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觅 密》乱世虺鸦

13、无鞘之剑（下）

　　第二天，玛琪和侠客按计划出门抓人。

　　几个小时后，两人空手而归。

　　商白玉猜到结果会是如此，不做声，望着玛琪侠客笑眯眯。

　　“他跑得太快，追不上，不过我们倒是看清楚了他的长相。”侠客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那人速度实在太快了，追到一半就不见了人影，幸好一开始在他身上黏了个追踪器。他转头望着玛琪，迟疑。“对方是……男孩吧？”

　　玛琪点头，不想回答同伴的白痴问题。

　　库洛洛捂着嘴想了想，问：“知道他在哪里落脚？”

　　“应该不远。库洛洛，你要去吗？那家伙不是一般人，他的速度也许连你都要略逊一筹。”侠客拿出手机按下追踪功能，屏幕上立刻出现个小红点在慢慢移动。“找到了！往东南方向的废……玉？”手机被商白玉抢走，侠客心惊胆跳的盯着抛上抛下的手机，他呕心沥血的杰出发明。

　　“说好的，你们失败的话，轮到我去会会那人。”商白玉笑得很邪气，侠客暗暗叫苦。

　　“玉，”黑发男孩显得很无奈，“不要玩了，把手机还给侠客。”

　　对啦对啦，赶紧还给他，这是他目前最满意的杰作啦！

　　“小库，我们之间很久没有单独沟通沟通了。”阴影将库洛洛面前的光全部遮住，他抬起头，商白玉那张清艳中带着妖惑的脸向他靠近，眉间的邪魅清晰可见，侠客的手机裹在一团黑色的火焰中瞬间化为乌有，黑色的灰烬雪花似的飘落，侠客的哀叫也蹿进耳朵里。真是既方便又威力十足的能力啊，他感叹，而能力的持有者曾毫不在乎的对他说过‘想要就拿去，我无所谓’这种话，他是很想要，但不会夺取她的。“小库，小孩子要有小孩子的样子，要符合年龄阶段的成长，我知道你很聪明，聪明如果用错了地方是要接受惩罚的哦。”

　　又来了，又把他当成小孩子！库洛洛瞪着商白玉的眼睛，那是如黑玉和黑曜石一样清澈的黑色，比夜色更令人难以看透的黑色，他触摸不到的……黑色。

　　想快点长大，尽可能的靠近，在她眼里不再只是个和别人同等地位的孩子。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她近乎脆弱的悲伤，她没哭，她微微笑着，很美丽透明的笑，他却觉得心里像破了个大洞，有他不懂的东西泊泊流出。

　　那时，他所走进的黑暗是更深沉的黑暗，任何光芒都照亮不了。

　　突然有种无法呼吸的难受，胸口感觉沉甸甸的，库洛洛的声音几乎和说悄悄话一样微弱。

　　“你一定要去？”
　　“我对那人比较好奇。”她很好商量的。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玛琪。”库洛洛不再看她，看向玛琪。

　　“没危险。”玛琪如是说。

　　商白玉嘴角抽了抽。究竟谁是大人谁是小鬼啊？

　　“这个，听着，玉，不要硬来，有危险立即瞬移回来。”

　　商白玉的眉毛向上扬了扬，这几个小鬼，似乎太小瞧她了，她念力的掌握度虽然不如他们，所谓熟能生巧，多练习几次不就得心应手了？在实战中成长也是一门功夫嘛。

　　“玉，我也会生气的。”库洛洛微笑着警告她。

　　“会怎样？”商白玉笑眯眯地弯下腰，脸凑近他，她的呼吸带着一丝玩味。

　　“会控制不了情绪，你不想看见失控的我吧。”

　　手中的书缓慢的合上，他不再微笑，他的表情变了，变得更加智慧，更加精明，也更加无情。
　　种种不属于孩子的神情在这张略微稚嫩的脸庞显露无遗。

　　“我很期待。”商白玉也在瞬间收敛了笑，直起腰，居高临下。“小库呐，我想知道，你的极限在哪里？”

　　——你的成长究竟升华到何种程度！

　　………………

　　………………

　　非常精致漂亮的一张脸，蓝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睛，雪一样白的肤色，淡色的眉细细长长，淡色的眼睫毛浓密得像两把刷子，像摆在橱窗里供人欣赏的手工娃娃，却不会让人误以为是个女孩子，他个子娇小，一身紧身黑衣，外面披了件宽大破旧的黑斗蓬，他的表情凛冽而狠戾，浑身散发出惊人的杀气，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逼人，不容人靠近，一旦越过他的界限，会遍体鳞伤。
　　他的速度正如侠客所言，很快，比小库还快，但是再快的速度也比不过她的瞬移，等到从她手中抢走食物的男孩恼火的发现这个事实后，已经被她堵住退路。

