的那场天魔之战宿•命也是参与者之一，他们不像轮回，该放下的始终要放下，主人都忘了，他们又何必铭记在心。
“恨是什么？”绿色少年笑得异常灿烂，眼神却渗出蚀骨的冰冷。“他根本不值得我恨，一切是他咎由自取。”
“……”宿•命无语。还说不恨，是恨得太深，遗忘不了吧。
这时候，看书的俊美男子突然抬起头朝他们的所在处望了一眼，二妖一魔不知因何缘故忽然紧张起来，赶紧闭上嘴巴，不敢随便移动，开始冒汗，冒出来的全是冷汗。明知人类看不见隐身的他们，但这男子的气势强大到让人无法不去在意。似乎没看出什么端倪，男子又低下头，注意力回到书本上。
呼——！压力顿时消失，三只妖魔鬼怪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感觉自己的背后都被浸湿了。
“可怕的人类。我们还是回去吧。”宿压低声音。
“赞成。”命僵硬的点头。
轮回闭紧嘴巴打了个手势，意思是我们赶紧闪人吧。
意见一致，三只立刻结束探险，返回酒店。
此刻，俊美男子又一次抬起头，黑眸闪过精光。
刚才，好像看见了奇怪的影子？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危险之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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