　　“谢谢，你让我玩得十分愉快。”一个小家伙而已，体力也是有限的。

　　蓝发男孩紧紧抱着食物袋，二话没说飞奔过来跳起朝她面门上猛踢，商白玉伸手拦住。说起拳脚功夫，为了防止绑架事件的发生，她接受过严酷的训练，他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男孩一踢不中，立刻退回原位，杀气更加外放，他袖口滑出小刀，单手又向她攻来。

　　她是该称赞他无畏的勇气还是嘲笑他不自量力？商白玉喜欢这种人，面对实力的差距也不后退半步，一次比一次猛烈，一次比一次凶悍，越挫越强。

　　“你可以先把袋子放下来，双手比单手更能保持平衡。”商白玉将男孩甩出去的同时建议道。

　　“轰”的一声，金色的火焰在眼底熊熊燃烧。

　　哎呀，好像说错话了……商白玉瞬移避开男孩的连环突刺，心想。

　　不过这小孩很适合使用短刀，近身搏斗的动作跟不要命似的，用刀也是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泥带水，所有招式都是冲着要害而来，简单却刀刀致命，没有一分一厘多余的花样。

　　让她想起自己的武术老师，他曾经是个杀手，后来脱离组织，现任商氏保安部的负责人兼武术总教头。他不爱用枪，他用刀，他的刀术出神入化，翻手覆手间皆是数条人命，道上有个尊称——“无影”。

　　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在高科技武器泛滥的现今，刀才是杀人工具中的艺术家。”
　　他有一把名为“魇”的弯刀，伴他出生入死，是刀中极品。

　　眼前这个男孩，用刀的狠劲跟老师重叠了。

　　她顶多练练拳脚，对刀不太用心，可怜老师后继无人，老是拿哀怨的目光控诉她。

　　如果这孩子跟在老师身边学习刀术的话，老师一定很欣慰吧。

　　可惜了……

　　商白玉只守不攻，瞅准机会轻松卸掉男孩手中的小刀，目光在他怀里溜了一圈，男孩以为她要抢回纸袋，下意识地两手搂紧准备向后跃，商白玉快他一步的揪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拎起来。

　　哈，这就是身高差距的优势。

　　男孩脸色大变，像受到羞辱般地咬紧唇，恶狠狠瞪着她，杀气冲天，眼中的火焰都快冒出来烧成一片。

　　商白玉似乎觉得他的怒气不够，拎着他晃了晃。

　　男孩黑着脸用脚踢她，她拎远些，人矮腿也短，硬是落空。

　　这下，金眼变成了红眼，大火燎原。

　　商白玉笑得那个开心啊，伸手拂开他凌乱的浏海，近距离看，这孩子真的很漂亮，五官居然比玛琪还细致。

　　男孩眼睛闪过凶光，突然张口，发狠地咬住商白玉的手腕，几乎恶毒的用牙齿啃咬皮肉和骨头。

　　“……”

　　钻心的疼痛犹如火烧般沿着手腕蔓延整只手臂，连神经都疼得颤动，她看着野兽一样咬人的男孩，他眸中闪动的光芒可是不服输？

　　狭长的双眼燃烧着金色的火焰，而黑色的湖面平静无波。

　　玛琪是只高贵的波丝猫，这孩子就是只不受管教的野猫，凶残强悍。

　　男孩死死咬着她的手不松口，仿佛还能听见皮肉绽开的声音，商白玉却像感觉不到疼痛般的无动于衷。

　　甜腥的血液充斥着他的口腔，染红了他的嘴唇，慢慢顺着嘴角淌出，滴落，金眸呆呆瞪着这个眉毛都不动一下的女人。他用了最大力气，她一点都不疼吗？

　　不疼才怪！商白玉习惯忍受疼痛，比起以前老师魔鬼地狱似的训练，这点伤实在算不了什么。

　　一大一小进行无声的眼神较量，渐渐地，男孩眼中的火焰一点一点的熄灭，他松开口，牙齿从深陷的皮肉中拔出来，带起一串血珠子。

　　商白玉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血肉模糊，跟野兽咬过的痕迹相差无几，一排深深的血印还不断往外渗血。小库看见了，一定会生气吧。

　　男孩舔掉唇边的腥红液体，视线对着她，开口说话，声音低沉干涩，像是长久没跟人沟通过的含糊不清。

　　“飞坦，我叫飞坦。”
　　“商白玉。”商白玉把他放下来，发现他真的很矮，比玛琪还矮。“你好，飞坦。”

　　金眸划过亮光，飞坦的表情有些兴奋。在流星街互相交换名字，等于认同对方，她这么强，也会认同他吗？

　　商白玉根本不知道这项法则，库洛洛没有告诉她，因此她不明白男孩的兴奋所为何来，她现在只想赶紧把伤口处理干净，让家里那些小孩看到，又要装大人“教育”她了。

　　右手凝聚念力覆在左手腕上，伤口开始慢慢愈合。
　　目睹她治愈的能力，飞坦的眼睛又是一亮。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商白玉绝对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不过她很欣赏这个男孩，她觉得他跟小库他们应该很合得来——都是爱玩命的小鬼。

　　“跟我来。”飞坦也不客气，抱着食物袋飞奔，也不管商白玉会不会跟上。

　　看他我行我素的行径，她真是无语了。

　　………………

　　………………

　　形成固体的垃圾被挖掘成空心，还搭了几块木板当台阶，入口处用废弃的布条当掩护，飞坦左右望了望，闪身跳进去。

　　商白玉也学着左右张望，至于望什么，她不知道。

　　“赶快进来！”飞坦在里面冷冰冰的道。

　　商白玉翻个白眼，没礼貌的小鬼，她遇到的小家伙们除了玛琪，个个都不把她当长辈，尊敬她。
　　走进去，看见一个黑色的大箱子，箱子四周的地上散落着食物的碎屑和几个空盒子，商白玉认出盒子是牛奶盒，诡异的瞄了瞄飞坦，他的确需要补充钙质。

　　“你看什么？”飞坦犹如被踩到尾巴的猫，跳起来吼叫。
　　“对了，你叫我跟你来有什么事？”商白玉装作没看见他气急败坏的模样，问道。

　　飞坦狠狠瞪了她一眼，走到箱子前。“治好他！”

　　他？商白玉一愣，除了他们，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不容她多想，飞坦已经不耐烦的叫唤。

　　“快过来！”

　　严重缺乏礼貌的小鬼！好吧，看到他也许比玛琪还年幼的份上，不跟他计较。商白玉来到箱子前低头一看，里面躺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男孩，满脸通红，呼吸急促，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冷汗，很痛苦的样子，他却紧咬着下唇哼也不哼。

　　她呆了呆，不是因为这孩子躺在箱子里，而是他给她的感觉很像……爱染。

　　并非容貌上的相似，是气质，这孩子柔弱中带着倔强的气质非常像那个不肯屈服于命运的少年。

　　爱染……
　　——我们结婚吧。

　　商白玉心中一紧。为什么到现在，还会想起当时那句话？不是决定忘掉了吗？

　　“喂！”这女人怎么回事？刚刚还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怎么一看见小累赘就变得像见了鬼似的？脸色这么难看！“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商白玉回过神，摸摸他的头。“他在发烧。”

　　“真的？”他多疑的眯起狭长金眸。

　　商白玉把孩子从箱子里抱出来，放在地上，手搁在孩子的头上集中念力，试着先将体内的热度散开，再治疗其它。

　　“敢对我撒谎的话，”飞坦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我一定干掉你，懂吗？”

　　“手下败将。”商白玉头也不抬，笑着回他一句，男孩恼羞成怒的态度在预料之中，但想不到的是，他竟然可以忍着没动手。“他是你的家人吧。”

　　“什么是家人？”表情从凶恶转为困惑，“他不是我的家人。”停顿，“我没有家人。”

　　商白玉惊讶不已。“你们不是兄弟？”

　　“谁跟他是兄弟！”
　　“那他是你……你们什么关系？”

　　“毫无关系！”斩钉截铁。“他是我捡到的！”正确来说，是捡错了东西，箱子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这个小累赘！

　　“他有名字吗？”商白玉明白了，这两人一个是捡东西的，一个被当成东西给捡了回来。
　　“没有。”他没想过替小累赘起名字。

　　商白玉看了看呼吸变得平稳的孩子，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脸，“我给他取个名字吧。”
　　“随便。”飞坦无所谓的说。

　　“爱染，就叫爱染。”佛家语：贪爱过份，如同物染色，不能脱离。这孩子，希望他能幸福。商白玉转过头问站在旁边的蓝发男孩。“飞坦，你多大了？”他看起来跟玛琪侠客差不多年纪，可能更小些。

　　“十二。”飞坦虽然觉得她这么问有点奇怪，但还是如实相告。

　　“你有十二岁？看不出呃……”男孩漂亮的脸蛋阴沉沉的比乌云还黑，商白玉到嘴边的话连忙转个弯，拗得很勉强，“我想说，男孩子发育比较慢，以后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不要急，不要急，哈哈。”看来他很介意自己的身高呀。

　　要不是自己打不这个女人，他真想……真想……

　　“喂，你去哪？”他看着商白玉抱起小累赘，眼光停在自己身上。
　　“飞坦，你要不要跟我走？”她说。

　　跟她走？他为什么要跟她……不对，跟在这女人身边也许能学到很多东西，这女人相当厉害！

　　“如果你可以教我……”

　　“可以。”商白玉了然道，她知道他渴望什么。“但你要答应我，好好照顾爱染，你捡到的就是你的，要好好保管，即使要死，也只能死在你手里。”

　　飞坦衡量两者间的比重，他迫切地想得到力量，至于照顾小累赘，反正这女人也不会让小累赘饿死，只要不饿死就没什么问题了。经过一番“精密”的推算，飞坦认为这要求不过分，于是爽快地点头。

　　“没问题。”

　　人算不如天算，以至于后来他懊悔得想砍了商白玉这话，暂且不提。